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年纪》石镜清心

59、远去的列车

　　“就在启程的时刻
　　让我为你唱首歌
　　孤独时候要记得想起我
　　等到相遇的时刻
　　我们再唱这首歌
　　就像我们从未曾离别过……”悦耳的歌声带着淡淡的忧伤在毕业典礼的会场响着。
　　会场外面火红的凤凰花，一团团，一簇簇，热烈地绽放在枝头，好像要把自己全部的美丽拿出来呈现给即将离校的年轻人。
　　南川河依旧静静地卧在那里，这片美丽校园里的年轻人的欢乐，悲伤如同这河水一般有时清澈有时混浊，但总是奔流向前，不作片刻的停歇。
　　实验室召开了欢送会，大家都很沉重。陈老师此刻像个朋友，跟每个人都掏心窝子。他说那个棘手的科研项目在大家的努力下终于顺利结题，还特别称赞了程林。可程林却低着头，显得很拘谨。陈老师已经把他和郭康明当作了科研的主力干将。
　　陈老师私下找石杨问想不想留下来读博，“实验室真需要你这样的学生！”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真诚和关切。石杨马上礼貌得回绝了。“你什么时候想回来，跟我说一声就行。”
　　实验室里灯火通明,春哥，李欣，还有师弟师妹们都在,似乎大家商量好了。屋里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师弟师妹平时很不喜欢师兄们默默无语的样子，很讨厌这样的氛围。可是今天，大家却有点舍不得这样的安静。小艺在网上上问海悦：“明天哪位师兄走啊？”
　　“石杨师兄。明天一大早。”
　　“我们要不要送啊？”
　　“不知道，听安排！”
　　石杨把电脑上的资料整理了一下，全部发给了程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把书籍往书包里装。阿豪回过头：“师兄要走了？”石杨点点头。他很快收拾完书包背起来，师弟师妹们也都骚动起来。
　　“石师兄要走了，大家送送吧！”阿豪说。
　　大家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的看着石杨。
　　石杨微笑着，摆了摆手：“走了！”，说完走到春哥的桌前，伸出右手：“春哥，三年了……”春哥抓住石杨的手：“一路顺风！”小军和李欣也都过来，和石杨拥抱。
　　“一路顺风！”
　　“常联系，还会再见的！”
　　“师兄以后常回来看我们啊！”海悦笑着，同时脸上有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石杨被人群簇拥着走到实验室门外，大步走向楼梯。
　　“师兄你回一下头啊！”
　　石杨回过头，看到大家都站在实验室门口挥手。他下意识地挥了挥手，说了句：“我走了。”便快速走下了楼梯，边走边想：“我这个人又这样，我应该好好看看大家，多说几句！可能是怕自己流泪吧！哎，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他越走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想转身回去。哎,还是算了吧!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大，又白又亮，没有一点风丝儿。校园里很安静，只有夏虫欢快的吟唱着，浅水湖边的桥上有一对情侣挽着胳膊，慢慢地散步。
　　他坐在驶向西城的火车上，左手托着腮帮，怔怔地望着窗外。
　　天空还飘着雨丝，远处的田野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
　　现在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他马上就要去一家高薪的科研机构上班了，马上就要挣钱了。可是，这也意味着将永远的离开校园了！他此刻对学校和学生生涯产生了无比的怀恋，关于校园的念头像浪花一样不断涌出心扉。
　　在人生过去的26年，在最好的年纪，他把绝大部分的时光放在了学习上，把绝大部分的精力放到了考试上；青少年时代所有的梦想，追求，激情，荣誉都与校园息息相关；现在就这样结束了。
　　可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辜负青春，在最好的年纪，奋斗了，拼搏了，没有懈怠，这就够了，没有遗憾了。
　　还记得备战考研每天晚上去学校操场跑步的时候，还记得为了备考量子力学，晚上熬夜复习的时光，还记得为了做项目累倒的时候，还记得为了解决掉项目中的一个技术难点而兴奋地睡不着的日子……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就是青春该有的样子，这就是生活。
　　可是真的没有遗憾么？
　　还记得在那棵大蘑菇树下和姚菁菁拥抱时的情景，还记得在那个樱花烂漫的季节和李雅洁一起在校园里散步的情景，还记得和傅诗敏手牵手在校园里滑旱冰的情景，还记得手拿玫瑰花要向诗敏表白时的情景……这些美好的时光也都过去了，永远地结束了。
　　雨滴好像无数闪亮的银豆子冲着自己打来，噼里啪啦地落在车窗上，又无奈地流下去，仿佛晶莹的泪珠。
　　如果时光能够倒退该多好！也许会作不同的选择，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大三的时候会继续和姚菁菁联系，就像高中时那样，干嘛想那么多，做个好朋友不也挺好吗？研二的时候会奋不顾身地去找李雅洁，把心里的话当面告诉她，为什么要让人家猜呢？还有诗敏，如此可爱的诗敏……
　　自己甚至连女朋友都不会谈。这样的校园生活真的值得留恋吗？是的，还是值得留恋！上大学和研究生不是一种荒废，生命不就是个过程吗？就像现在坐在这列车里，到了终点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得下车，可是在旅途中欣赏到了外面的风景，看到了山川，丘陵，河流，城市的高楼林立和霓虹闪烁以及乡下的烟雨蒙蒙和田野里嫩绿的禾苗……也想到了很多事情，或甜蜜，或忧伤……这就行了。
　　唉，都经历了，都过去了，都结束了。
　　他的心情无比的惆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消失了。
　　天黑了，他没有去狭小的卧铺上躺着，还坐在在走廊里靠窗的座椅上望着窗外。
　　窗外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亮，那些被灯光照得格外醒目的小站的名字，那些灯火通明的高楼，都浸没在漆黑却温馨的夜幕里，好像是久违的朋友。那亲切熟悉的感觉又袭上心头。原来青春从未远去，只搁浅在心头。
　　轰隆轰隆，他忽然觉得耳朵难受起来，车窗外也一下子变黑了，好像停电了一样――是过隧道了，哦，快到目的地了！
　　几声清脆的短信铃声把他吓了一跳，他打个激灵，掏出手机看。
　　他猛然伸直了腰，激动地心怦怦跳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扶座椅，向车窗外望了一眼，又低头盯着短信看了一遍，仿佛不相信似的。
　　澎湃的的感情浪涌在他心里翻腾着，忽然又感到眼泪在眼框框里打着转……
　　窗外变白了，或许是列车已经驶出了下雨的区域，天空渐渐亮起来。青灰色的山仿佛骏马一样奔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