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年纪》石镜清心

7、我喜欢你

　　“你在哪儿呢？”
　　“我已经进来了，在梧桐道上。”
　　石杨的心怦怦跳着，他既兴奋，又有点胆怯，甚至想拖延一会儿。他刚走到梧桐道上，就望见了那可爱的身影。他们距离大约两百米，姚菁菁也看到了石杨。他们互相伸出胳膊打了招呼，慢慢的向一起走着。石杨偶尔低下头，又抬起头；姚菁菁一直盯着他的脸。越走越近了，他们都笑了。石杨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眼前这个女孩，她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当初的马尾辫变成了披肩发，浅黄色的连衣裙搭配粉红的松糕凉鞋，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模样；只有那让人感到愉快的笑容和可爱的虎牙没有变。
　　“你刮胡子了？变帅了！”
　　“嗯，我也差点没认出你来。”
　　“你们学校可真大！”她忽然叹了口气，”哎，要是我也在这儿就好了！”
　　石杨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
　　“你听见鸟叫了吗？树上是不是有鸟窝？”
　　“好像没有吧，不过也看不见。”
　　“你一点儿也没有变。”菁菁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石杨身上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色短袖。
　　“跟以前不一样，每天都有很多新鲜的刺激，各种社团啦，各种讲座啦，还有各种性格的同学，我觉得比以前能说了，哈哈哈。”
　　“是吗？那你说说，我听听。”姚菁菁笑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要讲学习，也不要讲哲学。”姚菁菁调皮地说。
　　“我上小学的时候,每次假期结束,老师总让每个人把假期做过的‘坏事’写出来。每次放假时，我都会想自己要做啥坏事来完成作业。有一次放暑假，大概是三年级。我和我哥，我堂哥去田野上玩，看到一只雏鸟，羽毛稀少，大概还不会飞。哥哥把它抓住，玩弄了好一会儿。我建议甚至是祈求把它放了，堂哥说这样放了，它还会被别人抓住的，就在草丛里编了一个鸟窝，把它放进去。我笑着拍着手，转身准备离开时，堂哥掏出打火机，把草点着了，还说这下我的暑假作业完成了……”。
　　“这个故事真没意思，太残忍了！不过你怎么想起给我讲这个故事？”
　　“因为你刚才提到鸟了呀！”
　　姚菁菁看了石杨一眼，低下了头，嘴角漾起微笑，用手轻轻地打了石杨的手臂一下。
　　“一想到这个事情，我就很内疚；而且因为这件事我恨了堂哥很长时间。”
　　“上高中的时候，有次阅读课，你拿了本《精神现象学》读，把我吓到了，你竟然能读懂。”菁菁带着敬佩的眼神望着石杨。
　　“哈哈，其实我根本没看懂。”石杨朗声大笑。
　　他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学校操场西面的一片小树林，一棵棵小白杨挺着身子，个头一般高，仿佛等待检阅的士兵。
　　姚菁菁背靠在一棵白杨上，说：“你还记得咱们高中学校旁边也有一片白杨林？”
　　石杨点点头。
　　“快到中午了，咱们去吃饭吧！我们食堂的饭挺难吃的，要不咱们去外面吧！”
　　“难道比咱们高中食堂更难吃？总有桌椅吧，总不至于让人蹲着吃吧，就去你们食堂吃吧！”
　　“要不等会儿再去，现在人太多。”
　　石杨打了两份炒面，又端来了两碗免费的白菜粉丝汤。
　　“吃吧！唉，喝汤的勺子都没了！”
　　姚菁菁笑着看了看那两碗汤，站了起来：“等我一下。”过了一会儿，她端来了两杯可乐。
　　“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饮料。”
　　两个人面对面坐好，边吃边聊。石杨不住地打量着进出食堂的人。他猛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低头已经来不及了，对方也看到了他。
　　小蔡端着餐盘挨着石杨坐下：“今天出门这么早，干啥去了？”
　　石杨尴尬地看了一眼菁菁，转移了话题：“你才起床啊？”
　　“你室友？”菁菁问。
　　小蔡惊讶地看着女生，又瞧了瞧石杨：“这是？奥，明白了，哈哈……” 他凑到石杨耳边说：“那次和你网上聊天的是不是她？”
　　石杨笑了，默认似的点了点头，心里却骂道：“知道了，还不走开点儿，没有个眉眼高低！”
　　“你是哪个学校的？什么专业？石杨这人很好的……”小蔡说话说上瘾了。
　　石杨不言语，低头喝汤。
　　“你们慢慢聊，我去上网了！”
　　吃完饭，姚菁菁问道：“你们宿舍现在有人吗？”
　　“应该有，不过有人大概还没起床……”
　　石杨端着两个餐盘去餐具回收处的时候看到了同班的李雅洁。她背着书包，没有注意到石杨，放下餐具，往门口走去。
　　石杨过完年假从家坐火车到西城火车站，又从火车站坐公交车到学校，在公交车上见到了她。
　　“马上又能吃到学校的饭了，又能见到那个在食堂里的胖胖的阿姨了！她身着白色的厨师服，身后一口大锅，熬着骨头汤，面前守着一摞釉着蓝花的白口大碗和一个刷卡机，旁边的师傅在桌子上做拉面。她眼里总泛着活泼，一边给学生打价钱，一边和旁边的阿姨说话，说到高兴处，咧开嘴哈哈大笑，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见这种人真让人开心。我回到学校就和亲爱的‘小虎牙’视频聊天……”他在公交车上想。
　　车里塞满了返校的学生。他背着双肩包，右手抓着扶手，头靠在右胳膊上带着疲惫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向前望着。
　　车在途中某一站停住，一个女生双手拎着拉杆箱吃力地上了公交，车门在身后合上了。她把白色羽绒服的的帽子从头上摘到脑后，露出漆黑的别着珍珠白发卡的短发。高贵而斯文，带着书卷气的眼神从眼镜后面泛出迷人的光彩。她按了按红色的围巾开始从背包里拿公交卡。
　　石杨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样的眼神他只从一个人的脸上看见过。“‘小虎牙’的眼神是可爱的，亲切的，无拘无束的，只属于中学时代的；她的眼神是文气的，神秘的，令人无法忘怀的，是属于大学时代的。”他想。
　　她并没有发现他，过了一会儿，也许是想换个视野，她转过身子面对着车门。他的眼神却从未在她身上移开，仿佛整个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
　　车在校门口附近停住了。
　　校园里静悄悄的，身姿挺拔的教学楼和躲在角落里的墙壁灰暗的实验室似乎也是睡眼惺忪的。一只鸟儿啁啾着，从树上飞到了空中 。
　　又回到这个宁静的地方，旅途的疲惫已经去掉了一大半。
　　“也不知道室友们都到了没？”李雅洁此时在想，仿佛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哎呀，真尴尬，怎么老是看到他，难道讨厌谁就会遇到谁吗？”
　　她忽然想起假期的时候，好几个男生在网上找自己聊天，有时还会同时聊好几个。老桑每天都找自己聊。不过她觉得他们都都靠不住。
　　“这个男生有点儿特别，不，也许是我自己有点儿高冷，上了大学应该更活泼一点儿，难道那次买包子的时候，我白了他一眼导致对我有意见吗？又或是……”
　　李雅洁胡思乱想着。
　　“我是不是应该快走几步，追上去，寒暄几句？”石杨想，”还是算了吧，又不熟！”
　　路上铺满了黄色的梧桐叶子，只有拉杆箱的声音和轻快的脚步声在轻轻地打着招呼。
　　“她肯定知道我在后面，我不主动打招呼，是不是不太好？”他想，“不就是说个话吗？堂堂男子汉，怕什么！又不能把我吃了！”
　　他刚鼓起勇气，脚下加紧，却见李雅洁在岔路口转弯了……
　　“能给你提点儿意见吗？”菁菁撅着嘴说，“你出食堂门，掀开门帘，自己出去了，不想想我还在后面呢，就直接放下来，都打到我的头了。”
　　他们继续在校园里转，下了几级台阶，外形像手风琴一样的图书馆楼便映在眼前。
　　“真漂亮！比我们学校强。”
　　“我经常去里面上自习！上累了还能看看书！”
　　“你还是那么爱学习。”
　　“里面还能上网呢，很多人上完课，去图书馆看NBA比赛。”
　　他们走过图书馆，迎面是一条红砖砌成的小路，两边各有一排樱花树。不过花期已经过了，树上基本只剩下叶子了，绿油油的。
　　“这是樱花树？我没有见过啊！”
　　“是很漂亮，如果你早来二十天，就会看到满树都是花，没有一片叶子。我们每天去上课都会经过这条路，看到火树银花，心情也好啊！”
　　菁菁陶醉在想象中的美好场景中，情不自禁地说：“明年我一定来和你一起看樱花。”
　　“你以后有何打算？去哪工作？”菁菁问。
　　“没想过。你呢？”
　　“我毕业就在向城找工作，你也来吧！”
　　“好啊！你不打算考研吗？”
　　“不打算，上那么多年学，人都老了！你要读研啊？”
　　“我都没想过考研的事。”
　　“咱们说点别的吧！”
　　……
　　图书馆的北面有个小水池，用石头雕刻成莲花的形状，水从花心处喷出来，向四周散落。湖的旁边有几株不知名字的树，细细的树干紧挨着，树枝树叶环绕着，交错着，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大蘑菇。
　　石杨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那个小水池，聆听着美妙的水声。
　　“你在想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微笑着摇摇头。
　　“你在想什么呀？”过了一会儿，石杨回过神来，望着姚菁菁。
　　姚菁菁眼睛盯着前面，一动也不动，微笑着，仿佛沉浸在了傍晚校园的静谧中，又仿佛在欣赏一首优美的曲子。
　　“你怎么了？”石杨用手推了推她的胳膊，仿佛她再不说话，自己就要发火了。
　　“你不要坐的那么远，近一点儿嘛！”
　　石杨坐近了一点，屏住呼吸，低下了头。
　　“我发现你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
　　石杨扭过头来，发现了一张又认真又调皮的脸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突然，姚菁菁张开双臂，楼住了他。
　　石杨顿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想说点什么，却开不了口。
　　“你紧张？……你怎么抖了两下？你的心跳得好厉害……”
　　姚菁菁的声音那样慢，那样低，让石杨很诧异，就像不认识这个女孩子似的。“我终于和姚菁菁在一起了吗？是的，是的……”他想。此刻，那经常萦绕在他脑海中的纯纯的眼神，亲切的笑脸连同那如梦似幻的中学时代都远去了。
　　几个背书包的学生在旁边路过，指指点点的，小声地议论着，一个男孩子发出的了嘿嘿的笑声。
　　过了很长时间，石杨忽然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有多喜欢？”
　　“这个…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