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年纪》石镜清心

58、又见雅洁

　　石杨他们还是回到了学校，一方面是要加紧打印毕业论文，准备答辩PPT；另一方面，大夫只允许家属陪床。诗敏妈妈也感谢了大家的好意，说如有需要会打电话。
　　“回去准备毕业论文吧。”面对石杨再三请求陪诗敏，她摇摇头说。
　　石杨第二天又给诗敏打了电话，发现已经关机了。他本想跑去医院，正好赶上学院预答辩。春哥劝他晚上就不要去了，病人也需要休息。
　　他第二天去医院时，正赶上病人打点滴，医生不让进去。
　　等到他再去医院时，医生告诉他病人已经转院了。
　　“转到哪里去了？”石杨惊惶地问。
　　“转到西城了，她家乡那里，”医生如无其事地说，“她妈妈的主意，说实话，不是我们医院水平差，这个情况，不躺个几个月好不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这个时候转院不好。但是他妈妈可能觉得西城是她家，照顾起来方便。”
　　从那以后，他打了好几次电话，发了无数的微信，都没有回应。
　　他给哥哥打了电话。
　　“这都是想不到的事，想不到，”哥哥沉默半晌才低沉地说，“那个女孩比你小一级是吧，你给她打过电话了？有她家人的电话吗？其实……如果联系不到她，她也不联系你，你不要老想这件事了……等没事了，她会主动联系你呢！不知道她的伤势怎么样。如果……应该不会，如果那样，新闻上早就报道了。”
　　老桑给他发微信。
　　“我们单位大门随时向你敞开着。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没有呢！”
　　“说实话，你和雅洁更合适！”
　　“可是我觉得，诗敏她……”
　　“你是可怜她还是喜欢她？要是她……我是说假如，想过没有？你上了这么多年学，到了报答父母的时候了，如果你那样做，你不觉得对父母良心有愧吗？不觉得对不起老师的辛苦栽培吗？且不说那么高大上的，你的一生会幸福吗？”
　　“你不要说了，我要去西城，我就要去！诗敏说了，她会在火车站等我！”
　　“如果她还好好的并且是喜欢你的，早就和你联系了！”
　　春雪给他发来邮件。
　　“石杨，你没有做错什么。诗敏当然是个好女生，她现在不和你们任何人联系，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或许她不方便接你电话，或许……我知道你跟伤心，大家都这样。你哭过，我也哭过，我还为她祈祷过。每个人都伤心，可是伤心过后，还得面对生活，面对人生。做你该做的，不能自暴自弃，听康明说你走着路都会自言自语：’最好的日子都过去了’，生活的道路还很长呢，怎么就完了呢？你还有父母，朋友呢，或许有更好的喜欢你的女孩呢？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的欢乐和幸福在前面等着你呢！我仍然觉得你和雅洁是合适的，而且雅洁也一直喜欢你，只是你们长时间的不见面以及一些误会才导致你们的关系不如以前了。雅洁也为诗敏的事哭过呢，她现在每天都问我该怎么办？她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只是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该如何安慰你，她又怕别人误解她的动机，怕你误会她。当然我们都是外人，无权干涉你感情的事。不过你要好好想想，理智地思考下自己的未来。”

　　有一个规律：我们情绪的浓汁会被流水一样的具体的事务给冲淡。这段时间大家忙着写毕业论文还有答辩的PPT。研究生的毕业论文比本科的要求严格，尤其是软件查重这一关很关键。小军想出一个方法：在一句话里多加“的”；一句话分成几句说。总之如果论文读着都不像人话就没问题。大家边笑边效仿。
　　那个自然科学基金的项目结题时间日益临近了，陈老师越来越着急，频繁找石杨。
　　陈老师说借鸡生蛋，蛋有了，鸡该怎么办？论文都有了，学生也该毕业了，但是项目能不能了结呢？能不能下个结论？他给出了自己对于项目的结论。
　　石杨摇摇头，表示不同意，“我觉得不能这样下结论，您说的这个结论当然可以编程去验证，只是您给的用以编程的前提条件我觉得有问题。”他给出了自己的思路，还有要想找出最后的真实的结论的方法。
　　“嗯，这样比较复杂，恐怕时间上来不及。”陈老师忧虑地说，心想石杨和包老师的思路一样。但是他显然不想听他们的，否则在评职称的资本上，他永远赶不上费传新。
　　他按着小克老师的思路编程，仿真，修改，奋战两个礼拜得出了一个结论。
　　当他在老师和众多的师姐师兄面前显示自己的科研成果时，大家格外专注。包老师对于这个结论表示很惊讶，与小克和程林一直讨论。小克老师则面露喜色，又有一丝即将领奖时候的淡定。
　　研一的学生都说程林真牛，水平超越了即将毕业的师兄师姐。
　　石杨找到程林，详细讨论，发现他不怎么懂原理，但是编程很牛，能将小克老师的意图聪明地实现出来。他给程林详细讲了讲原理，并说这个编程的前提条件要约束一下。程林把石杨的想法认真记下来。
　　石杨本来还想找小克老师讨论，却被康明以及春哥制止了。
　　毕业答辩的那天，实验室热闹起来，好像过节日。师弟师妹们悄悄从后门溜进答辩现场，有人还准备了相机。石杨是他们实验室第一个参加答辩的人。他站上讲台，看着冲他点点头的陈小克老师，看着其他四个评审老师，看着准备参加答辩的同学们，看着像准备听老师讲课的学生那样站在后排的师弟师妹们，微微鞠了一躬。站在台上讲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康明从门外进来，蹑手蹑脚坐到角落里，微笑着冲以及一个代表“加油”的大拇指。
　　他顺利完成了答辩，走回座位的时候，眼睛紧盯着康明那张友善而自信的脸。康明悄悄把他拉到门外。还没等石杨问，他就迫不及待地说刚从火车站赶来。“还有两个熟人呢！”石杨扬起眉毛看了看他，脸上出现了复杂的表情。他说同学们还没有答辩完，现在走开不太合适，等一会儿再见她们。
　　时隔几年，当他再次见到那个曾使他朝思暮想，被他理想化了的女孩的时候，他有种恍惚的感觉，他很难将她纯洁美丽的笑容和本科校园里那灿烂的樱花分离开来。在很短的时间里，本科的同学，本科校园里的操场，本科的自习室，本科的毕业晚会……一股脑地涌进了他的脑海里。过去的几年，包括研究生的同学，甚至诗敏都只是一场梦。
　　可是眼前的雅洁已经变了，留起了长发，脸上也多了些成熟。从她盯着自己看的表情和眼神，石杨知道，自己也和几年前有了变化。
　　四个好朋友在南门外一起吃饭的时候，一起回忆了很多往事。
　　他们三个是昨天一起上的火车，今早到的。
　　“雅洁这次还挺勇敢的。”吃完饭，康明和春雪一起散步的时候说。
　　“”我告诉她：’如果你没有勇气去做一件事，只要问问自己如果不做以后会不会后悔就行了！’这话对她的触动很大。”
　　“我听说刮台风那件事了。”石杨没想到雅洁会说这个，一愣，没有作声。
　　“我还听说你女朋友……”雅洁难过地说，看到石杨露出痛苦的表情，马上改变了口气，“不过，我相信她会没事的，你也不要太难过。她很有可能在家修养呢，不想别人打扰她。”
　　石杨摇摇头。
　　她接着说：“经历这种事，不仅身体上，心里也会受到伤害，得要时间恢复啊。”
　　石杨扭过脸去，不想让雅洁看到眼里的泪水。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叫上春雪去看看住处呢！”雅洁笑着说，洒脱地转过身去。
　　石杨默默地看着雅洁的背影，忍不住喊了句：雅洁！
　　女生回过头，惊讶地望着她。
　　她慢慢走回来，“怎么了？”
　　她看着他通红的双眼，抿了抿嘴唇，“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咱们读了这么多年书……”她说不下去了，低头揩去眼角的泪花，然后摇摇头，努力愉快地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石杨觉得一切都变了，以前的一切不会再回来，以前的自己是幼稚的，以前对李雅洁的迷恋是冲动的，不成熟的，现在占据他全部心灵的让他感觉生活充满生机的女孩叫傅诗敏。
　　可是一切都没变，现在，在这里，在眼前，雅洁，依然美丽更加成熟的雅洁不就站在他眼前吗？是她给他安慰，开导他，让他觉得未来充满希望。在某个瞬间，他真想紧紧抱住雅洁，告诉她他是喜欢她的。在某个瞬间，他真想把诗敏从脑海里去掉。
　　“或许他们是对的，雅洁才是更合适的那个人。”虽然他极力排除这种奇怪的念头，但是它似乎很自然地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