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年纪》石镜清心

41、该怎么表白呢

　　陈老师在课题例会上催促石杨等几个研三学生抓紧时间写论文，再三强调学校规定如果没有英语论文发表，将不予毕业。
　　“水平高低先不说，必须要达到要求。”他说，并且表扬了张松。
　　老师还说今后的科研任务，研二的学生该是主力了。
　　费老师实验室的同学叫苦不迭，原来老师不让他们去找工作，后来迫于舆论改口说发出文章才允许去找工作。
　　陈老师还比较人性，他说学生找工作天经地义，但这段时间应抓紧准备论文，否则后面还要准备毕业论文，比较紧张，而且万一被退稿，真就麻烦了！“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们，之前说谁要不汇报，就扣钱，当然最后咱们没有实行，但现在真应该抓紧了！为了你们自己”
　　今年实验室又来了十个新生。陈老师希望他们在上课之余尽快找到研究方向，为将来的论文做准备，不要像师兄师姐们这样被动。
　　“我希望两位老师能在论文上给予我们更多的指导，另外，”石杨犹豫了一下，还是大胆地说下去，“其实让新生自己寻找研究方向，我觉得不是太――”他差点儿就说出“合适”两个字，“最好给他们规定一个范围，否则――”他又差点儿说出“浪费时间”四个字。
　　陈老师没有回应他，但脸色很难看。
　　下了会，康明笑着对陈思说：“他总是实话实说！”
　　实验室里除了小军还是那个懒洋洋的节奏，李欣的身影在白天更加频繁地出现了；陈思经常去陈老师办公室讨论问题，有时候还去高院长办公室不知干什么；王春则时常在实验室踱步，一会儿跟这个聊聊，一会儿跟那个谈谈，及时了解大家的进展。他对大家说：“还是石杨有先见之明，这会儿不会手忙脚乱。他对石杨说：“听说你都写两篇了，是吗？能给我一篇吗？嘿嘿。”石杨知道他是开玩笑，但确实自己有写两篇论文的材料，并且已经写完了一篇。另一篇论文的内容就是他之前夜以继日废寝忘食乃至生病的期间所研究的。这篇论文还没完成，有个技术问题还没思路。这篇论文的内容本来是包老师让张松研究的，但费时费力，还可能结果不好，后来被陈小克老师给了石杨，到现在也没被老师提起过。
　　最近，他变得健谈起来，不仅在课题例会上踊跃发言，而且私底下也主动加入大家的闲谈。他充满了自信，这种自信从他高昂的头，从容轻快的步伐，眼里的神采表现出来。
　　不仅本实验室的同学，似乎别的实验室同学都在议论他和诗敏。有时他走在路上会看到周围的同学投来的好奇和羡慕的目光。这使他有些发窘。大家问他为什么不跟诗敏一起去吃饭，看他微笑着沉默不语，也就不便继续揶揄。
　　他觉得这段时间是来到申城以后最快乐的时光，平时在实验室胸有成竹地写论文，或者复习专业知识，到了周末和诗敏去图书馆或者外面的小公园。他们经常是看见对方就没有缘由地笑起来。石杨从没说过“我喜欢你”之类亲昵的话，但他的动作，语言，神情都表达了相同的意思。他还是叫她“毛毛”，同样，还是被唤作师兄。同学们问他进展的时候，例如有没有牵手，有没有拥抱，有没有接吻，他都笑而不语或顾左右而言他。
　　他感到思想的小船驶出了狭隘的天地，生活的天空没有了阴霾；他感到幸福，充满希望。
　　这天，肖海悦回到宿舍，看到诗敏撅着嘴。
　　“姐姐，你今天怎么不聊了？”
　　“没意思！”
　　海悦吓一跳，“不会是石师兄惹你生气了吧？”
　　诗敏用被子把头蒙起来。
　　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来了，她露出头伸出胳膊拿起来看看，又丢在了一边。不一会儿，铃声又响起来。她用被子把头重新蒙上。
　　“到底怎么了嘛，师兄那人不错，你可别小肚鸡肠！”
　　海悦悄悄退出宿舍打电话给康明。
　　“……知道了，他现在和我聊天呢……”康明边走边接电话。
　　他和石杨正好走到了图书馆的“肚子”底下。
　　“走，咱去二楼那边的桥上看看吧。”康明提议。
　　他们步入灯火通明的图书馆大厅，顺着旋转楼梯上了二楼，迎面是两排路灯。他们走过去，立在桥上，手扶栏杆，望着脚下深绿的河水流向不远处闪着灯光的实验室和宿舍。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每当心烦的时候我就跑到这里来。”
　　“你也有心烦的时候？”
　　康明笑了，“每个人都有，比如我想春雪的时候。”
　　“你喜欢春雪，就直接告诉她呗！”
　　“在面对感情时，咱们其实是一类人，虽然性格不同。咱们都想得太多，喜欢把感情隐藏在心里，没有勇气去面对，怕万一不能在一起。”
　　石杨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你看，感情是不能够用理智来分析的，它包含着冲动的成分。当真正的感情来敲打心门的时候，你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文绉绉的？没看出来，你对感情这么有想法。”
　　“唉，说起别人都一套一套的，轮到自己就不行了。”
　　“哈哈，进展怎么样啊？难道也是太理智了？”
　　“你和春雪从高中就认识了，而我和诗敏就没说过多少次话。”
　　“那倒是，不过那句话你真说错了，”康明说，“人家不理你可以理解，换作是我，也不理你。”
　　“可是现在怎么办？她又不接电话。”
　　“你想好以后去哪工作吗？你马上就要去向城找工作了，是吧？”
　　“嗯，这个――”石杨欲言又止，话语被思维阻塞了。
　　“拿我来说，春雪去哪我去哪，你呢？如果你喜欢一个女生，真的想和她在一起，不该只考虑眼前，还要考虑以后啊。诗敏以后去哪工作你知道吗？她是独生女，我估计她要回老家西城那边的。”
　　“唉，”石杨摸着头，“我都没想过这些。”
　　“你真的想和傅诗敏在一起？想好了吗？”
　　石杨点点头，“嗯，我要找的那个人就是她！”他抬起头，望着远处的灯火，接着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书也看不进去，只想和她说说话。”
　　“我记得当初你对我说过，李雅洁真好，李雅洁真好！哈哈哈！”其实康明本来还想接着说，你真花心！
　　“可能是此一时彼一时吧！”说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又说：“那是不一样的！”
　　“这么说，诗敏是你的女神？”
　　“快说，现在该怎么办？”
　　“今天听你这么说，我明白了，那天我从老同学的角度对你说的那些话，不用往心里去，感情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只有自己的感受是最真切的。我觉得你应该和诗敏好好谈谈，开诚布公，对了，你表白了吗？我看你们都一起出去好几回了！”
　　“还没有，我总觉得应该是顺其自然的事儿！”
　　“不要顺其自然了，赶紧表白，然后两个人坐在一起好好规划下未来。”
　　“嗯，我知道了。我想就在这里，这个地方！可是，可是――”
　　“不要怕羞，男子汉大丈夫！好了，你定好时间，让肖海悦帮你把她约出来，”康明说，他又琢磨了下，“你不要给肖海悦打电话，我给她说。”
　　这时，傅诗敏也正在跟小海悦说知心话。
　　那天在网上聊天时，诗敏问他准备找哪里的工作。石杨不假思索地回答，还没想好呢。诗敏回复了个“哦”，就说有事不聊了。
　　“姐姐你多心了，师兄大概是没考虑太多。”小海悦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埋怨师兄。
　　“姐姐，我正经问你，你真想和石杨师兄长久发展吗？如果是，你应该告诉他你的想法，因为他马上就要找工作了。”
　　诗敏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仿佛在思考，然后点点头。
　　海悦的手机响了，她赶紧挂掉。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到宿舍外的走廊上打通了康明的电话。
　　她走进宿舍，兴奋地说：“好消息！”接着，她又带着嗔怪的语气说道：“石师兄都愁坏了，你都不理人家！”
　　“你怎么知道？”
　　“郭康明和他在一起呢！他还说呀，”海悦凑近诗敏，“你是他的女神。”
　　诗敏笑了，脸上泛起一阵红潮，“他说的？原话是什么？”
　　“师兄说明天下午三点，在图书馆二楼的桥上，你们好好聊聊。”
　　“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你连电话都不接！”
　　当天晚上，石杨迷迷糊糊地没睡踏实，脑海里想象着明天和诗敏见面的情景，甚至梦里面都是和她拥抱的画面。
　　到了第二天，他忽然胆怯了，在实验室里坐立不安，觉得昨晚的想法太疯狂。可是他也意识到这是个关键的时刻，人生能有几个关键的时刻呢，他自己过往的人生中就有两次，一次是高考，一次是考研。前两次他都表现得很沉着，为什么这次这么慌乱呢？唉，他也恨自己，石杨啊石杨，你那种倔强的尽头都哪去了？那种执着的精神怎么都不见了？

　　桥上一个人也没有，诗敏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和湖两边茂盛的草和花。她思考着自己和石杨的事情。
　　她忽然她觉得旁边有人走过来，扭头一看，又下意识地低下头，脸倏地红了。
　　“师妹，你也在这儿呀！”
　　“嗯。”
　　石杨觉得有一肚子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诗敏，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两个人都很不自在。
　　“师妹，你打算去哪里工作呀？”
　　“还没定呢！”
　　“哦！”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石杨皱着眉头，使劲抿着嘴，看看诗敏，又低下头。
　　“我去看看海悦去！”诗敏说着转身走了。
　　石杨呆呆地站在桥上，心噗通噗通跳着。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诗敏已经出了图书馆，径直向宿舍方向走去。
　　“哎！”石杨狠狠地打了自己大腿一下，他恨自己的懦弱，同时觉得特别委屈。他用力攥着拳头，看着诗敏的背影，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冲下桥，向诗敏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