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青天》七月留火

10、遇袭

　　楚言观察到朝会的时间已经接近，而赵子墨仍未见其身影，于是代为请假，此事南御云并未过多追究。当日，刑部又传出消息，吏部尚书的二公子在深夜遭人劫走，此事震惊朝野。狱中的侍卫多人被打伤，却未能及时阻止。

　　刑部尚书魏大人颤颤巍巍地跪在金銮殿上，大气都不敢出，等待南御云的裁决。若南御云对此事加以责难，他的位置恐怕也难以保住。

　　南御云坐在龙椅上，瞳孔微缩，棱角分明的脸上因愤怒而微微抽搐：“真是废物！一群废物！朕养你们是用来干什么的？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满朝大臣纷纷跪倒在地，恳请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楚言从未见过南御云如此生气的样子。自昨天接手此案以来，如今出了如此大事，他也难辞其咎。楚言从旁出列：“皇上，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查清劫狱之人的身份和目的。此人武功极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带走，不可小觑。”

　　南御云在听到楚言发言后，怒气稍有收敛，但面色仍板着：“朕不想再听到有关此案的负面消息！”他指着魏尚书，“下次再发生类似事件，你不必再来见朕了，你的乌纱帽自己摘下来卷铺盖走人！”

　　魏尚书连叩几个响头，额头都被磕出血来，他当众发誓，必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

　　退朝之时，楚言心事重重。此事愈发显得奇怪，但目前仍无任何头绪。

　　魏尚书一下朝，一边按着额头一边身形疲惫地快速往外走，好不容易追上楚言的步伐，呼喊道：“楚大人！等等！楚大人！等等我！”魏尚书身材魁梧，身形像旋转的陀螺，走起路来，肚子一蹦一跳的，十分滑稽。

　　楚言停下脚步等他。魏尚书喘着气，说话一顿一顿的：“今......今日......魏某要多谢楚大人帮忙！若不是大人挺身而出，皇上恐怕就要取我这个老家伙的项上人头了！”

　　“魏大人言重了，皇上只是一时之气，况且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

　　魏尚书摇头道：“皇上是看大人的面子才放过我的。否则，今日想离开金銮殿，肯定不是磕破额头那么简单了。”

　　楚言不想纠结于此，询问案件进展：“案件有什么新进展吗？黑衣人的线索如何了？王文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我们尝试了各种严刑拷打，王全息还是什么都不肯说。王武原本透露了几个人的名字，大都是有钱的商贩，几个涉案的官员也有在私下调查，可是现在人丢了，没有人证很难定罪。昨晚劫狱的黑衣人武功高强，刑部大牢的侍卫都受了伤。已经派人追查，但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魏尚书看到楚言面色不佳，心虚地补充道：“仵作已经检验了王文的尸体，暂时没有发现异常。初步推断他是受不住刑罚而死的。”魏尚书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自己也清楚这个结果有多么可笑。

　　“我打算去吏部尚书府上看看，你快去准备。”楚言明白再这样下去什么都查不出来。

　　“是！”魏尚书在离开前小声对楚言说，“这个案件处理不好，皇上怪罪下来我就可能要解甲归田了。今日的大恩，他日如需相助，我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夜色渐浓，楚言来到吏部尚书府。此前府邸门庭若市，如今却显得冷冷清清，只有重重士兵把守。魏尚书已提前打过招呼，楚言在侍卫的陪同下顺利到达了之前的那间书房。两个守在外面的侍卫并未出声阻拦。

　　书房内外以及附近区域都已仔细搜查过，除了书房下的“风雅涧”藏匿的药石粉，别无其他蛛丝马迹。

　　楚言命人取来账本，坐在一旁开始仔细查阅。此账本楚言曾问过来源，得知是在王全息房间的暗格里找到的，应无法作假。

　　从账本上看，王全息堪称清廉的好官，日常支出并无较大开销，名下几处商铺收益也尚可。那么，王全息在地下修建风月场所，掳走少女，究竟是为了什么。

　　账本上并无不明来源的巨额收入，府中也未见藏着金银珠宝。

　　楚言一页页翻下去，发现进账最多的是前年多地发生的洪水灾害。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生活困苦。洪水毁坏了农田和作物，导致粮食减产，引发饥荒。王全息上报了灾情，并组织官员发起募捐，此事使他在民间声望大增，地位也在官员中日益提升。

　　突然，轻微的破风声响起，一道影子闪过，楚言条件反射般偏过头，只见一支箭矢钉在身后的柱子上。外面随即响起侍卫高喊抓刺客的声音。

　　楚言剑指长空，疾驰而出。周围的侍卫乱作一团，四处搜寻刺客的身影。似乎有所感应，楚言抬头仰望，庭院中枝繁叶茂的樟树丛中，一双戏谑的目光若隐若现，两人目光交汇于空中。

　　那人一身灰色的长袍，低调而普通，面庞被黑布遮掩，繁茂的枝叶完全将其身影隐匿。两人对视，似有轻笑溢出，那人如箭一般从树丛中跃出。

　　侍卫们如临大敌，楚言神色未变，冷眼扫视，紧紧锁定那人。那人再度拉弓搭箭，楚言身形一闪，避开了疾驰而来的箭矢。趁此良机，此人巧妙地利用了环境，几下便稳稳落在屋顶上，继而迅速朝外遁去。

　　楚言吩咐众人在此按兵不动，自己则追了上去。

　　那人轻功精湛，你追我赶。远远望去，只见他们的身影在房肆间疾驰。

　　突然，那人从房顶上轻盈跃下，稳稳落地。楚言预判了他的动作，几个起落，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紧紧抓住了那人的肩膀：“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

　　那人肩膀微震，楚言顿感头晕目眩，全身无力。瞬间，“砰”的一声，他倒在了地上，朦胧之间只看到那人身形迅速没入了繁华的市集之中。

　　楚言就此失去意识。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头痛得如同被重锤击打。

　　楚玉和徐伯在屋内守护着他，见楚言终于苏醒，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忧虑之色也慢慢消散。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楚言接过徐伯递过来的茶水，试图慢慢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回少爷，已经亥时了。”楚言的昏厥，竟已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会突然昏倒？”楚玉担忧道，“是市集的商贩在巷子里找到你的，他们找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昏厥过去。幸好其中有一人认得你，才将你送回了王府。”

　　“尚书府那边有无传来消息？”楚言虽然头晕，但身体并无大碍，应该只是中了迷药。

　　“尚书府遭到了刺客袭击，有一名侍卫不幸中箭身亡。目前未有其他消息。”楚玉忿忿不平地说，“那人竟敢一人独闯，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真是太嚣张了！”

　　楚言面色凝重，那人无论武功还是智谋都非寻常之辈。今日交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楚言还想再了解更多情况，徐伯担心楚言的身体，让他先休息，其他事情明日再说。楚玉和徐伯一同离开。

　　楚言躺在床上，眼神迷离地望着床顶，稍顷，他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他的内心充满了烦闷，无法入眠。窗外，风声凄厉，枝叶摇曳，这让他无法再静下心来。他起身，提剑出了王府。

　　皓月当空，城内宵禁已严，一片寂静。楚言一人一剑，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更夫的打更声在耳边回荡。

　　前方路口再往前几百米就是吏部尚书府，楚言心中不安，还是想过来看看。

　　一身黑色夜行衣不经意地从他上方掠过，那人见到他，眼中闪过惊讶，漆黑的眼眸中泛着森森寒气，竟停在对面屋顶的瓦片上，直勾勾地盯着他，杀意弥漫。

　　两人目光对峙，楚言从腰间的剑鞘里抽出了佩剑。趁着那人从屋顶跳下，楚言直接朝他劈砍了过去。两人过了数十招，黑暗中只见剑刃挥动，迸发出夺目的凶光。趁着楚言不备，黑衣人迅速挥下一掌，朝楚言胸口击去，楚言没有闪避，任他一掌拍下，硬生生受了这一击。随即长剑一挥，砍上他右臂。两人分开后，楚言的嘴角已经溢出血来，而那黑衣人的手臂上也多了一道剑痕。看到鲜血横流，那人眼中竟生起一种既兴奋又疯狂的神色。

　　远方忽然传来人的叫喊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诡异。黑衣人从袖口里洒出一点白色的粉末，楚言往后避开，回头一看，黑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言并未追赶，随着喊声赶到尚书府。只见门前火光冲天，烟尘滚滚。众人奔走惊呼：“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