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青天》七月留火

5、密道

　　楚言在看到那三个大字“风雅涧”时，面色微变。

　　“风雅久沦落，哇淫肆自陈。”民间对先皇执意修建此地的议论，可谓不绝于耳。为了宫殿的修建，先皇特地请了全国有名的十几位工匠设计亭台楼榭的布局，同时雇佣了几百名年轻男子作为苦力。限期六个月内完工的任务，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压力。其中一位工匠，直言此举劳民伤财，过度挥霍，结果遭到先皇的震怒，并被处以斩立决。他的尸体被挂于城门口整整一个月。

　　那时正值苍穹、空桑两国交战，空桑已是强弩之末，派遣使者向云秦求援。云秦位于大陆西面，与苍穹、空桑一直相安无事。朝中大臣对此事意见不一，争论不休。有人认为两国关系唇寒齿亡；也有人认为援助也于事无补。在这种情况下，先皇力排众议，决定派遣军队援助空桑。原本是一番好意，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由于国库空虚，前线的军饷被层层剥削，战场上粮草不足，后继乏力。楚王带领的两万士兵几乎被活活饿死，最终不战而败。

　　因此，楚王在三年前兵败如山倒，最后横刀自刎于江边。随之而来的，则是空桑国的灭亡。

　　自从皇上登基后，立志痛改前朝□□之风，肃清朝纲。‘风雅涧’早已夷为平地，其中女子被贬为庶人。并计划在此地修建一处皇家学堂，专门培养皇家子弟以及有才能的学子。但由于新朝刚刚建立，一切都在休整阶段，此事尚未正式落实。

　　然而，未曾想到的是，尚书府中竟然还有一处‘风雅涧’。

　　朱漆大门旁，两名守卫笔直站立，他们若无其事地步入其中。

　　步入“风雅涧”，仿佛进入一处隐秘的府邸，眼前是一个可容纳数十人的大厅，大厅内摆放着桌子和椅子，中央搭建了一个巨大的舞台，舞台装饰精美华丽，房梁上垂挂着缕缕红丝缎。几间并排的厢房位于大厅前方，灯火通明，厢房内隐约传出女子嬉笑的声音。

　　赵子墨与楚言相视一眼，他们走向左侧第一间厢房。四名女子正在玩麻雀牌，其中一名妙龄女子身着黄色收腰托底罗裙，她低声对同伴说：“前几天二公子来过这里，听说赵将军已经返回城中？”

　　“哪位赵将军？”另一名女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她身上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淡蓝色翠水薄烟纱。

　　"是赵小爷吧！"对面的女子回应，思绪似乎飘向远方，“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看看了。”

　　赵子墨与楚言并未进入屋内。他们巡视了这里的大大小小十几间厢房，可以推测这些女子都是被掳到这里来的。

　　赵子墨低声道：“时候不早，我们还是尽早返回。”

　　楚言微微颔首。两人随后按照原路返回。

　　尚书府上的宴席还未结束，而穆月盈他们的表演早已结束，他们在此等候了许久。两人归来后，坐上浣月楼的马车离去。穆月盈随口问他们今日是否有收获，赵子墨便将所见所闻告诉了她。听完之后，穆月盈也是十分震惊。

　　三人在路口分别，赵子墨感激地说：“月盈姐，这次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了。”穆月盈则摆摆手回应道：“这只是小事一桩，你们还有急事就先去办吧。”与穆月盈道别后，赵子墨和楚言离去。

　　时间紧迫，两人无话，很快便进入皇宫。南御云还在批改奏折，他们通报过后，便进入御书房。南御云见到两人，很是高兴：“今日是什么日子，难得你们一同前来。”

　　楚言行了礼，规规矩矩回道：“皇上，臣前来是有要事禀告。”楚言将尚书府私建‘风雅涧’，藏有失踪少女的事情向他禀告。

　　南御云听后大怒，脸色煞白，将奏折扔到地上。随即下令抓捕尚书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听候发落。

　　赵子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陛下无需太过自责，这事也怪不得你。”

　　南御云留下两人用膳。三人许久未见，围坐在一起，品尝着美食，畅谈往事。

　　南御云拿出三坛酒，酒香四溢。他坐下来，随手开了一坛酒，回忆道：“子墨，还记得当年送你出征的时候我说的话吗？”

　　赵子墨便与他一同举杯，说道：“当然记得，待我归来之日，一定不醉不归。”

　　南御云一饮而尽，感慨道：“当日你突然提出要随军出征，实在是令人意外。记得当时......”他看了看楚言，见他静静地喝酒，便继续道，“伯父刚去世不久，朝中无人，若不是你提出来，或许就是阿言要上战场了。”

　　楚言眼神闪烁，却未显真切，又小抿了一口酒。

　　赵子墨否认道：“非也，我总不能一辈子都窝在王府里潇洒作乐。”他顿了顿，道：“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这是我多年的心愿。”

　　南御云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赵子墨给自己和两人都倒了酒，朗声说道：“时光飞逝，转眼间已是多年。想起从前我们仨一起读书习武，何其快活。记得初次见面，阿云哭的样子仍历历在目。”

　　楚言抿了一口酒，听后微微笑了。

　　回忆起那日，夫子要求每个人写下心中所愿，希望日后能不负初心。先皇巡查学业时，特地看了南御云的字条。纸上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混吃等死”，一出便引得先皇大怒，命人打了南御云十几个板子，让他足足躺了半个多月才回来。

　　“这是不知道哪个胆子大的戏弄我！”南御云脸颊微红，不服气道，“子墨记性真好，当初你可是整天围着阿言转，阿言去哪你就跟到哪里，我还以为你是阿言的小厮呢！”他碰了碰赵子墨的肩膀道，“我说得没错吧？”

　　赵子墨尴尬地笑了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楚言问道：“陛下当时的愿望是什么？”

　　南御云想了想，含糊道：“‘父母安康，国泰民安’，好像都没能如愿。阿言你呢？”

　　楚言喝了口酒，摇摇头道：“也不太记得了，好像也没有实现。”

　　南御云心中了然，楚言对楚老王爷有着极高的崇拜，他的愿望必定与他相关。南御云不想提及伤心事，遂问赵子墨：“子墨，当日你为何戏弄我？”

　　赵子墨不禁愣住，他咳了一声，试图否认自己的行为：“说什么呢？我哪有戏弄你。”

　　然而赵子墨心中明白，那天他初入国子学，自从被楚老王爷带回王府，他受到了特别的待遇，和楚言一同学习。由于楚言平日并不与人亲近，当他在那日主动向南御云打招呼时，赵子墨便记在了心中。

　　三人聊至深夜。南御云心事重重，醉意深沉，拉着两人不愿离去。楚言只好将南御云带至御书房偏殿的卧榻上，无奈之下，两人都昏昏欲睡。

　　赵子墨喝得最多，多年在外，他的酒量更胜一筹。看他俩人睡在榻上，便也倒头就睡。

　　清晨，万籁俱寂，窗外透出一丝晨光，黑夜正在缓缓退去。

　　楚言醒来，感到头痛不已。待看清身旁躺着的是当今皇上，他稍稍回过神来，想起昨夜之事。刚想翻身，却感觉后背仿佛靠着一面墙，一时难以伸展。

　　转过身来，便看到了赵子墨□□的胸膛。楚言在这两人之间，进退两难。考虑到时间不早，楚言轻轻推了推赵子墨。

　　旁边的赵子墨丝毫未动。楚言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赵子墨的手一直挡在身前，手脚都无法施展。楚言不便惊动皇上，最后只好维持着这个姿势继续躺着。

　　赵子墨睁开眼，看到的是楚言面无表情的脸。他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梦境后，赵子墨才脸色如常地说道“早！”。

　　楚言心中有气，但却不显露出来。他向赵子墨耳旁低声说道：“你赶紧起来。”

　　赵子墨耳朵有点痒，不再戏弄楚言，随即翻身起床。

　　两人简单梳洗过后，便一同离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