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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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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高杉晋助是个杀人如翦草的恶鬼。我看着面前这张俊美的脸，突然想到这么一句关于他的形容。相对于德川将军的月代头，果然还是这个男人更适合来勾魂。我真想大笑出来。事实上，如果不是我的冲动，还真是见不到他这副模样。说起来是不是还算是我赚了？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反正已经激怒他了，少看几眼也不见得能活命。我实在是不想向他乞怜。饶命？笑话，都是要死的人了，说这样的话不是平白让他耻笑了去？
高杉的脸色依旧阴沉：“过勇则莽。”他松开我的衣领，慢慢活动着手指，“但是，值得嘉奖。”他把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到我的脸上，我看到他的眼底掠过了微弱的笑意，“安心，不过玩笑而已。”
这玩笑开得过分了些吧？我笃定他是能洞察一切的，所以才敢如是招惹，但是假戏真做过了头，连我这配合的人都不禁吓出了冷汗。看来他今晚的心情真的很好。否则即便是知道我在挑衅，他也会拔刀斩了我。大不了把责任推给将军大人就是了。反正政治这种东西从来都离不开女人和血。
我努力镇定下来，重新在脸上摆好标准的微笑。反正到了天明他就要离开，趁着现在他对我印象还不错，如果能够和他拉上那么一点点关系，我今后在吉原的地位就会更稳固——当然，也会更危险。
生为乱离人，我就没有资格去向往太平犬的生活，与其颠沛流离，不如稳稳妥妥地做我的吉原花魁，做这个和两方势力均有沾故的茶花女。
我不能肯定高杉今晚是打定主意不碰我，所以如果像对待德川那样无异于引火自【间隔符】焚——我相信，他说不会介意背负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样的名声，这话绝对不是妄言；但是虚与委蛇的话，又会颠覆他对我的些微好感。该怎么办？
“不用妄想如何讨好我。”高杉突然开口。我陡然一惊，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各种情绪，我相信，此刻落在我脸上的，是对我的毫不客气的嗤之以鼻，“你难道以为单凭你那不入流的无聊手段，我就真会如那愚蠢的殿上臣一样被你蛊惑，甘心成为另一个德川茂茂么？”
我气得浑身颤抖。这男人忽冷忽热、反复无常的态度简直太过分了。戏弄我就那么好玩么？难道他今晚指名我就是为了羞辱我么？身为一个浮萍女子已是不得已，为什么还会有他这样的男人如此轻贱于我？这样的气愤，引得这么多年来的委屈一涌而上，我感到头涨得快要炸开。
我做了之前一直不敢做的事。我狠狠掴了他一个耳光。但是这集中了我全部愤怒的一掌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拦了下来。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只眯着他那双暗绿色的眼睛盯着我，目光森严冰冷。
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刚刚一时发热的头脑顿时冷静了下来。我做了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想扇一个男人耳光却没有扇到，不过一件无功之事。只是这个男人恰好姓高杉、名讳上晋下助，如此而已。我拼命压抑住恐惧，毫不胆怯地直勾勾瞪了回去。
“不错的眼神。”他冷笑着伸手扼住我的脖子，“还有什么遗言么？”他的手缓缓加力，我忍不住开始挣扎。我其实是想回以他同样的冷笑、然后面不改色地慷慨赴死的，可事实如此残酷，我从来不知道被勒死是这样一件痛苦的事情。
无法呼吸、四肢冰冷、感觉全身的血都在向头上涌、两耳轰鸣、眼前模糊一片——我痛恨自己的无力，临死我都不能看清杀死我的这个男人那张丑陋的嘴脸。
我听到自己的喉间的软骨咯吱作响——这男人在享受杀死我的乐趣，所以它们还没有被捏碎，一旦他感到厌烦了，放上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就真的活不成了。我只能拼了命地挣扎。
高杉突然厌恶地甩手把我毫不留情地丢在一旁，任由我像条快要溺毙的野狗一样趴在地上又咳又呕，涕泪横流。
等我终于缓过一口气，抬起头才发现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一个长相很普通的男人，年龄似乎和刚才差点掐死我的男人差不多。
“高杉先生。”这人开口，声音有些发颤。我猜想或许刚才他也是这样叫了一声——我被掐得头晕眼花，耳边除了轰鸣声什么都听不到——这突入的声音惊到了那个正在行凶的男人，间接地救了我一命。
“俊辅，你来得可真是时候。”高杉略微嗔怒地扫了一眼贸然闯入的男人，随后将目光移开，居高临下地微微蹙眉直视着被我吐了一地的秽物，俊美的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小丝太夫，明早你大可以带着这个去找你那将军大人哭诉。”他伸手指了指我的脖子，做出一个爱怜抚慰的动作，“你不妨直说，你这颈上瘀痕是我高杉晋助所为。我倒要看看，幕府那位英明神武的德川将军大人，究竟有没有胆量敢为你来寻衅于我。”
我眼看着这男人说罢挥袖扬长而去，只剩下那个被称为“俊辅”的男人手足无措地立在屋里：“你还不走？留着看我的笑话么？”我恨恨地开口，把一腔怒火全撒在这个其实是救了我的人的身上。
被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人救了。这事实令我越发恼火。我简直可以想象得出德川茂茂的表情，绝对是精彩异常。真是麻烦，如果明天安抚不了将军大人，那我还不如被刚才那个恶魔掐死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