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青天》七月留火

11、怀疑

　　这几天城门口的戒备森严，出城的人都需要接受一番仔细的搜查。街道上巡逻的士兵数量增加了一倍不止。城中的药房经常会有官兵过去查看。

　　赵子墨坐在酒楼二层的雅座上，楼下巡逻的队伍已经来来回回走过两三拨。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对面，楚言脸色苍白，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

　　皇上考虑到楚言的伤势，已经让他休息静养几天，但他坚决不肯，硬是跟着赵子墨一同出来。其他人怎么劝都不肯听。

　　酒楼里热闹非凡，人们都在议论尚书府被烧一事。

　　“小五，你来得正好，前天晚上不是你当值吗，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小五刚踏进酒楼，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其他人追问。

　　“嘿，你可算是找对人了。”小五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眉飞色舞神秘说道，“我不仅听到了，还看到了呢！”

　　“你这小子，这种事怎么不早点跟兄弟分享，快说快说，今天这酒兄弟请了！”那人显然对此事颇有兴趣。小五嗓门大，刚才的一番话楼里的食客几乎都听到了，纷纷出声催促。

　　小五捋了捋袖子，抓了几颗花生米放入口中，又饮了口茶润喉，俨然一副说书人的姿态。待大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方才不紧不慢地说：“那夜街头，风呼啸不停，我预感到大事即将发生。”

　　众人嬉笑，却也没有打断，等着他讲下去。

　　小五咳嗽两声，接着道：“大概在亥时，我看到一个人在街道上行走，手里还提着一把剑。”

　　‘是谁？！’众人齐声问道。

　　“是楚世子，他独自一人，不知要到哪里去。我就悄悄跟在他后面了。”小五皱了皱眉头，仿佛在回忆，“后来，在离尚书府不远的地方，遇到了那个纵火的黑衣人。两人激战，精彩至极。我当时就躲在巷子里。”小五把场面描述得绘声绘色，同时也添油加醋了一番。

　　有人急切地想知道结果，问：“谁赢了？”

　　小五叹息一声，语气变得严肃：“那黑衣人被楚世子砍伤了手臂，流了一地的血。然而，楚世子也挨了黑衣人一掌。”说完，小五似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有点恍惚。

　　小五的同伴首先察觉到异样，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变了？”

　　小五环顾四周，喝下一口水以缓解内心的紧张，迟疑地回答：“楚世子忙着救火，还是让那黑衣人趁机逃了。黑衣人在受伤后，恰好就躲在我藏身的巷子内头。”众人闻言一惊，仿佛都感受到小五当时的恐惧。

　　有个胆大的继追问道：“后来呢？他发现你了吗？”

　　小五摇头，但话语中仍带着颤抖：“可能是由于受伤，倒没有发现我。不过，你们知道那人做了何事？”小五胸膛起伏，声音激动，““他，他竟然躲在一旁，像野兽一样舔舐自己手臂上流出的血，那场景真是诡异至极。”

　　当下，众人都安静下来，酒楼内一片寂静。

　　小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情绪稍稍平复：“反正就是见鬼了！”

　　二层有屏风遮挡，外人看不见屋内情形，但里面却可以听到外面的对话。赵子墨一直在听，待听到最后，眼中神色变得隐晦不明。

　　“怎么？看出什么端倪了吗？”楚言眉眼间带着一丝憔悴，细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抖，有些惨白的嘴唇微微张开，低声问道。

　　赵子墨深知楚言的固执和坚韧，也理解他此刻的虚弱和无助。赵子墨倾身向前，握住楚言的手腕，探查他的脉搏。他此刻的状态显然已经受伤不轻，气息紊乱且混乱。

　　楚言皱了皱眉，不耐地把手抽回。楚言平日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性子却是十分倔强，一旦认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赵子墨叹了口气，缓缓起身，从对面起身，走到楚言的身边：“阿言，别再勉强自己了。一直在这也查不出什么消息，现在各处都有我们的人在暗中监视。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就立刻将其擒获。你跟我，我们还是先回府中休息。”赵子墨一直在关注着楚言的反应，看他没有动作，便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试图将他带回府中。然而楚言却气愤地想要甩开赵子墨的手，无奈他的力气似乎不足以支撑起这样的反抗。两人就这样推搡着，像两个小孩在玩耍一般。

　　楚言手上不自觉带上了内力，与赵子墨过了几招。他忽然感觉丹田中的气血翻涌，突然一口黑血涌上喉头。而楚言也在这瞬间失去了力气，整个人昏倒在地。

　　赵子墨手疾眼快搂住快要跌倒的楚言，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抱着他大步走出了酒楼。

　　赵子墨将楚言安全送回府邸，并吩咐徐伯好生照顾，随后他来到了军营。

　　军营位于城外山丘之上，四周由一人多高的木材围起，留有一段距离作为进出的大门。营地内，整齐排列着数十顶帐篷。中央的校场上，士兵们正在训练。

　　赵子墨进入军营没走多远，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材味扑鼻而来。往厨房走去，三五将士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议论什么。王虎远远看到赵子墨，大声喊道：“头儿！”引得周围的人也向这边看来。

　　赵子墨走近，看见顾淮南也在此处。他的手臂上缠绕着一圈白布，布上还有一抹殷红的血迹。

　　“头儿，今日怎么过来了？”有人问道。

　　“没事，过来看看。”赵子墨随口应道，用手指了指顾淮南，“怎么弄的？”

　　“被野猪咬的！”王虎性子耿直，抢着回答道，“前几天我们几个无聊，就相约一起上山打猎。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野猪，个头大，满嘴獠牙，一直追着我们。所幸有顾兄在，才没出事。”

　　“是吗？”赵子墨笑道，在顾淮南旁边坐下来。他示意其他人先行离开，他有话要单独对顾淮南说。赵子墨一手拿掉顾淮南嘴上叼着的狗尾巴草，自己放在嘴上嚼了嚼，嫌弃地吐在地上，连续吐了几口口水。他似是无意地问道：“说起来，我最近刚好要抓一个逃犯，手臂有伤。你说这么巧......？”他说话的语气微微上扬，但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顾淮南双目微眯看着前方。今天的阳光有点刺眼。自从前天开始，城里到处都是士兵巡逻，抓捕逃犯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怎么不知道？无奈地笑了笑，他回答道：“我说不是。你信不信？”

　　赵子墨轻轻拍了拍顾淮南的肩膀，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儿戏。更何况那人还打伤了楚言。”他接着补充道，“此事我会认真处理的。”

　　顾淮南调侃道，“你那兄弟细皮嫩肉的，能把我弄出这么吓人的伤？”。顾淮南将白布从手臂上拆下。只见顾淮南原本健硕的手臂被生生咬掉了一大块肉，伤口极深，血淋淋的，旁边还有抓痕，是野兽才能弄出来的伤口。

　　赵子墨不置可否，他将布一层一层地缠回顾淮南的手臂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之色，下一刻恢复如常。他说：“你可别少看他，他的武功并不逊色于我。”

　　两人随后又调笑了几句。冬日的夜晚来的特别早，夜幕徐徐降临，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赵子墨起身告辞，临走前拍了拍顾淮南的肩膀，随即扬长而去。

　　楚言自从被赵子墨送回来后，就一直呆在王府里头，楚玉和徐伯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出去。他自始至终未能踏出过房门半步。太医过来看过，说是劳累过度，加上受了内伤，没有好好休息，才会突然晕倒，身体并无大碍。

　　赵子墨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桌上摆满的一桌美食，显然并未享用过。他高声呼喊楚言，然而无人回应。赵子墨将热气腾腾的混沌放在桌上，越过屏风，进入内室。

　　只见楚言正端正地坐在床边读书，当他进入时，楚言并未抬头，只是眉梢稍动。 “阿言，赶紧起来，我特地给你带了城西边林嫂的招牌馄饨，刚出炉的，还热腾着呢！”赵子墨望着楚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