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尸》蘑菇山种樱桃啦

39、大坑

　　单哲一愣，记忆中某些不好的片段，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他狠狠地拧起眉头，追问胡一升：“你说他去哪儿了？”

　　胡一升一字一顿地讲道：“鬼村，乱葬岗，运尸去了。”

　　单哲额前渗出冷汗，焦灼地握紧了拳头：“他什么时候去的？怎么去的？”

　　胡一升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多提问，脑子乱成了浆糊，摇头摆手地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单哲想把胡一升叫起来，可他却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拽都拽不醒，急得他火冒三丈，直想骂人：“哎呀，你这头猪！关键时刻掉链子！”

　　现下，他不清楚情况，不知道尚清明是什么时候走的，现在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他身边跟了几个人，有没有足够的安全措施。他发信息过去询问，没人回复，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他越发焦急，如坐针毡，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

　　忽而，他灵光乍现，飞快地翻过自己的通讯录，打给了此时此刻最应该打给的人。

　　次日，十点过后，太阳晒到屁股，胡一升才昏昏沉沉，从睡梦中醒来，拱着乱七八糟的鸟窝头，一脸睡意惺忪。

　　他的大脑好像在某个时刻宕机了，只记得他把单哲叫了过来，陪他喝酒，再往后，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直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翻了身，打算起床。视线扫到茶几上，一张白色的纸条，是单哲留给他的。

　　“胡一升，速来鬼村，尚清明有危险。——单哲”

　　胡一升被吓得一懵，酒醒了一多半，踉踉跄跄从沙发上爬起来，飞到里屋收拾东西。

　　老胡听到外面的动静，吆喝着问他：“怎么回事儿？”

　　胡一升飞到他门前，急道：“我要出门一趟。”

　　“去哪儿？”

　　胡一升老实交代：“鬼村，乱葬岗。”

　　尚清明走的那天，老胡就有预感，胡一升迟早要跟着一起去，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他多看了胡一升两眼，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胡一升一顿，抖着睫毛，回他：“知道了。”

　　尚清明表哥名下的房产，暂时没有被查的风险，老胡住在里面，人身安全可以保障。

　　胡一升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提前联系好保姆，让他帮忙找了护工和保镖。吩咐她，找知根知底的人，不要多问，该干什么干什么。至于报酬，全都算在尚清明账上。

　　胡一升不敢开登记在他名下的机动车，也不敢用他的身份证买票，只能打电话叫私家车，带上鸭舌帽和口罩，提前把地址写在小纸条上，递给司机，全程一句话都不说。

　　司机知道他要去鬼村，行事做派又十足奇怪，也不敢多问。一路上，安安静静，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到了地方，胡一升将行李从后备箱搬下来，司机连盖子都顾不上合，嗖一声，便开没了影。

　　山川，河流，迷雾，植被，碎石，青苔，鸟雀，虫蛇……鬼村地形复杂，乡间小路错落无序。如果不是有人领路，还没进入腹地，就会被杂乱无章的植被绕晕头脑，迷失方向。

　　胡一升掏出指南针，磁石在引力的作用下，并不十分管用。

　　当地的村民告诉他说，用来支撑鬼村的地下岩层，含有某种成分特殊的磁性金属，在这些金属的影响下，不仅指南针没法使用，就连鸽子飞进来也会迷失方向。

　　老辈的人不懂科学知识，将这些无法解释的现象称为“闹鬼”，鬼村之名，由此而来。

　　胡一升没法靠电子设备深入山林，他需要一个识途的向导。
　　在村民的帮助下，胡一升很快找到了当地非常著名的向导——驴。

　　胡一升从没想过，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有朝一日，他还能再次踏上赶尸的征程。而且，还是在一头驴的陪同之下。

　　村民们说，住在鬼村里的驴子，每天要驮着粮食出去，驮着日用百货回来，走过的路，比任何一个村民都要多。找他们作陪，绝对没错。

　　可胡一升要去的地方，不是普通的人家，或是粮食种植地，而是乱葬岗。那地方，驴也去得了？

　　村民告诉他说，他这个情况有点特殊，普通的驴不成，得是专门用来驮运尸体的驴才行。

　　胡一升暗想，这年头，做个赶尸界的驴也不容易，还得兼职带路，赚点外快，才能养家糊口。

　　胡一升从村民手里租来一头驮运尸体的驴，牵着它上了山。

　　一路上，他瞧瞧驴，驴瞧瞧他，彼此瞧累了，就找个地方待上一会儿，他吃干粮，驴吃干草，互不打扰。

　　山路十八弯，普通人饶进这片山林，每个十天八天铁定走不出来。多亏有驴的帮助，胡一升一路如履平地，不出一天功夫，就追赶上了单哲的进程。

　　单哲穿着橙黄色的运动衣，在绿油油的山头里格外显眼。胡一升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为了吸引陶总的人，才故意穿成这副招蜂引蝶的样子。

　　适时，单哲在低处，他在高处，因为不清楚这周遭的地形，也不知道周围到底藏了多少双眼睛，一时间不敢贸然行动。

　　胡一升翻了个身，躺倒在碎石子遍地的路上，通过枝杈交错的缝隙，仰望天空。

　　忽而，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单哲也向当地的村民租借了一头领路的驴，途径河边，驴子跑去饮水，他也趁此机会，寻了一处地势平坦的地方，暂时歇脚。

　　咳嗽声由远及近，单哲闻声抬头，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体态臃肿肥硕，脚下步履虚浮，头发稀疏花白，拄着木枝当拐杖的老头。

　　老头渐渐向他走来，满是老年斑的脸由下而上，一双鹰似的眼睛，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

　　“胡一升？！”

　　“嘘。”

　　胡一升冲单哲比出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向左右观望：“不知道这周围有没有陶总的人，你说话小声点儿。”

　　单哲赶忙警惕起来，按照胡一升的吩咐，尽可能压低了声音：“你总算来了。”

　　胡一升朝他背后看去，不敢相信，单哲竟然单枪匹马闯鬼村：“就你一个人？”

　　单哲微微摇头，正要说话，他身后的树林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迅捷如电，带着火光一般，闪现到胡一升面前。不大的个头，力道却不小，出拳的势头强劲，角度刁钻，差点打了胡一升一个措手不及。

　　他慌忙拦住对方的拳，从两人相交的臂膀向外看去：“是你！”

　　对方一下认出了胡一升的眉眼，火速将拳头抽回，满脸愕然：“是你？”

　　单哲后知后觉，出来劝架：“你俩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胡一升剜了单哲一眼：“这话你不能早两秒钟说？”

　　单哲无奈道：“是你让我小点儿声的，我不敢喊。”

　　胡一升将目光拉回，投在少年身上，问他：“这次你的代号又是什么？”

　　少年回答：“莴笋。”

　　胡一升呲他一脸：“我还南瓜呢。”

　　莴笋告诉胡一升，这附近他转遍了，没有发现可疑分子，看来陶总的人都被派去跟踪尚清明，没人留意单哲和他在后方偷偷摸摸干了什么。

　　“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那个老狐狸狡猾得很，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半路设了什么陷阱，就等我们自己往里面跳。”胡一升凭着他对陶总的了解，料定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你留了字条说尚清明有危险，什么意思？”胡一升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单哲。

　　单哲一愣，挠了挠后脑勺：“鬼村是什么地方？闹鬼的地方！清明哥自己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能不危险吗？”

　　胡一升不耐烦道：“说实话！”

　　单哲老实道：“这地方闹鬼。”

　　胡一升摆明一副不信的态度，挑刺：“这跟你之前说的有区别吗？”

　　单哲深吸气，着急向他解释：“我知道这样说你肯定会觉得很荒唐，毕竟你赶了多年的尸都没碰上过什么灵异事件，但我告诉你，这地方真的闹鬼。”

　　“好。”胡一升听他说的那么掷地有声，着实不想当场打他的脸，“那我就听你说说，这地方怎么闹鬼了？”

　　“你知道鬼村有个乱葬岗吧。”

　　“废话，我当然知道，清明就是往那地方运尸去了。”

　　单哲发问：“其他村子里有吗？”

　　胡一升仔细想想，确实没听说过，其他村子里也有类似乱葬岗这样的地方：“好像没有……”

　　单哲再次发问：“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胡一升开口，莴笋先忍不住了：“为什么？”

　　“因为这地方死人就跟闹着玩似的，死的人太多，烧都来不及，所以全都堆在后山一个坑里，久而久之，那地方就成了乱葬岗。”

　　胡一升皱眉：“难道不是因为鬼村医疗条件落后，住的又都是老年人，所以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单哲啧道：“你等我说完啊。”

　　胡一升没好气道：“好，你说。”

　　“村志记载，鬼村从来没有进行过大规模的人力工程，也就是说用来堆放那些尸体的大坑，不是村民挖的，而是天然形成的。就好像它早就知道会有很多尸体会被丢弃，事先替村民准备好了一个深坑。”

　　莴笋说：“风吹日晒，地形作用，形成一两个坑，也没什么吧。”

　　“鬼村的地底都是岩层，什么样的风能把岩石吹出一个洞来？再说了，村志记载，鬼村出现乱葬岗，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之前村民们都去过后山，可也没见那里有什么可以用来堆放尸体的深坑。也就是说，那坑也是这几年才出现的。”

　　莴笋越听越邪乎：“照你的意思，什么外力作用都没有，鬼村的后山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坑？”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单哲继续故弄玄虚，向胡一升和莴笋讲述他在网络上查看到的关于鬼村的深度分析贴，“最可怕的，是这个坑背后的寓意。”

　　莴笋追问：“什么寓意？”

　　“你脸上为什么长嘴？”

　　“为了吃饭啊。”

　　“那鬼村的后山上为什么要长坑？”

　　莴笋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

　　单哲说：“怎么不是，人生前吃那么多好东西，死后尸体完全可以转化为肥料，滋养某些……呃，不能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