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潋》不饰

34、【暗城】望景天

　　夜晚巳时，丰字街道，望景天下，一如往常把守着官兵，李忠杰走近，侍卫们见是李刺史，纷纷让开道，拱手低头：“大人。”“嗯。可有异常？”“回大人，并无异常。”他点头，往里进入一个暗道，大步流星，径直上了二楼三楼，王大为和孙仁昊跟在后面，“大人！您慢点，等等我啊。”王大为拖着胖硕的身躯，费力地跟在他后面，还有孙仁昊搀着他。这王景天九层楼，怕是要把他的腿走断都一时半会儿爬不上去。爬到四楼，他实在是不行了，对一边的孙仁昊道：“小孙，你跟着刺史大人先上去吧，我在这歇会儿。”孙仁昊点点头，放开手：“那我上去了，大人。”王大为喘着粗气，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就一屁股坐下了。
　　李忠杰身体健壮，正值壮年，也在六层的时候停了停，他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孙仁昊说道：“你就在此等候吧，不必跟我上去。”孙仁昊看着他道：“是，大人。”他这才去往九楼，楼层里昏暗，他们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个黑影，一晃而过，没有丝毫气息。望景天九楼的视野开阔，将镂窗打开俯视，明城尽收眼底，今晚无月，夜色晦暗，底下却灯火通明，丰字街道里人群络绎不绝，穿着绫罗绸缎，这些都是他的功劳。再向最前方左右两端看去，佛堂旁边，那里本该廖无人烟，现下却盖着大大的茅草棚子，还有如蚂蚁般大小的人影走动。怒不可遏，李忠杰脑上青筋冒出，这群蝼蚁居然还在明城，想必那卖给猪肉店主的肉就是从他们那来的，只是他们哪来的肉，但现下这个无需关心了，他只想把这些蝼蚁清理干净。
　　应瀚在他身后，从八楼开着的窗口飞掠上楼顶，四角上有镶着小狮子小麒麟，黄瓦尖尖，黑底软靴站定在塔尖处，墨发随风翻飞，眸色神采飞扬，一同看着脚下的景色，美景，确实是美景，明媚之城，夜色袭袭，只是与这不相符的，有两处他人以为的败笔。
　　李忠杰下来后，王大为看他满脸怒容，眉头快皱到天上去了，想说话又看了王大为，王大为吓得一哆嗦，眼睛瞥了他旁边的孙仁昊一眼，王大为立刻会意，“大人放心，这是我的门客，人机灵嘴也严实。”李忠杰才道：“贫民村那些人居然还没死，还在郊外建了大棚，真是气煞我也。”王大为眼睛一骨碌，大声嚷嚷：“那这次病疫肯定跟那群人脱不了关系！”这估计不是他变聪明了，就是他纯粹的想拉人当羊羔。
　　孙仁昊俯耳，“大人，眼下最重要的是控制疫情。”王大为点头，这人好事想不出来什么，坏心眼倒是很多，立刻道：“大人，眼下最重要的是控制疫情，最好将得了病的民众关到一个地方进行隔离，免得传染的更多。”李忠杰听后，怒气稍减，点点头，“那你说关在哪里好呢？”王大为摸着肚子：“大人，那不是挨着一个大客栈吗？就关那得了，将得了病的都关进去！”“那有个客栈？”他眉一张，“也好，你带人去把城里城外得了病的都给我抓进去。”
　　孙仁昊赶紧低着声说了几句，“大人，那明城的百姓是无辜的，将他们也关进去，怕是不好吧？”
　　“这有什么的，都得了病了，在外头迟早要传染更多！”“那他们如何生存呢？”王大为困惑了， “对啊，大人，咋办啊？”李忠杰惯用的手段，“这还不简单！给几车粮食和几个医生，到时候治不好，就对外说病情严重都死了就行了。”“大人英明。”王大为恍然大悟，拱手夸赞起来。孙仁昊却心下一惊。
　　应瀚将他们的谈话内容收入耳中，等他们走远，才飞身回了云山客栈，心想这些人要将病人们都关在云山客栈，那此地就不宜久留了，回去告诉他们一声，赶紧撤去。回到客栈，上了三楼，发现凌刚从门里出来，风风火火地下了楼，看见他也没打招呼，他看着她下去，知道他肯定没睡，敲了敲离潋的房门，“何剑。”离潋听见声音，道：“请进。”
　　应瀚踏入房内，一片整洁，那人就坐在床边的木椅上，两缕乌发垂于胸前，细长带些苍白的十指在扶手上，月光撒入，带一片朦胧的宁静。他起唇：“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应瀚笑道，过去坐到他身旁，离潋翻开倒立在桌上的茶杯，手抚宽袖，给他倒了一杯。应瀚伸过手去拿起杯子，指腹于杯沿量着温度刚好，一口入喉，十分解渴，道：“近日城里病疫大肆，有人想到了解决之法。”离源眸色不明，低着头，将手中的纸笔递给了他，上面风骨嶙峋的瘦金体写道：“什么办法？”
　　应瀚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何用笔传意，但还是接过，行云流水的行楷跃然纸上：“把病人都困在这客栈内，隔离个干净。”随后观察着他的神色，却没看到他有吃惊。
　　离潋眉眼平静，仿佛洞晓了一切，写道：“可能是个解决法子，隔离后又如何呢？”
　　“无非是些搪塞人耳的后续工作。”应瀚快速写道。听到他们的计策后就猜测这些得病的人不会有出路了，关在一个地方掩饰太平罢了。“那你打算如何？”
　　“我就是想来问问离潋你有什么想法，我再做打算。”他可以一走了之，也可以留下，完全看他的想法，毕竟他没有必要救人，这很费力，但是这明城美丽，却暗下藏着如此肮脏的内里，着实让人唏嘘，如果他想做些什么，他也可以顺手帮衬。
　　“我已做好的打算，接下来会留在这里将这事解决后再走，倒是宸王你，帮是不帮？”他抬头，眼神清明，道出了眼前人的真实身份，其实第一次见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之后的相处，身形，都很相似，只是想着来明城之前，离皇所说的贤人，竟是烨临的宸王，还是有些吃惊。
　　“哈哈，我还想你什么时候再同我说呢，”他知道瞒不了他的眼，只是想着他什么时候会说开，便等着也很有趣，“说了不必叫的那般生分，名字即可。”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眸色张扬，也不再写字。离潋也不再坚持，对这人，坚持是没有用的，沉静轻灵的声音和他青松般的的人一样：“宴宸。”看着那人眼底的笑意，转身站起来，望向窗外，眉眼染上了一丝愁容：“风雨欲来。”宴宸坐在一旁看着他，窗外天色暗沉，乌云压得很低。
　　不时，下起了微雨，春夜里很是透心的凉，吹来丝丝微风，将人儿的衣摆划开，桌上的蜡烛被吹弯了腰，屋内寒意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