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年纪》石镜清心

27、好友叙旧

　　两个人走进一家菜馆，掌柜的是个东北阿姨，大脸盘子，说话有威严又客气，“吃什么孩子？……好的，孩子。”他们要了一盘地三鲜，一盘火腿煎鸡蛋，两瓶小木屋。小木屋是个好东西，便宜，还能喝出酒的味道。
　　两个好朋友真没想到还能走到一起，生活真是个魔法师，世上的人都是他的玩偶。
　　“缘分啊，先干一杯！”
　　“真没想到你还真回来了。”石杨喝完放下杯子。
　　“没意思！提拔的都是读研的，不就是博士就是硕士，唉！”
　　“都不看能力吗？”
　　“反正我们单位不看！”
　　“所以回来镀金？”石杨说。他似乎早就听谁这样说过，康明从经历中提炼出来的话更让他确信无疑。
　　康明点点头，“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学校是个好地方。”
　　“不全是这样吧，”石杨温和地笑着，带着看穿一切秘密的坚定目光，“你回来是找陈思的吧？还特意和她进一个实验室？”他本科时候看见过他们两个人牵手的情景，只是没有特意问过他。
　　“她？”康明否认了，“我怎么会因为她？”他没有将心里话完全讲出来，其实他一心想报本部的导师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和陈思在一所校园里。
　　康明问石杨和李雅洁发展的怎么样了
　　石杨端起杯子呷了一口，低头不语。这件事是他心里不愿触碰的地方，但他也料到了和康明叙旧难免会被说起来。
　　“异地不好相处吧？你为什么不报本部的导师？”
　　“我报过，也有老师要了，后来自己又换回来了。”
　　“换回来？！吵架了吗？”
　　石杨回忆起一年前的情景，他也遇到了康明的处境。为了能回本部，他给几乎所有在本部的导师发了邮件，问还有没有名额。有的没有回复，得到的回复也基本是名额已满。只有一个其专业分支方向比较冷僻的老师给他的回复是还有一个名额。他欣喜若狂，赶紧回复老师愿意去她的实验室。
　　向城大学他们专业的研究生第一年都在申城分校上课。不同的专业分支上的课程不一样。
　　石杨上了几节课就后悔了，因为这个专业分支的课程他不喜欢，更重要的是听说不太好找工作。他专门请一个也是西城大学考进来的师兄在浅水湖旁边的餐厅吃饭，师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选的导师？”第二句话是“学那个不好找工作。”
　　他彻底后悔了，难道自己努力了好几年，又要换到一个找工作更差的方向吗？不，他绝不会这样做。
　　第二天，他忐忑不安地给本部的导师发了一封邮件，很诚恳地解释了半天，没想到老师十分钟之后就回复了他“好的，没问题！”
　　这个时候，申城分校这边的导师名额也都满了，只剩下今年才开始带学生的陈小克老师。来到这个实验室，他的心又获得了某种补偿性的安慰。不仅是因为每月几百元的生活费补贴，还因为他在这里学习和生活很舒服，这里的天空似乎比家乡的低，比西城的也低，空中的白云仿佛触手可及。这里经常下雨，空气总是湿漉漉的，他觉得皮肤都变好了，好几天不洗头也没有头皮屑。风光秀丽的南川河在图书馆旁边缓缓流过，明亮雅致的浅水湖静静地躺在实验室和宿舍之间。这里的同学们很单纯，眼睛清澈得如同浅水湖的水，也许读研的人绝大多数是比较善良的人吧。
　　“这些都告诉雅洁了吗？”
　　“我没有说我换导师的事。我们基本上一个礼拜联系一次，我告诉她我们专业第一年都在这边读，我想第二年就回去。就这样，我们每次聊都不讨论这个问题，直到前些天她问我‘你研二是不是回这边了？’”石杨不说了，盯着杯子里的泡沫，看着它们慢慢地消失。
　　“那你……哎……其实学什么和最后从事什么工作没有必然关系！其实你应该……如果有向城那边的导师收留我，我会毫不犹豫地过去。”康明激动地说。“你们最近怎么样？”
　　“联系得比之前少了，有时候打电话过去感觉说话都有点别扭了，有时候不知道说什么了。”石杨怔怔望着杯子里的泡沫。两个人都沉默了。
　　马路上的洒水车带着那首悠扬的《梦里水乡》四处游荡着，撩人心弦的曲调把他带回了本科的校园。那时候他经常听到这首曲子，在课堂上，自习室，图书馆……记忆像一个巨大的仓库，其中的事情带着不同的情绪和滋味，会在某个特别的时刻悄悄地溜出来，爬进你的心门。
　　“我觉得你应该去找找她呀！”
　　“去找她？”石杨似乎心动了。
　　“虽然说距离产生美，但是见面才能燃起爱情的火焰啊！你不会只想谈柏拉图式的恋爱吧？”
　　“去那边，来回得一天吧。”
　　“还说喜欢，这点儿罪都不想受？”
　　“当然不是，我是说――”
　　康明打断了他，“好了，有什么话去那边再说吧，看看火车票，就这周末吧，事不宜迟。你抓紧准备点礼物。另外别忘了告诉她一声。”
　　石杨犹豫片刻，还是给雅洁在微信留了言，马上就得到了回复：好的，到了给我打电话。留言后面还有个害羞的表情。
　　“你去不去？”石杨忽然问。
　　“我去当电灯泡？”
　　“没事，随便说说，你可以去玩玩，而且可以找一下春雪啊！”
　　“哦，她……行吧。个老同学聚聚也不错！”
　　他们回到实验室，在电脑上订到了周五晚上的火车票。石杨怀着激动的心情开始在淘宝上挑选礼物。
　　“挑巧克力不错！”
　　石杨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是陈思，带着会意的笑容。
　　“要送给你女朋友吗？”
　　“哦，嘿嘿。”
　　陈思将双手一拍，随后伸出大拇指，笑道，“好！真是个有心人，认识你这么长时间都没看出来！”
　　“嘘！”石杨将一根指头竖在嘴边，同时看到好几个同学都往这边观瞧。只有小军没动，他在打游戏。
　　“是不是李雅洁？”陈思弯下腰，用手盖住嘴巴，小声问。
　　石杨讶异地看着她，心想：“她是怎么知道的？康明应该不会跟他讲这些，难道雅洁自己跟她讲的？雅洁在宿舍跟大家说喜欢我？”
　　“本科时候我就知道了，哈哈，再说你看这上面写着满篇的‘李雅洁’！”陈思指着石杨电脑桌上的一张草稿纸。”
　　石杨羞得满面通红，仿佛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
　　过了两天，巧克力寄到了实验室，石杨小心翼翼地捧着，就像捧着稀世珍宝。
　　康明走过来，捧起巧克力包装盒，啧啧称赞，“没问题！搞定！”他又从上衣内兜里神秘地掏出两张票，“看！嘿嘿！准备去请假吧！”
　　“你们俩要私奔呀？”不知什么时候，陈思已经跑到他们旁边。
　　“不要乱讲，嘘！”康明狠狠瞪了她一眼。
　　“郭康明，我现在可是你师姐！”陈思更大声起来，仿佛故意似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小军一个劲儿地笑。
　　“好吧，师姐好！”康明笑嘻嘻地微微鞠躬。
　　陈思噗嗤一声笑起来，小声说，“人家石杨去看女朋友，你跟着干什么？电灯泡啊！”
　　门忽然一开，小海悦慌慌张张走进来，“高院长带着人查实验室呢，马上就到了，这会儿在小实验室呢！”
　　实验室一阵忙乱，大家纷纷跑回自己座位，赶紧把网页关掉，把电路图，设计图，原理图，反正不管什么图打开一个，把桌子上的手机，小说等杂书放进柜子里。
　　门口闪出一伙人，高院长那对肉包子眼睛和仿佛钢盔的板寸头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