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尸》蘑菇山种樱桃啦

34、逃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女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此时此刻的沉默，像极了无声的炸弹，在胡一升脑瓜里炸裂开来，烧得他一颗心怦怦直跳。

　　俄而，女人终于挪动了地方，从她一开始站立的位置，逐渐向胡一升的停尸台而来。

　　胡一升紧闭双眼，屏气凝神，僵直着身子，装尸体。

　　女人将他的裹尸袋拉开来：“长得倒是不错。”

　　逐渐向下拉：“身材也不错。”

　　一口气拉到底：“还这么年轻。”

　　哀叹一声：“可惜了。”

　　胡一升一点都没为她的夸奖感到开心，相反，她说得越多，他心里就越害怕。

　　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她不会也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没关系。”女人用指尖在他脸上弹了一道，嘻嘻一笑，“有了水草，保管你活蹦乱跳。”

　　女人转过身去，出了实验室的门。胡一升赶紧趁机吸了口气，猛地一下睁开双眼。险些控制不住的冷汗，此时此刻才一股脑儿地全部冒出来。

　　水草是什么？她要干什么？胡一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句话背后一定潜藏着叫他深感恐惧的意义。

　　他直觉自己不能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他必须尽快找个出口逃离。

　　他左右张望，在实验室里找出了防护服，护目镜和口罩。他手忙脚乱地穿上防护服，带上护目镜和口罩，将自己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

　　他趴在实验室的门后听了许久，直到外面有一串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才推开房门，溜了出去。

　　胡一升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寻出口。

　　途径拐角，侧面的门里突然闪出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男人没有听到胡一升的脚步，险些同他撞在一起。

　　“呼，小心点儿。”

　　胡一升始终低着头，也不说话，匆匆忙忙点了点头，就要走。

　　男人冲着他的背影拧了拧眉，抬腿要走，忽然觉得不对，又退了回来：“等会儿。”

　　胡一升一脚停在原地，不回头，也不动。

　　男人紧走几步，撵上胡一升，绕过他的身侧，来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你是哪个部门的？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胡一升压低嗓音说：“我是李医生的人，新来了一条鱼，需要水草，她说让我帮忙，叫我赶紧过去。”

　　男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挥挥手：“知道了，过去吧。”

　　话音未落，胡一升突然劈出一掌，将他打晕过去，拖着他的身子，将他拉进了门里。

　　片刻之后，西装革履的胡一升扛着一个黑色裹尸袋出现在走廊上，他不敢做过多停留，赶紧压着步子，离开了这里。

　　凭着他过人的记忆力，他很快就找到了出去的路，他将裹尸袋打开，扒开男人的眼睛，用他的瞳孔打开了门。

　　他看见不远处停着那个女人的车，车上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睡觉。他绕过车身，去到后备箱外，将后备厢打开，把尸体丢了上去。

　　感受到震动的男人被胡一升的动作吵醒了，迷瞪着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胡一升绕过车身，坐进了副驾驶，一副干练的样子，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他根本不是实验基地里的人：“开车。”

　　男人被他搞懵了：“嗯？”

　　胡一升斜他一眼：“李医生吩咐让我们尽快把尸体运出去，耽误了时间，你负得起责任吗？”

　　男人听见李医生的名字，便再也没了异议，赶紧开火，驱车上了通道。

　　通道一如来时那么长，长得让胡一升难以忍受。他揪了揪衣服领子，剧烈的喘着粗气。

　　突然，他听到通道后方传来了持续拉长的警报声，他心里咯噔一声，大叫，不好。

　　驾驶座上的男人警觉事态不对，一脚刹车，就要停车。

　　胡一升抬眸一看，通道的出口就在上方，可是因为警报器被底下的人启动了，现在通道正在关闭。

　　他一拳头砸在男人脸上，拧开车门，将他踹了出去。继而飞也似的挪到驾驶位上，一脚油门到底，将车的马力加到最大。

　　通道的门眼看就要关闭，胡一升脚下的油门却一点也不肯松。他心里想着远在医院病房里的老胡和尚清明，他必须出去，必须出去。

　　他听到车身内部剧烈的轰鸣，车轮在地下飞速的旋转、摩擦，他的身家性命，全都托付在这辆车上。他除了坚信自己能赢，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通道的门，越来越低，胡一升的心，也越来越凉。他咬紧牙关，将油门踩到底，紧紧地闭上自己的双眼，不敢去看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他听到车顶同通道的铁闸门碰撞摩擦的声响，他感受到一股剧烈的阻力，但他还是没有收脚，一直踩着油门，一动不动。

　　火光射进他紧闭的眼皮里，让他看到了一丝光亮。这丝光亮指引着他，唰地一下冲出了最后的跑道。

　　他嗅到最新鲜的空气，那空气满是自由的味道。

　　他猛的一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冲出了最后的屏障。

　　他来不及欢呼，颤抖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唯一知道的是他要逃离开身后的防空洞和那洞里可怕的实验基地。

　　他从没有这么渴望过生存，对死亡的恐惧令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

　　他的动作牵扯到他的胳膊，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脚一直踩在油门上，僵硬了，可他却感觉不到僵硬。

　　他的身体像是灌进了铅水，十分沉重，可他却感觉不到沉重。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对回家迫切的渴望。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久到油箱几乎耗尽，车身突突两声，停在草坪上。胡一升终于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他把脸埋进方向盘里，听到后备箱里传来男人骂骂咧咧的哭嚎。

　　他顾不上去管那人的死活，软掉了的手凭意识推开车门，颤颤巍巍地走下来，去到小路上。

　　这是一条不知名的乡间小道，偶尔途径一两辆车。胡一升竖起大拇指，拦了三五辆，最终才被一位好心的司机搭救。

　　他问司机，这是哪里。

　　司机告诉他说，这已经是黄泉市内了，只是比较偏远，靠近市分界线。

　　胡一升总算松了口气，塞给司机两百块钱，让他带自己回市区。

　　司机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问他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需不需要报警。

　　胡一升摇了摇头，而后突然醒悟：“大哥，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司机大哥好人做到底，把手机借给了胡一升。

　　胡一升拨通了尚清明的电话，三声铃响后，那边接了起来：“喂？”

　　胡一升差点泪崩。

　　奶奶的，老子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可怕的事情了。

　　“喂？你好？”

　　胡一升深吸一口气说：“清明，是我。”

　　“胡一升！”

　　天知道胡一升有多想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尤其是尚清明，做梦都想。但现在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他还有正事要干。

　　“清明你听我说，现在，立刻，马上，给老胡办出院手续，让他离开医院，不管去哪儿，去一个没人找得到你们的地方。”

　　尚清明第一时间就接收到了胡一升的指示，他知道，一定是计划有变：“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胡一升焦急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你尽快，我会想办法再联系你。”

　　胡一升匆匆将电话挂断，又联系上了崔继承，压低嗓音，偷摸对电话那头的崔继承小声说道：“我从他们手里逃出来了，你注意点儿，如果姓陶的对你起疑，下一步整的肯定是你。”

　　崔继承一阵头疼，捂着额头对胡一升说：“当初你让我帮忙的时候，可没说过后续还有这么多麻烦事儿。”

　　胡一升硬着头皮：“我要是长有前后眼，我才不来他这破地方呢，你是不知道……”

　　胡一升抬眼一看，前边的司机正透过倒车镜狐疑地盯着他看，他轻咳两声，赶紧改口：“有什么情况等我回去再说吧。”

　　胡一升笑呵呵地把手机还给司机，在他的好心帮助下，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总算回到了市里。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路上车水马龙，霓虹交错。胡一升从扒来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了几张红票，买了一部老年机，又办了一张电话卡，缩在阴暗的巷尾，偷偷摸摸给尚清明打电话。

　　他觉得自己像极了被全城通缉的嫌犯，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处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尽管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打电话，他都必须四下观察，确认安全才能进行。

　　“你们转院了吗？”

　　尚清明说：“没有，我怕他们查到。”

　　胡一升问：“那你们现在在哪儿？”

　　尚清明环视四周，告诉胡一升说：“在我哥名下一套房产里。”

　　胡一升纳闷道：“你还有个哥？”

　　尚清明：“表哥。”

　　胡一升咂咂嘴：“地址。”

　　尚清明将详细住址报给了他，胡一升按照尚清明的提示，找上了他哥的家门。不出所料，又是一栋他这辈子都别想买得起的高档小区里的豪宅。

　　胡一升进了房门，按捺不住的躁动，想冲上抱抱给他开门的尚清明，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过分的念头，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笑了笑说：“我回来了。”

　　“算你说话算话。”尚清明倒是比他利落得多，没回话，一把把他搂住，捶了捶他的肩胛骨。

　　胡一升被他搞得手足无措，本来想推开他，但是转念一想，不好，便也伸出手去，打算抱住对方。可惜还没抱上，尚清明率先收回了手，抽离开去。

　　胡一升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飞快抽回了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今天抱不上，不是还有明天吗……

　　尚清明告诉他，老胡在里屋，刚刚睡下。胡一升悄无声息地过去，在门口看了几眼。

　　“我找了私人医生帮忙，他刚看过，说病情稳定，正常作息就行，我让他先走了，明天再来。”

　　胡一升回过身去，望着尚清明清澈见底的眼睛：“你说说，老胡要是没有你这个护工可怎么办啊？”

　　尚清明抱起胳膊，挑了挑眉：“只是老胡吗？”

　　胡一升干咳两声，坦率承认道：“还有小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