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青天》七月留火

3、故人

　　赵子墨目光中流露出关切，他快步行至男子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引导他走向旁边的厢房。待房门关上，两人独处，他略显沉吟地问道：“阿容，近况如何？你可安好？”

　　穆月容背对着内室，听到赵子墨的问话后转过身来，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我在这里吃好喝好，生活十分惬意。想必赵大哥在外也过得风生水起。没有我在你身边纠缠，想必是感到轻松许多。”

　　赵子墨素来果断，但面对穆月容，他感到无言以对。短暂的斟酌后，他走到窗前，语气略显沉重地说：“阿容，之前我酒后失态，冒犯了你，是我疏忽。我在这里向你诚挚道歉……从今以后，我们仍可像兄弟一样相处，不知你是否愿意？"

　　等了许久，身后仍无人应答。

　　长时间的沉默后，赵子墨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张泪水满面的脸。穆月容是穆月盈的弟弟，本就清秀俊逸的他此刻更显得楚楚可怜。

　　赵子墨心知再留在这里只会徒增烦恼，于是准备离去。

　　“慢着!”穆月容用手绢轻轻擦拭了一下脸，走到赵子墨面前。

　　他眼神坚定地注视着赵子墨，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穆月容显然对此感到有些不满：“赵大哥，我，我有什么不好，我只是相较于您眼中的他人...”

　　"穆月容！"赵子墨按住了穆月容的肩膀，语气严肃。穆月容面色苍白，被按住的肩膀隐隐作痛。

　　“此事已经发生，多说无益。”赵子墨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

　　推开房门，一人在门外站立。她身着淡粉色华衣，白色纱衣作为外披，恰是綄月楼楼主穆月盈。穆月盈的容貌与穆月容有七分相似，若是说穆月容是冷淡清秀，那么她便是端庄优雅。

　　五年前，穆月盈才来到浔阳城，当时的綄月楼只是一间不起眼的坊间小楼。然而，短短五年间，她已然成为了大名鼎鼎的綄月楼主，坊间小楼现如今已隐隐有了浔阳第一楼的气派。

　　作为多年的好友，久别重逢，无需客套，相视一笑即可。有坊间传闻，赵将军对綄月楼楼主穆月盈心生爱慕，求而不得，继而从军。

　　两人一直聊到傍晚，穆月盈与赵子墨讲讲述他不在浔阳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两人心照不宣，对于穆月容一字未提。

　　月色愈发明朗，在綄月楼内，歌舞升平，气氛热闹非常。从两间厢房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古色古香的雕花镂空窗后，粉红轻纱随风摇曳，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香气。轻纱之后，数道妙影交错，环肥燕瘦，姿态各异，风情万种，如彩蝶翩翩起舞。香烟缭绕，使人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尽管綄月楼名声在外，但今日的客流量仍然非常可观。

　　赵子墨不解地问道：“月盈姐，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穆月盈望向窗外，微笑着回答：“上个月新来的一个姑娘，今日是她首次登台表演。子墨若有兴趣，或许我们可以一同下去观赏。”

　　赵子墨回应道：“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来到楼下找了个位置坐下，许多客人认识赵子墨，纷纷过来打招呼。綄月楼中央搭建了一个大型舞台，四周挂满红绸缎，看起来更像是新婚喜宴的场景。赵子墨与一位公子寒暄过后，表演正好开始。

　　一位女子走上台，面罩轻纱，红唇微启，嘴角似乎还带着丝丝笑意。她眼波流转，风情万种，令人为之倾倒。红色的外袍包裹着洁白细腻的肌肤，每走一步都露出细白水嫩的小腿。脚上的银铃在她的步伐下发出轻轻的声响。

　　台下众人眼神痴迷，纷纷涌向台上想要一睹芳容。女子的舞姿轻盈柔美，曲子是凤求凰，十分符合此情此景。她转身射燕的动作更是引人注目，一曲结束，她喘息着用手拂过耳边的发丝，台下立刻响起一片喝彩声。

　　穆月盈问道：“你觉得如何？”

　　赵子墨收回目光：“美则美矣，但并无特别之处。”

　　一曲舞毕，女子悄然离去。夜色渐深，赵子墨感到有些困倦。穆月盈有事先行离开，留下赵子墨独自在酒意中沉醉。

　　赵子墨看时候不早，准备离开。拐过楼道，恰好看到刚刚表演的女子，她仍然蒙着面纱，之前在台上不觉得，离得近了才发现该女子身量很高，比赵子墨仅仅低了半个头。

　　女子刚从厢房内出来，看到赵子墨向这边走来，她微微点头，然后匆匆离去。

　　赵子墨对此并不在意，径直往前走，他的武功很好，鼻子也比一般人灵敏，他闻到厢房内若有若无的异香。起初，他以为这只是寻欢作乐的寻常手段，但当他走到门口时，已经确定这是一种迷香。

　　推开厢房，赵子墨往里走去，房间内布置精致华美，令人赞叹。赵子墨绕过屏风，可以看到吏部尚书二公子王武躺在华美的床榻上熟睡。他认识这个人，他们曾经是酒肉朋友。

　　尚书二公子好色，千金一掷只为红颜的风流往事数不胜数，赵子墨并不想管这事，他权当无事发生，就此离去。

　　在厢房的阴暗处，一名黑衣人穿着黑色夜行服，蒙着脸。待确定赵子墨已经离去后，他才从阴影里出来。

　　房间内烛光微弱，他走到床榻前，开始在王武身上翻找东西。突然，低不可闻的响声传来，黑衣人快速转过身来，手中一枚银针飞出，穿过屏风，直射过去。但银针却被挡了下来。

　　赵子墨从门帘处出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黑衣人没有多说什么，他走到窗户旁，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赵子墨紧接随后。

　　两人在屋顶上追赶。黑衣人轻功了得，赵子墨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

　　赵子墨喊道：“阁下为何以蒙面示人？你我之间并无恶意，我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不过你的武功确实了得，如果有机会，我还想与你切磋一番。”

　　黑衣人不为所动。

　　赵子墨接着问：“之前那名女子是你的同伴吗？”

　　听到这个问题，黑衣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待看清赵子墨后，他不由一怔。

　　赵子墨趁机向黑衣人的胸口拍了一掌。黑衣人躲避不及，硬生生受了这一掌。“你……”他喘息着说。

　　“哥！！”楚玉从远处疾驰而来。

　　赵子墨闻声望去，待他回过头来，黑衣人已经消失无踪。

　　“你怎么来了？”赵子墨问道。

　　"刚好路过这里。"楚玉轻轻地摸了摸鼻子，"大哥，方才那人是谁？"

　　赵子墨回答道："原本能够知晓的，无奈被你打搅，人就不见了。"

　　楚玉露出尴尬的笑容。

　　此地距离王府不远，两人便一同返回。

　　赵子墨带着些许疑惑地问："你似乎心神不宁，从刚才开始就如此。人走了也就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赵子墨看楚玉一路上默不作声，即便多年未见，也可以察觉出他不对劲。

　　楚玉抬头看着赵子墨，犹豫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大哥，我心里就是憋不住，我说出来，你到时候可要帮我。”

　　赵子墨来了兴趣，答应道：“说吧，是什么事情？”

　　楚玉问道："今日你是否去了浣月楼？"

　　赵子墨点点头，此事并无隐瞒的必要。

　　"是否有一位新来的舞女表演？"楚玉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赵子墨用异样的眼神看了楚玉一眼，并未回答。

　　楚玉的声音越来越小："你在厢房里见到的......那个黑衣人？"

　　赵子墨此刻已经明白了一切。

　　赵子墨手扶着额头，肯定道：“你就是那位舞女吗？！”

　　楚玉低头不语。

　　而那个黑衣人的身份......

　　楚玉迟疑道：“本来这事不该告诉你，但我担心你们因此事再生嫌隙......”

　　赵子墨回想起刚刚自己转过头来时，对方眼中流露出的惊诧。

　　所谓冤家路窄。

　　在漫长的夜晚中，灯火微弱地颤动着，赵子墨站在楚言的门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院子，他小时候曾多次造访，如今看来，依旧如旧，未有丝毫变化。院中的梅花在冬夜里凌霜傲雪，含苞待放，展现出一种独特的坚韧姿态。

　　赵子墨进入房间时，楚言早已在内等候。他身披一件白色大麾，看起来并无大碍。楚言对赵子墨的到来略感意外。小厮为他们倒上茶水后，便离开了，室内只留下他们两人。

　　楚言不明来意，疑问道：“大哥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赵子墨直截了当地回答：“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之前我并不知情，没想到给你打伤了。”说罢，他引领楚言走向床边，欲为他疗伤。

　　楚言没想到是这事，略一思量便知是楚玉搞的鬼。

　　他们两人长久以来的不和，楚玉一直看在眼里，嘴上虽不说，心里也是想着他们和好。

　　深思片刻后，楚言真诚地向赵子墨道：“感激不尽。”赵子墨出手相助，经过几个周天的运功疗伤，楚言的伤势已明显好转。

　　赵子墨询问：“你是否在调查吏部尚书？”根据他对王武的了解，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楚言他们费尽心思的地方。王武不过是家世显赫，本人却胸无大志，不学无术。

　　楚言缓缓睁开双眼，转身面对赵子墨，因为刚刚运过功，他的脸色略显红润，略作沉吟后说道：“你可知道近几个月内，城中接连发生了多起少女失踪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