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 三 ...
-
午后的琼华,整个笼罩在风火雷电中。身处被毁禁地的三长老与太清,本是察看禁地能否重建。突觉空中变幻莫测,当知有人动用五灵。琼华是修仙之地,常有弟子为习五灵仙术而试炼,但那程度不至影响四周。这次,摆明有人动了真格。三长老与太清匆匆离开禁地,寻找源头。
卷云台-----莲瓣台中,已围满琼华弟子。看戏居多,其中,夙莘早看得香汗涟涟,“夙汐还没找回师父吗?急死人了。”
本还是因夙遥的一句“教训”两人从剑舞坪一直打到卷云台。刚开始,她自以为他们点到为止或者夙遥师姐最多惩戒半会,岂知,他们上了隐,远不是半会能了结的,甚至,夙遥师姐启用了五灵仙术。琼华上下,没人不知,能够顺利冲破五灵第四重的只有夙遥。夙莘看得惊慌,只见夙遥毫不留情地对玄霄施展‘炼狱火海’‘泰山压顶’‘风卷尘生’·····夙莘在下瞧得明白,胜负已定,夙遥的五灵虽然高明华丽,反观玄霄,空手赤拳,拳脚武力,足可化解。何况羲和未出,夙遥已有败退迹象,只是夙遥心性高傲,下方众弟子眀视,岂甘愿败阵,受人耻笑。这便是夙莘的担心之处。
胜负分明,玄霄无心再恋战,再打下去也是无聊,可夙遥这女人怎么像八爪鱼一样纠缠不清,让他停不下手,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薄情的嘴角挑起一抹残酷的弧度。空掌一翻,羲和独现,指舞剑腾,绯气煞流,随念意动。夙遥顿感周身风割如刃,嗤嗤几声,飘扬的袍角如被利器划碎,尘飞乱舞。夙玉霎知危急四伏,扬起防护罩,可惜,行动稍迟了一步,一道红火的剑光风驰电掣地迎面扑来,脑中一片空白的夙遥只听一声急切的熟悉声音“师姐!!------”由远及进,最后化成一阵轻微的动荡,昏眩过后,颊边是温热的腥味,眼前是模糊的猩红。
“太·····太好了······你······没·····”一个为夙遥受了一劫的血影活生生地从惊愣的夙遥面前坠落·····
“夙····夙莘!!”
···············································································
琼华宫内一片死气。可怜的太清似乎在一天之内无法再承受过多的打击,开始摇摇欲坠,苍老气虚:“几位长老,这事·····你们看着办吧。”
三位长老经过几番商议,最终还是让玄霄明日退出琼华,虽然惜才,只是这次犯下的罪太过严重,就算他们有意包庇,也难消琼华众弟子之口啊。至于夙莘,幸好他们赶得及时,保住了她的性命,但由于经脉被羲和创伤,恐日后不能继续修仙了,当然,她仍是琼华弟子,今后他们自会找一份事让他继续呆在琼华。而夙遥,她的罪暂且阁下,现在的她首要任务便是照顾夙莘。
“师父!!”此刻,理应担任照料夙莘的夙遥星火燎原得跑进琼华宫,“夙莘不见了。”
“什么?!!”太清与三位长老大惊。
太清道:“夙莘有伤,走不远。夙遥!你去召集弟子先到琼华各处寻找,我与几位长老下山查看。”
“是!!”
···············································································
如果说禁地是玄霄记恨的地方,那醉花荫就好比抚慰他心灵的圣药。
醉花荫。花枝藤蔓,片片红目,绚丽赏心。夙玉曾说:“醉花荫,虽然繁花秀丽,万红一片,却是伤感的。”云天青说:“醉花,醉花,繁花陶醉,岂能天青醒。这酒当醉,才不枉我来此喝酒的妙意。”对玄霄而言,夜观星空才是他的兴趣,只要有夜有星,便是他逗留之地,当然那也是在他没遇上云天青前。相对于醉花荫,谈不上多喜欢,然而,只有这里给他留下无限美好的回忆。这儿有夙玉的歌,夙玉的故事。这儿有那人的胡言乱语,有那人孜孜不倦的话“师兄,陪我喝酒。”这有自己对夙玉第一次的动情,对那人的冷眼冷色。每一次回想都是舒心的。
“师兄,你果然在这。”伊人依旧,似是昔日未改,朦朦胧胧,雾里看花,这若是梦,就别醒,让悔过的人沉沦吧,忘却现实,忘却将来。
“你·····没事吧。”
“我?”夙玉一时未反映来玄霄的话。
“禁地一事,我并不知夙玉你会回头,差点害你····”
“不,是夙玉武学不精,不够保护好自己,与师兄无关。”明白玄霄的话,夙玉实在受宠若惊,还有丝丝的甜蜜。他的师兄在关系着她。
“师妹····”玄霄轻轻地握上夙玉白皙的手,“有句话,我要不说,就没机会了。”
夙玉大为吃惊,现在的玄霄令她心乱如麻,平时的师兄何时这样的温柔。
“跟我一起下山吧,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昨日今朝,水乳交融,一句‘一起’是他昔日从没说出口,从没细想过的温柔。
夙玉一阵昏沉,多日的苦恋,多日的相思,一朝变为真实:“师兄,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她不敢高兴,万一是镜花水月,便自取欺辱了。
“夙玉聪明,看不出师兄对你的一片真心?”
“不-----我·····”娇美的小脸染上一片红霞,“我怕是夙玉的自作多情。”
玄霄心怜地搂住夙玉。“不是你的自作多情,是玄霄防人太甚,不敢让人轻易进驻自己的领的。曾经错失了一次,这次,玄霄不想再后悔。”
真的不想再错过了·····
···············································································
夙莘的一生从未错过事。她,大气、直爽,人缘极好,如此的她在琼华应当逍遥自在。然而,她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不该爱的人。此后,她贪上了酒,更是恋上了‘蜜酒’。她清楚,自己的结局最终与蜜酒的富商一样。同性之爱,被世俗常理束缚,自是容得不下的。本以为得不到的,陪在身边也是一种幸福,殊不知发生这种事。不能修仙,她与普通人何意?如此的她有什么资格呆在孤傲的那人身边。
“师·····姐····没有·····我····你心意的····玄震····师兄·····会····照顾····你·····他····也是···爱······你·····”毕竟是托着虚弱的身体,顽强的走完寂玄道,已是她的极限,最终因体力透支,伤口发炎而晕倒在地。
云天青不知道,如果他没上琼华,遇到晕死的夙莘,或许夙莘的后半生就会继续呆在琼华,就在他前脚救走夙莘,后脚太清寻来。命运不过一线之隔,夙莘注定要脱离琼华的,不管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改变的是时间的早晚。
云天青自救走夙莘,便将她交给了梦璃。夙莘的伤他看得出,是羲和重创,现又因伤口恶化,吩咐梦璃尽快转往离这最近的播仙镇,好生照料。自己随便撕下衣袍一角,蒙在俊脸上,也便匆匆赶往琼华。
···········································································
深夜,琼华的戒备是极严的,几乎每个角落留有琼华弟子把守。寻常妖魔是进不来的。相对于对琼华熟门熟路的云天青,暗闯琼华也不过是顺风吹火。
穿过一座座琼楼,来到的是太清的睡房。过去虽然老被太清罚去思返谷,可云天青不糊涂,师父是疼爱他的,否则,也不是去思返谷这样的小惩大诫。天青惭愧,自太清从青鸾峰收他为徒后,没一次不让师父烦心的,想必,在这没有云天青的琼华,师父一定省心不少。
“叛逆啊,以前的他明明不是这样。”云天青微震,师父竟没息下。他的愤怒又是何来,在他熟知的记忆内,除他还有几人能惹恼师父的。
“再怎么说,也是既定的事实。”这个沧桑的声音是宗炼的。
“先不提重伤夙莘一事,他次日离开琼华,走就走吧,何必在拖上个夙玉。现在倒好,网缚妖界在即,羲和望舒的宿主全部离开,还怎么网缚。”
“我看····先让玄震与夙遥顶替吧。他们的资质不及玄霄夙玉,现在加急磨练,也可挽回。”
“ 哎!事到如今,只好一试。只是夙莘那孩子,还是生死未卜。”
云天青已知玄霄惹下大祸,却不知他被太清逐出琼华。想到玄霄与过往不符的种种,他惊讶异常,回头一想,这又何不是好的结局呢。放下飞升的梦想,选择夙玉,不是验证了他曾对玄霄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
云天青苦笑,阎王给的十天,已是多余,现在,他们终成眷属,他也该安心去脱胎了。
一场梦,一段情,愿为他人共双飞。梦将碎,情将灭,只陷终身轮回苦。
···············································································
留不住的奢望,收不住的情伤,躲不过的痴缠,锁不住的相思苦。
熟悉的弟子房沉落于晚娘的怀抱中,悄悄无息。不知屋内的人儿是否也感受到晚娘的安抚,而甜甜梦游从中。
像个大饼的月亮清冷的洒下余光,透过微敞的檀木窗,折射一排薄薄的光束。一抹飘忽的黑影沿着光束的方向,悄悄得靠近屋内微弱的床榻。榻上,月白褥衫裹体,褐色青丝披散,朱红砂珠印额,俊美容颜沉沉。
“师兄······”黑影坐于榻边,颤抖得伸出手臂。古色手指缓缓挨近熟睡中的男子,在接近男子的睡容时,男子特有的温热惊吓了黑影,他无奈地缩回接近的手指。他自知他们的温度是天差地别,生怕惊醒睡梦中的人。
灰色的蒙布外,是一双柔情蜜意的桃花眼。
师兄好久没熟睡过。那时的师兄,不仅白日防备着靠近他的人,深夜休憩也只是浅浅而眠。哪像现在心无杂念的安睡。
师兄,天青不在,你果然安心多了。桃花眼微醺,是有流光破碎,盈盈璀亮。
师兄,过了今夜,是你与夙玉双飞大喜,却也是天青轮回诞辰,你可知,天青再如何情根深种,一待投胎,也是情虚情灭·····
师兄,天青送你的梦,你一定是欢喜着的,只要你不愿醒,它便不会醒,你的幸福便可延续下去······水光莹莹的黒眸翕动。
师兄,天青的罪是否可消了呢?天青能做的已尽力,我要走了,我们·····我想,不会再见面了。
师兄,保重!
仅此告别的云天青起身离开,便在回身之际,黑暗中一只修长的手掌敏捷地抓住他的手肘。云天青当场愣住,如果他有心的话,他定能听到自己纷乱的心跳声。而被抓的手肘变得无比沉重。他不停得问自己:怎么可能呢。
玄霄在琼华睡得并不好,即使明日可脱离琼华,今晚也是寝食难眠。方才,只因感到空中一股幽幽的鬼气,备感奇怪。琼华乃修仙之地,一般鬼魅不敢胡来,除非有些道行,为一探虚实,便假寐起来。当那魂魄逐步接近自己时,他还在想要不先制伏它。没想到的是,那魂魄不但没杀气,而且带着自己十分熟悉的味道----酒味。直到一声绵绵的“师兄”,他差点惊醒,只觉脑中千头万绪,百感交集。
他不是呆在鬼界吗?他不是不存于这个琼华?为何他不早出现?现在在此又是何意?纵然千般疑惑,敏感到榻边一轻,知他准备离去,不禁起身匆匆拽住他。
夜空中高挂的月娘似乎不忍再见人间的情缠恩怨,悄悄得隐去。清冷的光束犹如一把光透的桃花扇徐徐得折叠起来,微弱的木屋内顿时一片乌黑。
黑暗中悠悠有丝呼吸声。除此是一片的沉默。玄霄微微蹙起两边纤长的剑眉,手中触及的布料粗糙不堪,稍稍下滑,掌中随带刺痒,那人也是一阵僵硬。似有恶性,拽住手肘的手索性一滑到底,摩擦的麻热无预警地被一股凉意取代。玄霄怔住了,甚至那人急切地抽回手也没阻止。身前依然维持握住的手形,掌中是方才沾染的透骨冰凉,沿着手脉的血液迂回全身,凉彻心底。
他忘了,鬼魂是没有温度的······
云天青心有余悸地收回手。他的师兄刚才好似挑逗的行为叫他拙舌。他知道,师兄不是故意,他应当释怀。只是·····他低低得喟叹,回身转向与他一般高的黑影道:“师兄,你变了。”
玄霄很不满地挑高眉,为什么他的第一句是这种可气的话。他变了又如何,难道变了的玄霄就不是‘玄霄’吗。“你想说什么。”
云天青有些摸不住玄霄的性子,他随口道:“我听师父说了,夙莘的事····我想里面有原因的,师兄不会做出残害同门的------”
“住口!!”玄霄怒面相向,天青,这些就是驱使你来的原因?好,你想明白是吗,我远远本本的告诉你。
“残害同门?”他假意不屑,“难道师父没说,我何只如此,甚至还毁了禁地吗?”
云天青惊退一步,为玄霄张狂的性子,为他出人意表的所作所为:“师兄,你变得····”
“难道你也认为我变得叫人畏惧吗。”玄霄迫近云天青,“天青,千年了,你在鬼界看遍人世浮生轮回,还不够明白吗,也许千年的时间不会改变你,可是,我呢。你们只知道那个一板一眼,尊师重道,不敢违天的‘玄霄’,那个‘玄霄’的结局又如何。毁琼华,伤弟子闹到最后,也不过是走上逆天的道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一千年前无知的‘玄霄’,是沉淀了千年成了魔、敢判天的玄霄。要说我的性子,那也是被逼出来的。”
“ 师兄·····”我并非认为畏惧,天青只是觉得这样的你,比以往太过‘活力’,天青一时难以接受。不过,你说得对,千年的时间可以改变普通人十几世,何况是历经千年的你,你若是原来的你,天青或许以为你只是过去的幻影,就像起初的你虽然对天青冷眼冷色,可天青明白,并非是你憎恨着天青,但是现在,你是恨着的吧。两颗流光渐暗,无限感言终化为一句轻轻地道别,“天青,要走了。师兄,你保重。”
“要走!!”玄霄玄霄一听,急道,“你是否在怪师兄没去鬼界找你?”
云天青苦笑:“师兄,不管去不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是的,他的罪已经还给他了, “我是鬼魂,本就不该久留人世,何况是琼华之地。”这是玄霄的梦,他即使鬼魂,白天也能现身。真是可笑,连他都觉得这个理由有些逞强。
可惜,玄霄是不知的,他挽留道:“过些天再回鬼界。明日,我退出琼华,你与我一起下山。”
朦朦亮的桃花眼突然张大:“为什么让我与你一起下山?”他能有收期待吗?
玄霄被问住了,为什么?他也不知,只清楚自己是万万不能放他走的,否则,后悔的便是自己。他思索了片刻,找到一条满意的理由后,平静地道:“我与夙玉相爱如初,决定择个黄道吉日,共结连理,只是,出了琼华,我们并无熟人,这成亲不是儿戏,两人朝拜太过轻率,也委屈了夙玉,我即不能送她一场热闹的婚礼,起码也要个证婚人。所以-----”
“所以····”云天青越听越心凉,“你要我做你们的证婚人!!”
似是有谁嘲笑着谁,似是有谁哀泣着谁。高空的月娘无奈探出了哀愁的脸,折叠的桃花扇无力得打开光透的扇面,漆黑的木屋逃不掉光束的折射,又一次微弱亮起来。
木屋中的人,一个是满面等待回复的俊美男子,一个是背着光,消不去黑暗的颤抖背影。
梦,玄霄的琼华梦。梦,天青的赎罪梦。是谁牵引了谁的梦,是谁篡改了谁的梦。
夙莘的命运是注定的,他们的命运朝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