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尸》蘑菇山种樱桃啦

23、喜欢

　　陶总在他办公室外面的小隔间，设置了一张临时办公桌，安排新来报到上班的尚清明坐在那里，从最简单的接打电话，传送信息开始做起。

　　尚清明估量了一下他和陶总两人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十米。虽然中间隔着一层墙体，但是墙体不够厚实，墙上还开了一扇密闭不严的门。门里门外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彼此之间都能听清。

　　尚清明乖乖坐了一上午，接了三通电话，送了五份文件，见了陶总两面。第一面是在早上刚进公司大门报到的时候，陶总亲自出面迎接他，给他安排位置，交代工作事宜。第二面则是在临下班前，陶总笑容可掬地从办公室出来，问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尚清明本以为陶总口中所说的吃饭，是在公司内部食堂吃自助餐，没想到陶总竟然开车拉着他横跨大半个黄泉市，来到城市的另外一端，吃小地摊。

　　用陶总的话来说，那就是：“你别看这地方儿不起眼，摊位还小，做出来的东西不比大饭店差。”

　　烧饭的伙计与陶总是旧相识，两人在灶台前交谈甚欢。

　　尚清明四下观望，发现这里近乎是一片郊区。放眼望去，马路修得格外宽敞，到处都是被蓝色围栏圈起来的工程用地，四周零星分布着一些崭新的建筑，其中一栋，看起来甚是眼熟。

　　“那是咱们的一个出货仓。”陶总来到尚清明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指向那栋令他看起来格外眼熟的建筑。

　　尚清明这才发现，那栋建筑物外壳上的喷漆，正是他们地龙物流标志的配色。

　　陶总告诉尚清明说：“今天有大宗货物过来，待会儿我领你过去看看。”

　　香喷喷的饭菜出锅，盛在盆里，端上桌来，热气腾腾，冒着白烟，一副农家大锅菜的模样。

　　陶总热情洋溢，主动将筷子递给尚清明，笑道：“这儿的菜，味道比较重，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先尝尝看，不喜欢我们再换一家。”

　　尚清明接过筷子，微微展露笑颜。这菜的味道重不重，咸不咸，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身后那栋建筑物里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漫不经心，尝了一口，确实，出乎预料的咸。闷头，喝了一口水。

　　陶总问他：“吃不惯？”

　　尚清明险些被水呛住，摇摇头：“没有，挺好的。”

　　陶总拍拍他的背，替他顺气：“慢点喝。”

　　他的动作轻柔而且刻意，同一般意义上的接触不一样，那种不露痕迹的亲昵，显然已经超出了刚刚结识半天的上下级之间该有的程度。

　　尚清明默默在心里记下一个数字，百分之三十，没说什么。

　　饭后，两人消食散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朝着百米之外的出货仓进发。尚清明有意将对话保持在工作范围之内，陶总却时不时总想越界，探听他的私人信息。

　　“你年轻有为，前途无可限量，人又长得俊俏，周围应该有不少小姑娘惦记你吧。”

　　“这个真没有。”尚清明说，“因为毕业到现在我一直待业在家，接触的人比较少。”他在心里补充到，除了到老胡病房当护工的那段时间，确实是被不少小护士惦记过。

　　“你今天刚来，公司就已经有人在张罗给你相亲的事情了。”陶总挑起丹凤眼，用眼尾扫荡尚清明俊俏的脸，“哦对了，还没问你，没谈女朋友吧？”

　　尚清明老实道：“没有。”

　　“那就好。”陶总笑笑。方才那段相亲的话，就像是没有说过一样，再也没了下文。

　　尚清明的视线扫过陶总的侧脸，看见他嘴角上翘的幅度，在心里默默记下另外一个数字，百分之五十。

　　陶总带着尚清明进入出货仓的大门，早就接到消息的主管提前等候在门口，一见人来，便笑眯眯地迎上来，三句两句地问候、寒暄。

　　尚清明将他们的话自动过滤为没有意义的背景音乐，侧目张望整个出货仓。这里比他想象中的占地面积要大，八个硕大的长方形货仓并列建在一处。仓库门口的红砖墙上用白色喷漆绘制着大写英文字母编号，分别为ABCDEFGH。

　　陶总向尚清明说道：“趁着货还没来，让方主管先带你参观一下这里。”

　　尚清明笑着点点头，在方主管的带领下，首先进入距离出货仓大门最近的A区。

　　他摸了摸红砖墙，对方主管说：“这建筑看起来年份不短了。”

　　方主管点点头，估摸着：“至少建了得有二三十年了。”

　　尚清明抬头望向房顶，那里有加固用的梁柱，上面还刷了新漆：“期间翻新过吧。”

　　方主管说：“前段时间刚修过。”

　　“我看这儿一共有八个仓，每个仓的内部结构都一样吗？”

　　方主管回答道：“大差不差，大结构都是一样的，小细节上可能有细微的差别。”

　　尚清明的视线扫过角落，在北斗事先告知于他的地理位置上，发现了一扇跟C区一样不起眼的门。他走过去，问方主管：“这扇门后面是什么？”

　　方主管答道：“以前是用来存放贵重货物的储藏间，现在给搁置了。”

　　“为什么？”

　　方主管遗憾地说：“因为当时建房子的时候，排水系统没有做好，一到阴天下雨，那里面就漏水，货物没法往里面放，就给搁置了。”

　　尚清明摸了摸门框，确实有一丝凉意。

　　他听了听门里的动静，问方主管：“那里面是什么声音？”

　　方主管说：“是烘干机的声音。”

　　尚清明的问题问完了，笑着转身，冲方主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方主管了然一笑，领着他出了A区。

　　陶总一直等在门外，趁尚清明和方主管不在的这段时间，独自一人解决掉了一根香烟。地上有残留的半截烟头，尚清明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还嗅到了淡淡的烟草气息。

　　大宗货物的运输车进入出货仓，司机下来同陶总见面，两人在假模假式地说了一番话。尚清明在边上听着，帮忙拍照，记录下这个人文关怀的瞬间，方便回去以后上网、登报。

　　放下相机，尚清明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年纪不大，带着鸭舌帽的少年，远远地站着，藏在稀疏的枯枝后面，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尚清明同他对视一眼，很快错开视线，打了个抖。

　　陶总问他：“冷吗？”

　　尚清明应了一声：“有点。”

　　陶总将他的西装大衣脱下来，披在尚清明肩头：“先穿我的衣服吧，一会儿到了车上就不冷了。”

　　尚清明笑笑，心道，百分之七十。

　　陶总开车带着尚清明返回公司，一路上，暖风开得十足。临下车前，尚清明将陶总的西装大衣还给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衣口袋，袋子里鼓囊囊的，一个长方形的烟盒形状。

　　“烟还是少吸点好。”

　　陶总笑：“关心我？”

　　尚清明默然不语，转过身去，推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迈进公司大门。

　　百分之百。

　　————
　　医院病房，胡一升嘴里叼着半根面条，呆呆地凝望尚清明。鼻息间充斥着来自那人身上陌生的烟草气息，脑袋里飞速回放他刚才说过的话，中央处理器持续升温，发热，降不下来。

　　“你说什么？”

　　尚清明一脸淡然，挑起面前餐盒里的米饭，塞进嘴里，一边斯文有礼地咀嚼，一边酝酿着开口：“他喜欢我。”

　　胡一升一口将面条喷出去，一如他今天早上将牙膏沫子喷出去那般宏大，壮阔。

　　他从面巾纸盒里接连抽出三四张纸，捂住自己的嘴，露出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仔细审视尚清明。

　　“他不是个男的吗？”

　　“是。”

　　胡一升仿佛吞了一只苍蝇：“那你还……”

　　尚清明说：“这是一个突破口。”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胡一升的预料，他除了懵逼，还是懵逼，脸上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就算是为了帮你朋友查案，你也不能牺牲色相啊。”

　　尚清明反驳他说：“这不是牺牲色相。”

　　胡一升瞠目结舌：“这是什么？”

　　尚清明说：“这是靠脸吃饭。”

　　胡一升忍着一拳头上去锤死他的冲动，狠狠塞了一嘴面条，使劲嚼：“我不同意。”

　　“你没有立场。”

　　胡一升怒火三丈：“我是你朋友。”

　　尚清明抬头看他：“所以更要尊重我的决定。”

　　胡一升哑口无言，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尚清明，哆嗦半天，还是想不出话来反驳他。

　　尚清明反手将他的指头盖住：“你放心，我有分寸。”

　　胡一升嗖一下将手指头抽走，白他一眼：“我怕他没有分寸。”

　　尚清明一口咬定：“他有。”

　　胡一升纳罕道：“你怎么知道？”

　　尚清明说：“他今天带我去了出货仓。”

　　胡一升一愣：“北斗在的那个？”

　　“嗯。”

　　胡一升想不通：“他带你去哪儿干吗？”

　　尚清明猜测：“想诈我。”

　　胡一升冷笑一声：“他就不怕到头来把他自己给炸了？”

　　尚清明掂量着：“快了。”

　　胡一升顿了顿，忽然脸红起来，咳嗽两声，眼神躲闪且飘忽，时不时瞄尚清明一眼，又不仔细认真的看：“那个，今天早上我在桌上发现一个袋子……”

　　尚清明说：“那是小夏让我转交给你的。”

　　胡一升一愣。

　　尚清明问：“袋子里面装了什么？”

　　胡一升两眼一直：“你不知道？”

　　“我没打开看。”

　　胡一升汗滴禾下土，万分庆幸。

　　尚清明又问了一句：“装了什么？”

　　胡一升呵呵一笑：“吃你的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