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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谷祁勳心下再明白不过了,此次大肆征收良家女,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说白了就借机将文焕家的女儿送入后宫。班嫦璃那日虽未明说,可余卫在文焕的相府上可是安插了人手的。前些日子文焕身子抱恙,告假在府上修养之际,班云日日出入,事事留心,足可证二人交情。虽说选妃已近尾声,可两人一个要趋炎附势,一个稳固地位,一拍即合的事,蛇鼠一窝也不出奇。

      果不其然,呈报上来的名单,最终选出的五名女孩中,头一个便姓文。文颀是文家幺女,相貌在文家姊妹中不算出众,可家中有三位厉害长姐压着,性子还算乖巧。

      照理说,文府三小姐文颛尚未出阁,当由她参选才是。然原阳人人有闻,三小姐天生反骨,常与不入流的市井为伍,性子极不好把控。这个事儿,就连太子时期的谷祁勳也略有所耳闻。大约正是为此,文焕才会舍其而转向文四小姐。说透了,若要成为他在宫中任他摆布的棋子,顺从才是最紧要的。

      选妃持续了约摸半年左右,这说来也巧,这文四小姐前脚当选,文焕后脚便病倒了。病到今时今日,文四小姐入宫还未好转。说来她的出身,怎么也比旁人都高一头,是以皇后做主,便直接晋了淑妃。问过了谷祁勳,他并未提出异议,是以其余的四位也由皇后决定,赏了或美人或才人或中才人的位份。

      大约是此番谷祁勳的依从,令太后圣心大悦,专程派菊宁前去表达了她的喜悦之情。

      菊宁到谷祁勳殿外时,柯麟信正在里头说事儿。柯麟信见来的是太后宫中的人,他不便掺和内宫事,本想就此退下,被谷祁勳拦住了:“不必了,她说不长的。”

      太后本意是有长篇大论要菊宁传达的,可菊宁见有臣子在,果真便只捡要紧的说了两句,大意是夸他行事确实多了几分天家气派,不再以个人好恶来裁决是非,大气非常,太后十分欣慰诸如此类的话。跟着又再三嘱咐,要多去后宫走动,说完便即退下了。

      谷祁勳半晌不说话,柯麟信在一旁虽不开口,可一字一字却真切地落入耳中,稍一思忖,便发觉谷祁勳此举并不简单:“微臣斗胆,敢问皇上是否以为朝中官员大幅请辞一事,与文相国相干?”

      谷祁勳头也不抬,反问:“莫非柯大人以为不然?”

      柯麟信十分客观地答:“此事苦于证据不足,无从查起,是以尚不能盖棺定论,请恕微臣不敢妄言。”

      也不过就是从半年前,选秀前后伊始的事。朝中已有近十位官员辞去职务,且皆不过中青年而已,远不到告老还乡的时候。谷祁勳问起,也一律声称是为能力有限,不堪重负,是故含泪请辞。起先谷祁勳还不曾疑心,可半年过去,人数有增无减,不用问,这其中十有八九皆是托词。谷祁勳怒由心起,手起刀落斩了两个,可余下的仍是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肯透露。为免引朝堂议论,他不得不暂停追究。

      谷祁勳道:“证据虽不足,可其中诸多巧合,未免好生令人起疑。说来正是文焕将文四小姐送去选秀不久便出事了,若说这两者并无关联,朕是不论如何也不信的。可按理说以文焕的心思,想必也定能算到,朕即使迎文四小姐入宫,也未必会宠幸于她,这画蛇添足的一笔又是为哪般呢?”

      柯麟信亦是不明所以,只委婉道:“微臣愚钝,亦不得其法。左不过那几位请辞的大臣之中,亦有文相国的左膀右臂,是以若说相国一手策划,只怕说不通罢。”

      谷祁勳不以为意,冷哼道:“他与朕不合,不是险些连皇帝的人选都换了,还有什么是他文焕不能的?请辞的那几个大臣,不过九牛一毛罢了,稍有不称心的,还不是听凭他处置了么。且若此事与文焕无关,那么试问朝中还有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谷祁勳一面说,一面苦笑,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仿佛一时竟不知这朝中当政的人究竟是谁。

      柯麟信听出他语气中的怒气,双膝一软:“微臣惶恐。”

      谷祁勳一叹,苦笑道:“现如今朕这厢正要细究,他便病倒了,孰真孰假,一言难尽呐。”

      倘若一定要说同意迎文四小姐入宫并无私心,谷祁勳不敢保证,可究竟会否从她身上套出些什么来,眼下倒还真有些拿捏不准。对此,他并不抱期许,只当是去会一会这相府小姐罢了。

      再说文颀,入宫得封淑妃以来,她除了去给太后皇后请安,便没怎么出过宫院。此番初见圣驾,听得太监传话便怔仲当场,待反应过来,理了理衣衫,谷祁勳已到门外了:“不知皇上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文颀容貌清丽,肤白似玉,姿态端庄,看着让人舒服。谷祁勳从前也是见过文颀的,与当下相较变化并不大,同样的小家碧玉、亭亭玉立,亦是同样的少言寡语。正如原阳许多出阁前从未踏出过闺房的官家小姐一般,事实上,文颀确也鲜少获许出门。不过在谷祁勳的眼中,文颀与其他官家出身的妃子不同的是,她是文焕的女儿。

      谷祁勳好整以暇地坐下,也与其他妃子不同的是,他省下了惯常会用的那套宫中“住的惯不惯”、“吃的好不好”、“用物短不短”的说辞,径直问道:“文相国已有多时不曾早朝,身子还好么?”

      文颀垂首,答:“多谢皇上关怀,只是家父抱恙已久,臣妾入宫至今半载,已有多时不曾见过了,是以并不了解。”

      谷祁勳“哦”了一声,又续问:“怎么父亲在病中,淑妃似乎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呢?”

      文颀瞳孔微变了下,又怯生生地答:“回皇上的话,得知家父病时,臣妾已迁出相府,虽心急如焚,却无从得知家父病况。后来入宫,臣妾又深知宫规森严,不得擅自与宫外擅通书信,是以断不敢为全自身孝道,而坏了后宫规矩。臣妾不孝,不配为人子女,唯有日夜向天祈求父亲福寿康宁,方能心安。”

      谷祁勳心下自然明白,相府的女儿,即使日日有法子暗地里找人与母家互通书信,也不会明说,是以故作十分深明大义,道:“你倒是很识大体。这样,朕特许你明日修书回母家,问请相国安好与否。”

      文颀一愣,想是以为听错了,半晌才答:“谢皇上开恩。”

      谷祁勳打小在宫中长大,活到弱冠,见过的世面、算计过的人心足比市井上老江湖还要略胜一筹,是以是人是鬼,多半一眼能分辨。文颀走路说话皆是垂着脑袋,眼神游移,可见心下慌乱。若说初见圣驾如此倒也寻常,可文颀出身相府,打小便有入宫,与谷祁勳也有数面之缘,是以本不当羞赧至此,想来是性子原怯懦所致。且这样的人,多能藏住心思,却也因不谙世事,而比寻常人更易为情所制些。

      单只看文颀神情,谷祁勳便可探知她在府上耳濡目染,必定听了不少他的“事迹”。所谓欲速则不达,若要将她心中原本所有的根除,只怕绝非一时三刻可以达成的。

      谷祁勳心下的思绪千回百转,到了嘴边,声音不禁放柔了:“你初来乍到,一时不能适应也是寻常。此值朝廷多事之秋,朕事务繁忙,恐无暇常来陪你。你若是得空,只管去皇后宫中坐着便是。皇后贤良宽厚,性子和顺,宫中也常围着不少妃子,爱与她一同说话解闷的。这么说朕倒记起来了,皇后家中,仿佛也有一对妹妹,与你母家多姊妹的情况甚是相仿。恰好她又虚长你两岁,你只管将她视作是自家长姐一般对待便是,不必见外。”

      文颀闻言,说道:“皇上日理万机,仍事事为臣妾着想,臣妾必不敢负皇上圣恩。”说着就要拜下去,被谷祁勳抬手拦下,便只说道,“皇后仁德,臣妾必视其如亲姐般侍奉,亦不敢忘了礼数。”

      相府不两日便给宫中送了家书,文颀也很快自觉请宫人将之送到了谷祁勳跟前。信中说文焕卧病,虽已渐有好转之势,终究仍需静养。这与余卫的细作所呈上的密信,竟不谋而合。谷祁勳只信口应付了两句,便挥手将来人遣退了。可别说如今摆在他眼前的只这一封小小信笺了,哪怕是文焕亲笔,谷祁勳对他的疑心,亦从未有一刻打消过。奈何案情一时陷入瓶颈,纵谷祁勳再心有不甘,可叹仍无济于事。

      再说选任贤能一事,谷祁勳原打算全权交由武彻定夺,可先前武彻已然离职,留下一堆事务不说,尚书台亦群龙无首。谷祁勳虽可亲理尚书台一时,可选拔人才的过程繁琐,又需长期留守在宫外,接见考察,是以谷祁勳思量再三,只得召回田现。

      田现是太祖晚年钦点的将军,一直驻守边防,到元瑞帝时期才回到原阳。之后便一直在原阳城郊的帐中训练兵将,如今年不过四十,却已是军中人人称道的大将了。

      谷祁勳召见他入宫,初对他说起此事时,田现还有意回绝。毕竟带了半辈子的兵,要他辨别将才容易,可说起在朝中当官儿,不谦虚的说,自己至今都还未适应,入宫面圣一趟还生怕会遭什么无妄之灾,哪里又会知道合适当官的人才究竟生的什么模样?不过照谷祁勳的意思,此事重大,倒说不上会置之大储江山于何种境地,然就眼下而言,处理不当恐会使朝中两派失衡,届时就不好收场了。

      是以谷祁勳权衡再三,若要彻底平衡两派关系,最能解决问题的法子,便是选一个两边都不沾的人,来主理此事。而田现常年在军营中练兵,浩然正气,自然是不二的人选。

      此番田现入宫,也是好容易才确认了最终剩余五十的名单,呈给圣上的。从孙进祥手中接过名单时,谷祁勳只草草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孙进祥察言观色,当即悄悄地给田现甩了个眼色,示意他说话小心,方才退下去了。

      只这一眼之间,名单上的“瀚敏”二字便直直落入了谷祁勳的眼帘,他淡淡地问道:“怎么。。柯麟信柯大人有否提及过瀚敏此人,何以会入选啊?”

      当然,谷祁勳作为一国之主,还远不到真的放心可以撒手的地步。似乎表面上自当由田现来决策,可实际背后真正拿主意,为朝廷把关甄选人才的,还是柯麟信。田现原还有些心慌,可得知柯麟信亦会暗中协助自己,毕竟也不算是官场上的新人了,得知这不相宜的职务并非真的落到自己身上,而是为了制衡文焕那一派人时,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田现答:“回皇上话,瀚敏的自荐书,末将与柯大人皆已过目。柯大人以为,此人颇有见地,所书笔翰如流,闳其中而肆其外。想是出身相府之故,其对我朝当下朝局之通晓,情势之把控,见解之独到,并非夸夸其谈,而乃切实可行之策。于今饥荒一事,亦多有着墨。又汪洋辟阖,仪态万方,委实令人惊愕。是以柯大人再三叮咛,若皇上问及,便将其所书呈上御前。” 说着,示意随从将书简送予孙进祥,再由他送到谷祁勳手中。

      瀚敏是相府出身,却并非单单只是幕僚,而是文焕养子。其天资聪颖,堪比少年仲永。五岁习诗,髫年即出口成章,使邻里闻名。奈何其父不过一介草民,终年以贩卖油纸伞为生,所得仅勉强维系生计,远不足以将瀚敏送入学堂。迫于生计,他托人将瀚敏送入相府寄养,随后不知所踪。至于文焕,早闻瀚敏才气过人,自然乐得一才子。

      这阵子走哪儿都能见到文焕的人,不论是后宫还是前朝,简直阴魂不散,实在让谷祁勳窝火。可到底是柯麟信推荐的人,不由得他意气用事。是以接过瀚敏的自荐信,细细品读。田现见谷祁勳读得入神,便也不敢上前打扰,只拱手静候在原地。

      这封自荐信的开头,倒是不多提及自己的出身,只简单分析了储国当前的情势。这个倒不难,即使茶楼中说书的也能将当前形势说得头头是道,更遑论一个将要入仕的才子,远没有田现描述的那样夸张。左不过在那之外,他又提及了那件令谷祁勳当前无比头疼的官员请辞案件,并声称,自己有破解之法。

      谷祁勳点点头,问道:“柯大人口中的不凡,朕尚未有所体会,至于何为他信中的破解之法,不知其可有向田大人阐明?”

      田现问道:“回皇上话,柯大人确已向末将做了说明,只是。。。。”田现为难地左右看了下,谷祁勳勾勾手示意他走近了说。田现迈了两步走到谷祁勳的案前,虽两人仍隔着一段,却已能确保旁人不能听见。田现俯身低语了两句,只见谷祁勳的神情从渐渐眉心微蹙到嘴角微扬,待田现说完退回原位,他忍不住笑着赞了一句,才道:“莫说这半百之列,单凭此锦囊妙计,便足以可证此人不凡。朕意已决,当破格许他入选!至于其他四十九人,还请将军将自荐信放在朕的案头,请田将军尽快再择出十人,届时朕必会亲自遴选。”

      田现:“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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