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年纪》石镜清心

8、恋爱辅导课

　　肖海月笑嘻嘻地问石杨班里谈恋爱的人多不多。
　　石杨情不自禁地笑了，“我们男女生刚开始都互相不搭理。”
　　“你们学校里都是好学生嘛！”海悦笑着说。
　　“你们学校也很好呀！”
　　“差多了，”海悦说，“有点儿乱……”她没往下说，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使石杨明白了她要说什么。
　　石杨哈哈笑起来。他想起大一时发生过的一件事。
　　他们学校的女生宿舍附近有个锅炉房。每天晚上女生们都拎着壶去打热水。
　　有一天他听春雪和李雅洁说昨晚她俩快熄灯的时候去打热水。“啊！”春雪惊叫了一声。她看见一个帽沿压低的男生在不远处看着她们。忽然他把裤子褪下来，露出□□……
　　“谁呀，看清了吗？”
　　“没看清，我们都吓跑了，水壶都打碎了！”
　　班里组织几个男生第二天埋伏在锅炉房附近守株待兔，可惜兔子一连好几天没出现。是谁呢？难道打草惊蛇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有人就爱露阴，还有人爱偷女生的内衣呢！”
　　“每个人都有内心的阴暗面，比如石杨，隔壁宿舍集体看□□，他也跑过去看，哈哈哈……”
　　“别说人家，都莫装纯！”
　　大家议论纷纷。
　　过了好几天，春雪和雅洁又遇到了那个神经病。
　　“谁？”雅洁喊了一声。
　　那个人吓得一哆嗦。
　　春雪让石杨和康明帮忙抓贼，说那个人把她和雅洁盯上了。
　　那段时间两个人每天晚上快熄灯的时候都去锅炉房附近蹲着。
　　目标终于出现了。
　　“啊，这个人我认识，好像是4班班长！”康明小声说。
　　“别乱猜！你又看不清脸！”
　　“不看脸也能认出来！”
　　看到目标刚褪下裤子，石杨猛地站起来，大喊一声，跑过去。
　　那人吓得提着裤子扭头疯跑。
　　康明赶紧跑上去制止了石杨：“穷寇莫追！”
　　经过这件事，石杨和李雅洁熟起来。他和雅洁交流起来没有康明那么自然，放松，老像隔着什么。当他近距离地看到她的时候，当她像个朋友一样很自然地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经常大脑一片空白，前言不搭后语。雅洁对石杨的印象也发生了转变，以前觉得这个男生虽然看着很强壮，行为却有点儿怪，现在觉得他很热情。
　　“你们平时都干嘛呀？整天学习？”海悦问。
　　那时候石杨经常透过宿舍的窗玻璃，望着外面的花园。
　　花园位于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中间，四周用冬青围住，只留两个口供进出，内有一土坡，曰”情侣坡”。到了春天，整个坡仿佛披上一条青绿的毯子，坡周围种着各色的植物，新鲜翠绿的沙地柏，一串串“小山楂”挂满枝头的火棘，叶子像小小的圆心，一簇簇紫色小花如烟霞般绽放的紫荆，鲜艳妩媚的红枫。
　　下午和傍晚，那些恋爱中的学生们，对对双双的，手拉手在里面散步，肩并肩坐着嗅着空气里洋溢的甜蜜。而上午，确切地讲，应称之为”读书坡”。里面站满了学生，有的戴着耳机，来回踱步；有的大声朗读，好像在做演讲；有的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不时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材料。
　　看着“情侣坡”，他常常想到高中操场外面的那个土丘。那个时候经常有学生从操场的院墙爬出去，去土丘那边玩。他想起了高中时候因谈恋爱被开除的学生。“如果他们能在这里拥吻该多好啊！”他想。
　　大学的男生宿舍里谈论最多的就是女生。
　　在老家的时候，石杨也是九点之前就睡觉了，可是上了大学，似乎精力充沛了，宿舍里熄灯之后，还是毫无困意。每天熄灯之后，宿舍的人都会躺在床上聊天，山南海北，什么都说，而谈论最多的当然是女生-她们的长相，她们的身材，她们来自什么地方，甚至她们今天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动作。本班的陈思，那漂亮的脸庞和精致的五官一下子就吸引了男生们的目光。
　　“陈思太漂亮了!”
　　“脸蛋还行，就是……”
　　“身材还行吧，你看那腿多长……”
　　“还是钟阿珍身材好，而且会打扮……”
　　“我真心觉得李雅洁不错,就是太朴素了。”
　　“石杨，你有机会啊！”
　　“什么机会啊！”
　　“追李雅洁呀，听说你们还是老乡呢，近水楼台先得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追女生呢，先要学会搭讪！”
　　“别闹了！”石杨笑了，他基本不参与这类话题的讨论。
　　爸爸之前说过，学生谈恋爱，简直胡闹哩！一毕业谁都见不到谁了！再说了，在这个男女比例10比1学校里，有谁会注意到自己这个整天勤工俭学，半点不懂浪漫的人呢？谈恋爱这种高雅的事根本和自己不沾边。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么努力考上大学，难道是谈恋爱来了吗？学校可不是婚姻介绍所。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眼前总浮现出另一个女生，甜美的笑脸，可爱的虎牙……
　　“那个车晓晓最招人烦，一副尖刻相，说话老翻白眼珠！”
　　“胡说什么！”小金生气了。
　　“啊，人家男朋友生气了！”
　　“什么？你跟车晓晓，那以后够你受的，每个方面都争第一，都压你一头……”
　　“你们确实别胡说，”石杨说，“班长这个人心地好，她还帮我介绍家教呢！”
　　他们班女生嫌男生太闷，不懂得怜香惜玉。之前李雅洁在宿舍说有个男生还跟她抢包子，这件事不知被哪个嘴欠的人传开了。
　　为了增进男女生之间的交流，车晓晓，桑伦带着生活委员郭康明，去心理咨询中心去找一个老师，给大家做一堂关于男女生交往的报告。
　　“人家别班的男生上课给女生占座，在食堂吃完饭给女生端餐具，还主动给女生买礼物……”
　　“我们班的男生绝大部分都跟死人一样，见面都不打招呼。”
　　“别班女生都说了咱们班男生素质差……”
　　几个女生像麻雀一样不停地在车晓晓和老桑耳边叽叽喳喳。车晓晓提议去找心理老师给大家上课。
　　心理老师周老师笑盈盈地看着来访的三个同学，听完描述，笑着说：”你们班的男生普遍比较内向，这没什么，你们多交流交流，之后相互熟悉了，自然会好的。”
　　“不容易好，老师。我们不知道怎么交流，那几个女生都很高冷，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您还是跟我们讲讲吧。”
　　周老师咯咯咯笑出声来，很欣赏地看着郭康明：”行，这周末吧，你们安排下地点。”
　　几个人出来之后，车晓晓也忍不住笑了：”这个周老师果然是搞心理的，我看见她，就想笑。”
　　“你们觉得她有多大年纪？”老桑问。
　　“三十出头？”
　　“快五十了！和我爸差不多年纪，但是看上去就像两代人。”
　　“对，像你姐姐。”康明神补刀，几个人都笑翻了。
　　周五晚上，一堂名为《大学男女生的交往》的课在主楼大教室开讲了。不但3班的男生女生全部到齐，连外班也来了好多人听课。大家脸上写满兴奋和期待。石杨忽然看见了李雅洁也来听课了，想起上次排队买早餐的情景，感到有点尴尬。看到PPT上显示的讲课题目时，石杨捅了下康明的胳膊：”还记得高一时候咱们也上过这种课吗？”康明当然记得，那个课的名字叫《高中男女生的正常交往》，讲课的也是个美女老师。不过上那个课是因为学校里出了那件“丑闻”，全校每个班级开会通报，还让一个美女老师给每个年级做关于男女生正常交往的演讲。不过那个老师太严肃，说高中谈恋爱，对不起老师，家长，也对不起自己的前程，以后男女生少说话，去大学再谈恋爱。
　　周老师却很亲切，她走到学生们中间，在讲课的同时用眼神跟每个同学交流。
　　“大家都是好学生，都是努力勤奋读书，考进来的。在中学，你们只要会做题就行了，但是进了大学，就不能仅仅死读书了……你们要学会如何与人交往，学会如何与异性交往，学会如何恋爱……”
　　教室里顿时嘈杂起来。
　　“说到你们感兴趣的话题了是吗？随着年龄的增长，恋爱是正常的需求。但是如何与异性健康交往……”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都感觉这是入学以来最重要的课。
　　接下来，男女生进行了互动游戏。
　　游戏一是每个人向身后的人说一句”我把真心送给你。”说的时候用双手比划成一个心的形状；对方答一句”谢谢！”；说谢谢的人再对身后的人说”我把真心送给你”；依次传递。
　　大家做得很认真，教室里的空气充满着温馨和友爱。春雪正好坐在金泽宇后面，当金泽宇转过身来，把真心送给她的时候，这个老实的姑娘脸都红了，心里小鹿乱撞，低着头小声说：”谢谢。”到最后一个同学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说：”我把真心送给大家。”引来老师和同学们一阵热烈的掌声。
　　“现在大家是不是觉得更爱咱们这个集体了？你付出真心，才会得到真心啊！”
　　游戏二是每个男生给一个女生写一封信，给哪个女生写都可以，而且写什么都可以，不记名的，但是信的开头必须是”亲爱的公主”。每个女生也选择一个男生写一封信，开头写”亲爱的王子”。
　　大家像完成作文一样，伏案奋笔疾书。写完之后，把信纸叠好，装进信封，信封上写上”公主”或”王子”的名字。最后，老师把”试卷”收上去。
　　一天之后，宿舍开始热闹起来，收到信件的人都欣喜若狂。
　　石杨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也收到了信，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看，鼻子差点儿气歪了。
　　“亲爱的王子，石杨同学，你虽然有点黑，但是还是很帅的，你该找个女朋友了……追女孩儿要嘴甜一点儿，不要太大男子主义……”
　　从笔迹和口气，判断出，写这封信的人是郭康明。
　　金泽宇也收到了信；虽然没有署名，但从信里提到的几件事，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你们说，陈思给谁写信了？”蔡顺维说。
　　“肯定不会是我们，哈哈！”
　　“弟兄们，赶紧出手吧，否则女神就要归别人了。”小蔡说。
　　老桑叹了一口气，说：”都别做梦了，像陈思这种人，你们是追不到的，这叫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陈磊哈哈笑起来，指着老桑：”你们还不知道吧，他追女生，碰了一鼻子灰。”
　　他又把脸转向老桑：”你给大家讲讲你的光荣经历吧！”
　　“肯定是陈思吧？”
　　大家都觉得像老桑这样气场强大，威严的“权威人物”，只会看上陈思这样光鲜亮丽的美女。大家都猜错了。那天晚上，学生会在校外聚餐。老桑和李雅洁都在学生会任职，又是一个系的，所以那天谝了很多。男生们显得特别能喝，纷纷给雅洁敬酒。李雅洁说啥也不喝酒，以茶代酒和大家干杯；她话很少，似乎对这种场合不是很喜欢。老桑喝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李雅洁座位旁边，拿起她搭在座位后面的外套，说：
　　“我送你回去。”
　　李雅洁看着他，愣住了，大家开始起哄。
　　老桑眼睛闭上又睁开，身子摇晃了一下，又说：
　　“我送你回宿舍。”
　　说着，把给李雅洁披上，拉起胳膊就往外走。
　　李雅洁羞得满脸通红，马上说：”桑伦，你喝多了，这样吧，我打个车送你回学校，再找两个男生和我一起，他们搀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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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呢？”大家问。
　　“没有后来了，哈哈哈，”他轻轻摇摇头，发出无奈的，爽朗的笑声，“人家对咱根本没兴趣。陈思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咱没戏的女生，李雅洁是那种试过了才知道咱一点儿戏也没有的女生。”
　　此时，女生宿舍也很热闹。
　　每个女生都收到了很多信，陈思更是收到十几封。
　　车晓晓拿着一封信贪婪地看着，从笔记认得出，是她的高中同学，她预料到她的王子也会给她写信。
　　李雅洁正打开一封看着，几个室友凑过来。
　　“都写的什么呀？”
　　“我们帮你打开吧！”
　　“我给你们朗读一段啊，‘我喜欢你那漂亮的脸蛋儿，雪白的大腿……’哈哈哈……”
　　雅洁有点儿恼了，把这封信拿过来直接撕掉，皱着眉头说：”这些人就知道胡说，没个正经。”
　　陈思也打开一封，“自从在军训的时候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现在每天都在想你，如果能和你做朋友，我会高兴得发疯，你是我的女神，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你是永远，不管多久，生生世世爱你不变……”
　　“是啊，好酸啊，我都被感动了。”
　　陈思的嘴角带着骄傲和冷淡的微笑。
　　雅洁又看到一封，“第一次和你认识是排队买早餐的时候，不好意思，我不懂得礼让，你跟着说话，我都没理，抱歉……”
　　雅洁收起笑容，想到了那天的事和那个男生，马上把这封信单独放到一边。
　　大家开始谈论男生。
　　陈思带着鄙夷的神气听大家谈论这个男生说了什么幽默的话，那个男生很帅的话，插嘴说：“帅哥这种生物在咱们理工科学校是不存在的。”
　　大家都默不作声了，带着奇怪的表情听她继续说下去。
　　“要说帅，桑伦还可以，男人帅不帅，不单指外表，比如马云，俞敏洪等人，你们不觉得很有魅力很帅吗？”
　　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她说得离自己太远。
　　“要说幽默，郭康明还可以，和他谈恋爱应该很有意思。”
　　“那跟别人谈就没意思啦？”大家反驳道。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人就喜欢逗那些书呆子。比如你跟蔡顺维或金泽宇这样的人谈恋爱，肯定自己要主动。石杨倒是蛮有男子汉气概的，就是……唉，怎么说呢？”
　　“应该很难有女生去和他谈恋爱。”阿珍说完，立刻从别人的眼神中察觉了自己言语的不当，尴尬地看了看春雪，“我是说，可能他太忙，没有空闲时间。”
　　“虽然和他是高中同学，但我也跟他不熟，雅洁，你和他也是老乡，不过他有女朋友了。”春雪说的都是实话，但听起来总觉得不合时宜或者故意逗大家笑。
　　春雪也跟大家一起有说有笑，但是笑容里藏着一丝尴尬。不仅仅因为只收到两封信，从升大学以后，她就感到了自卑。她平时都不愿意和室友一起走在校园里。高中的时候，她对郭康明有好感，但觉得康明似乎太受女生欢迎了；升入大学后，她一眼就看上了金泽宇，因为他看上去阳光帅气，可是后来听车晓晓老是提他，两个人似乎很暧昧，她就退缩了；勤工俭学的时候，她对小蔡很有好感，但这个人对自己不太上心。她暗笑自己爱得这么泛滥，这可真让人脸红和惭愧。她从小的信仰告诉她，恋爱的目的是为了进入婚姻，不是为了开心，更不是为了满足某种欲望。
　　令人惊异的是钟阿珍只收到三封信，她每封信都读了十几遍，边读边琢磨是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