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明朝踹奸臣》涂月亮

15、值得

　　闯进宫正司的锦衣卫为首一人正是新进的锦衣卫指挥使门达。

　　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活着的时候，他不过是在马顺面前点头哈腰的一条狗。如今一朝得势，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周钰抬眼望着气势汹汹大步而来的人，心头微沉。

　　这群狗鼻子可真灵。

　　她之所以第一时间通知宫正司去东宫拿人，就是不想其他府司插手此事。这些人为了功绩，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无罪的人都能滥用酷刑屈打成招，扣上天大的罪名为自己的功业添上一笔彩。更别提王嬷嬷这样的，一旦进了诏狱，谋害皇嗣、谋反作乱，自然是有多大的帽子扣多大的帽子。

　　到那时，王嬷嬷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不止王嬷嬷没有活路，锦衣卫甚至还可能因此牵连许多无辜的人。做糕点的万贞儿，太医院药房的医员……

　　总之，事情闹得越严重，锦衣卫的差事才能办得越“漂亮”。

　　王嬷嬷显然也很清楚此时锦衣卫闯进宫正司意味着什么，她浑浊的双目渐渐漫上绝望，恐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皱纹密布的眼角滑落，整个身体簌簌颤抖起来。

　　门达和张狂无忌的马顺显然不是同一个路数的，他虽来得气势汹汹，见到周钰和敖三蛮后，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敖司正，周司正。本官收到消息，此人谋害皇嗣，犯上作乱，需跟我们到北镇抚司走一趟。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门达的手一指向王嬷嬷，她立刻拼命地摇头，害怕地往后退两步跌坐到地上，身体抖成了筛子。

　　“门指挥使。”敖三蛮向前一步：“宫正司职责所在，审一个犯错的宫人罢了。哪里用得着劳烦各位大人？大人说她谋害皇嗣，犯上作乱，有何凭据？”

　　“呵呵。”门达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面上带笑，口中说出的话却该死的欠揍：“锦衣卫拿人，什么时候需要过证据？证据这个东西嘛，审一审自然就有了。你说呢，敖司正？”

　　“你……”

　　头一次听人把屈打成招说得如此光明正大，冠冕堂皇。敖三蛮气到失声，一双漂亮的杏眼蹭蹭地往外冒火。

　　门达面上含笑的表情丝毫未动，抬臂朝身后跟着他的锦衣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动手抓人。两个锦衣卫立刻领命上前，朝王嬷嬷走去。

　　王嬷嬷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流着泪的双目满是惊惧，眼看一个锦衣卫就要抓上她的手臂，突然被一道大力扯开。

　　两声呼痛的惨叫，上前抓王嬷嬷的两个锦衣卫已经痛苦扭曲地倒在了地上。

　　“没用的废物！”

　　门达面上的淡笑再也维持不住，他阴测测地望住静立在王嬷嬷身边的周钰，带着无人可挡的气势大步朝王嬷嬷走过去，预备亲自抓人。

　　一个小小的宫正司女官，也敢跟锦衣卫动手，活得不耐烦了。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下手无情。

　　他扬起手臂，重重地打向周钰。在门达的预想里，面前这个看起来如此娇小的女人应该被他一掌扇倒在地才对。

　　预想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反而是他，被一只小巧有力的手牢牢捏住扬起的手腕，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门大人，锦衣卫有锦衣卫的规矩，宫正司有宫正司的规矩。上令明言，宫正司审案，其他府司需全力配合，不得干涉宫正司立规执法。门大人这是要明知故犯吗？”

　　门达试图从周钰手中抽回手臂，然而钳制住他的这只手宛如钢铁一般强硬，他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成功挣脱。

　　自从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他还从未如此丢脸过。门达的脸黑了又黑，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本官偏要干涉呢？”

　　周钰轻轻巧巧地松开手，淡淡笑道：“门大人若非要干涉，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北镇抚司向陛下求得从宫正司提人的旨意，宫正司一定谨遵陛下旨意，绝不多说一个字。”

　　“好，你们等着！”

　　门达恨恨地盯了周钰一眼，甩着手臂转身大步离去。

　　浩浩荡荡的锦衣卫们全部离开后，闹腾腾的大殿又重新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见王嬷嬷一抽一抽的哭声。

　　周钰走到王嬷嬷面前，低头望着她：“嬷嬷，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说实话吗？”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们不要把我交给锦衣卫！”王嬷嬷满眼哀求，断断续续道：“我确实在太子殿下的糕点里放了，放了一点儿草乌，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谋害太子殿下性命的想法。我真的只放了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太子殿下是老奴的宝贝疙瘩啊，我怎么舍得害他呢？我只是想要大家认为是万贞儿做的糕点有问题，我只是不希望太子殿下继续和万贞儿亲近啊！”

　　王嬷嬷说到这里，转头指向一旁震惊不已的万贞儿：“都是你，都怪你。在你来东宫之前，太子殿下从来只与我一人亲近。自你来了东宫之后，就刻意讨好殿下，把殿下哄得团团转。他黏着你的时间越来越多，与我越来越生分。殿下虽然不是从我身上掉下的肉，可我爱他之心，胜过亲子啊！看到殿下对你这个才来东宫一年的人如此亲近，老奴简直心如刀割！”

　　在王嬷嬷的指控下，万贞儿惊诧地摇着头。

　　太后娘娘让她来东宫前便嘱咐过，一定要尽心照顾太子殿下。她只是努力尽一个奴婢的本分，何来刻意讨好一说？

　　眼见万贞儿的神色渐渐从震惊变成愧疚，周钰怕她想歪苛责自己，便打断了王嬷嬷：“胜过亲子这种话，还请王嬷嬷慎言。你口口声声说舍不得伤害太子殿下，那害殿下上吐下泻昏迷不醒躺在东宫的人又是谁？如此自私狠绝的爱，太子殿下恐怕承受不起。”

　　周钰从没想过，朱见深对万贞儿的亲近竟然会招来王嬷嬷的嫉恨，她甚至不惜以伤害朱见深的方式来陷害万贞儿。

　　她一直以为王嬷嬷对朱见深是真爱，现在看来，不知这种感情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独占欲更多一些……

　　王嬷嬷听周钰说她自私狠绝，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不管不顾地连周钰一同痛斥起来：“周司正，你不要说别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万贞儿虽然对殿下刻意讨好，至少说明她是把殿下放在眼里的。不像你，在东宫一年多，我看你从没有把殿下放在眼里过，对殿下冷淡至极，无情至极。我就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做奴婢的，对主子一点不上心，我都替殿下心寒！”

　　喔呵。

　　周钰差点要被王嬷嬷这番说辞气笑了。

　　万贞儿对朱见深好，王嬷嬷怪万贞儿与朱见深太亲近。她不与朱见深亲近，王嬷嬷又怪她对朱见深不上心。

　　合着全天下就她一个人有理。

　　如此双标无耻的脑回路，周钰也是很佩服了。

　　不想与王嬷嬷再多费唇舌，周钰拉着浑身冒火的敖三蛮一起走到殿外，想与她交代几句，便听敖三蛮怒道：“听听王嬷嬷说得什么话，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她这样的人，就该被抓去北镇抚司的诏狱走一趟，才能知道是非好歹。你何必为了保下这种人和锦衣卫正面杠上，不值得！”

　　“我并非为了保下她才与锦衣卫对上，我为的，是宫正司的那块牌匾。”

　　周钰扬了扬下巴，望住宫正司内殿中央高悬的牌匾。敖三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刺目的“公正”二字，心中微动。

　　“好了别气了。即便今日我不在宫正司，相信你也会与我做同样的选择。是不是，阿蛮？”

　　敖三蛮在周钰笃定的目光下悄悄红了耳朵，默认了周钰的说法，皱着眉头转移话题：“若门达真从陛下那里求来提人的圣旨，我们怎么办？”

　　周钰望了望仁寿宫的方向：“如今能救王嬷嬷的，只有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