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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反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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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光线晦暗不明,谦哥又是轻度近视,他不确定自己看的是否正确,凝了凝心,鼓了鼓劲,一个猛子扎下去,狠狠盯住尸体,又看一遍,还是那样。
谦哥倒吸一口凉气,收紧喉头,用气声和胡一升交流:“什么情况?”
“不知道。”胡一升摇摇头,不敢轻举妄动。他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见过,但是会呼吸的死尸,他还真是第一次看见。难不成这个寡妇李压根儿没死?
胡一升猛地一下想起住客临走之前在他耳边低声说过的话,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裤子口袋,轻轻握住了随身携带的防身小刀。
风在窗外呼号,声响不大,但是呼呼飞过耳边,刀子似的,尖利,刺耳。手里的刀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上气。
谦哥不信邪,从背包里掏出一根桃木棍,胡乱拨弄了两下尸体的腿脚,没有反应。
他大着胆子蹲下身去,缓缓脱下橡胶手套,用手去探尸体的鼻息。探过之后,猛地一下抽回了手。
胡一升艰难地开口:“有呼吸吗?”
谦哥操着一张深绿色的苦瓜脸,点点头。
屋子里的空气完全凝固住了,寒意在两人身上动手动脚,像是身形莫测的鬼魅。
谦哥突然提议:“要不要撒点盐?”
胡一升遵照他的意思,去背包里拿盐瓶,掏出来之前,他斜了一下瓶口,将盐粒全都倒了出来,洒在背包里。
“瓶子漏了,盐都洒在包里了。”胡一升将空瓶子取出来,隔空撂给谦哥,“厨房里应该有盐,你去取一点回来,我在这儿看着。”
谦哥觉得不妥,皱了皱眉:“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分开吧,这地方太吓人了。”
胡一升安抚他说:“尸体在客厅,厨房里什么都没有,要危险也是我危险,你放心去吧,总得有个人在外面看着不是。”
谦哥一脸为难,还是不太愿意,但是拗不过胡一升的倔脾气,最终一个人去了厨房。
待他走后,胡一升飞快褪下手套,走到尸体跟前,蹲下身来,探向她的鼻子。没有呼吸。
他心里咯噔一声,低头看向寡妇李的胸口,她若隐若现的锁骨还在有规律的上下起伏。机械化的动作,像极了提前设定好的程序。
胡一升缓缓将她的衣服领子扒开,看到一个安全气囊,气囊的另外一端连接在一个小型充气设备上。气囊在充气设备的带动下,有规律地一鼓一缩,模拟人的呼吸动作。
他的脸唰一下白了,血液从脚到头,整个逆流。
“她这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啊。”
胡一升听到厨房里传来谦哥翻箱倒柜的声音,赶快将寡妇李的衣服复原,重新站回到刚才的位置。
谦哥拿着空瓶子回来,无奈地向胡一升耸了耸肩:“要不把你包里洒的倒出来算了。”
胡一升说:“洒不出来,都受潮了。”
谦哥叹了口气,手背砸手心:“这什么破买卖,早知道我就不接了……万一她没死,咱俩这不是谋财害命吗。”
胡一升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现在走也来得及。”
“那怎么行。”谦哥一脸震惊,“没上山前就算了,现在来都来了,空着手走,这可不是我的作风。”
他仔细想想,寡妇,寡妇,首先她得有个丈夫。嫁过门的女人,哪个不带嫁妆?她这破房子里,总归得有点傍身的首饰。
谦哥冲着胡一升身后微微敞开的门缝努了努嘴:“你去后头那屋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胡一升站在原地不动:“她这房子破成这样,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谦哥挑着眉毛瞧他:“怕了不是?”
胡一升默不作声。
谦哥笑嘻嘻地凑近他:“不敢一个人过去?”
胡一升眯起眼睛,暗暗握紧了裤子口袋里的刀。
谦哥一步跨到胡一升身侧,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拢着他的身子向后转去:“没事儿,我陪你去,咱俩一块儿,待会儿甭管里屋蹦出什么东西……”谦哥忽然一把按住胡一升的裤兜,死死捏住了他握刀的手,阴沉道,“一刀下去,管叫它脑浆开花。”
胡一升脖颈一凉,一脚踹开谦哥的腿,以最快的速度夺门而出。
“回来!”谦哥猛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紧紧跟在胡一升身后穷追不舍。跨出房门,他突然像猛虎一样飞跃起来,袭上胡一升的后背,在院子里将他扑倒。
剧烈的撞击让胡一升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眩晕,他迎面摔了一嘴狗啃泥,下巴蹭在沙土地上,冒出了血。
谦哥一脚踩在胡一升握刀的手腕上,逼迫他松开了手。紧接着,又毫不留情地掐住他的脖子,夺去了他的呼吸。
胡一升整个上半身都被谦哥制住,发不出力,他胡乱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土,朝身后挥打出去。
谦哥低吼一声,被沙土迷住了眼睛。胡一升趁机给了他一记肘击,泥鳅似的从他身下滑走。
他飞速拾起被丢在一边的小刀,反身向后挥了一刀。刀刃划破空气,砍空了。
谦哥向后撤出了半米距离,缓缓拾起了靠在房子墙角的钢筋棍。
胡一升不明白,咬着牙根怒道:“马谦,我叫你一声哥,你就是这么算计我的?”
马谦咧开嘴角,笑得面目狰狞:“本来没想选你,怕你不好对付,但是现在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我骗不过来他们,就只能骗你了。赶尸嘛,不吉利,路上死个把人,很正常。你也别怪哥,谁让你自己不长心呢。”
他放肆猖狂地笑,骤然间停住笑声,突然一下挥动起钢筋棍,大力向胡一升的头敲去。
胡一升拼了老命向一边闪开,多少年没有进行过这么激烈的近身搏斗,一不小心就扯了裆。
“嗷。”他闷声嚎了一嗓子,抬头就见马谦已经挥起钢筋棍,第二次朝他砸来。他躲闪不及,只能用胳膊去挡,咣当一声,棍子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左臂上。
胡一升一膝盖跪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马谦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卯足力气转过腰,第三棒子又敲了下来。
胡一升猛地向后翻了一个跟头,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他的左臂隐隐向外渗出血水,他握了握拳,好在勉强还能动。
马谦呸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拎起他的棍子,狠狠捶了过来。
胡一升闪避开,一把将刀撂到空中,反手握住,嗖地一声,给马谦脸上添了道彩。
马谦低声骂了一句,突然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拿着他的钢筋棍在空中乱挥。胡一升只有一柄防身小刀,抵挡不住马谦的攻击,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一边躲闪,一边向后退去。
咚一声,他退到了院子的墙边。马谦一棍子砸下来,敲碎了他头侧的红砖。
胡一升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棍子要是敲在他的脑袋上,脑浆开花就真的应验了。
马谦两手抵住胡一升边上的院墙,将他禁锢在自己的包围圈里,一把捏住他受伤的胳膊,疼得胡一升大叫出来。他按住胡一升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将他往墙上撞。
混乱中,胡一升忍痛给了马谦一个上顶膝,一记右勾拳,顺手抄起院子里的小木板凳,咣当一声砸在他的脑袋上。
马谦闷哼一声,回给胡一升一记钢筋棍,棍子出其不意地袭击了胡一升的下盘。他没躲开,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棍,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马谦飞扑上去,与胡一升在地上扭打起来。两人翻来覆去,不停地交换攻击权。赤手空拳的近身搏斗,事先已经受伤的胡一升并不占据上风。
马谦的身体条件占据了巨大的优势,胡一升常年懈怠锻炼使他处于了下风。时间拖得越长,胡一升的劣势也就越明显。
在马谦毫无喘息的连环攻势中,胡一升的体力渐渐耗尽,他除了抱着脑袋忍受马谦雨点似的拳头,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太疼了,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疼,疼得他想开口骂人,但是一张嘴,他忽然闻到自己喉咙深处传来一阵血腥味,黏腻的血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
他的脑子也不怎么清楚了,思维和反应都很缓慢。视线变得模糊,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黑白色雪花点。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荒山野岭上。但他至今都没搞明白马谦到底为什么要杀他,死得不明不白,下地狱都不知道怎么投胎。
突然,他听到一声重物敲击骨头的闷响,但他自己却没有感觉到疼痛。暴风骤雨般的拳头随之停了下来。
他半眯起眼睛,看见骑在自己身上的马谦一手揪着他的衣服领子,一手高高地举在半空,整个人呈一副僵硬的姿态,直挺挺地向他扑来,咚地一下,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骤然间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突然出现在马谦身后的住客,和他手里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砖头,哑着嗓子开口。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