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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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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俞茂虽心中有怨,但屈于人下,若冒然与她相斗,不仅讨不得好,反而会惹上大麻烦,失了一家老小的姓命。
何况江云深早就因为他与赵焕章的关系待他冷眼,日后就算呆在泉港,也只是惶恐度日。
俞茂权衡利弊,很快就下定决心要带着一家老小返乡,毕竟这些年他已有不少积蓄,就算回到穷乡僻壤,也不会过苦日子。
彼时,邱妈妈挨了九位姑娘每人各二十鞭,后背和屁股都冒出了血痕来,俞茂只能扶着她,抱着匣子一走一颠的离开了醉红楼。
可宁阑珊并不想那么轻易放过他,“找人盯着他们,托几个他不熟的兄弟在他们回乡的路上,劫他们一道,只抢钱物,拿到多少,你们私下分!”
宁阑珊之所以让他们抢来钱物自己分,一来报复俞茂这些年中饱私囊,二来是用这些钱,让他们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宁阑珊怕他们领悟不到,又特意提醒,“私下分的意思,你们懂吧!”
“我们知道,不会对外说的!”小楚他们今日跟着宁阑珊这一遭,才觉得她不简单,既有老帮主的魄力,也有江云深的狠厉,处事丝毫不逊他二人。
宁阑珊在醉红楼一直呆在响午,让小楚他们清点楼里财物,姑娘们收拾好行囊,逐个向她道别离开。
络秀也收拾了包袱,但她不想再返夫家,于是向宁阑珊道了别,走了几步,却又坐在了门槛处。
宁阑珊发现她没走,便想过来问问,络秀见她过来,立刻起身,把脸上未干的眼泪擦了擦,“宁小姐,还没吃午饭吗?楼里有厨房,我给你做些!”
她怕宁阑珊在此刻赶她走,所以才要找些事情做来拖延时间。
但宁阑珊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同意了让她去做饭,“他们的份也准备一些!”
厨房之事,络秀并不生疏,还挺拿手,一个人不到一个时辰,便准备了七八个人的饭菜。
“一起吃吧!”宁阑珊落了座,却发现络秀站在一边,于是唤她过来坐,“我不介意,你也别自卑!”
她坐到身边,宁阑珊才仔细打量她,清秀且标致,是个极秀美的姑娘。
想到她与绍九常往来,她又无去处,宁阑珊便当做好事,同她说了绍九住址,“映椿巷142号,绍九现在住的地方!”
络秀刚到楼里时,不愿接客,挨了几日的打,是绍九救了她,但也做了她第一次的恩客,
之后虽常来,但也没有提过要赎她。
“九哥他……不会收留我的!”络秀知道绍九心里并不在意她。
“你不去,又怎知他不留!”宁阑珊让她去找绍九,一来能让她和绍九之间有个结果,二来她这番去,绍九便会知道醉红楼的事,到时也不算她有所隐瞒,在江云深面前,他也只能和自己一道。
用罢午饭,络秀便抱着行囊朝着绍九家的方向去了。
没过多久,小楚他们也清点好了醉红楼的财物,宁阑珊让他们关了门,把醉红楼的牌子从大门上拆了下来。
“去给俞茂送去!”宁阑珊觉得既然逼他离开,自然就要不断催,这牌子他看到,自然就不敢多挨。
她想清理的,还有烟馆和赌场,赌场暂且难以翻动,烟馆今日时辰也不早,她只能先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做打算。
宁阑珊没有直接回宁宅,而是驱车去了帮堂,她要趁着江云深不在泉港,尽快了解帮内事务,不能一直做他的笼中雀。
帮堂大门前,围了不少人,都是被瘫坐在台阶上的不断哭诉的老夫妇所吸引来,台阶下横放着担架,昨日被江云深一枪打死的青年,正躺在上面,白布只掩盖了他脖下的身体,毫无生机的面孔被展露在外面,煞白额头正中央的枪孔血迹早已干涸结块。
因他们哭闹阻碍了道路,元仔的车没法停在门口,只好停在了路边。
宁阑珊并不知道昨日帮堂内发生的事情,遂感到奇怪,“你们可知发生了何事?”
小楚见元仔和季安都拉耸着头,不敢答话,只能由他跟小姐解释缘由,“死的叫殷荣,是赵管事的亲信,赵管事一家离开后,帮内兄弟都劝他归顺帮主,他不愿还口出恶言,扬言要杀了帮主,帮主便当着大家的面,开了枪……”
宁阑珊虽听得前因后果,但到底是死了人,心里还是觉得发憷,她知道江云深手上沾染的鲜血,绝不止他一人,他要坐稳这个位置,必当与人刀刃相向。
小楚怕小姐对帮主如此行事,心有怨懑,遂将后续事由同她道来,“不过帮主有吩咐九哥给家属钱,还着人找墓地安葬了的!”
江云深虽手段横绝,但良心未泯,他心中有善,只是存于乱世,由不得他显于人前。
宁阑珊自幼跟着宁远衡,也是见过叛帮的人被断手断脚的,像江云深这样,直接要人性命的,她倒是头一次见。
宁阑珊得知江云深安排好了后事,便对眼前这一幕颇为疑惑,“既已这般处理好了,他们为何还要前来闹!”
小楚便把昨日在墓地发生的事讲给宁阑珊听,“他们嫌钱少,从二百要到一千,还不罢休,今个早上还把埋好的人挖出来,抬到这来继续闹!”
宁阑珊侧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殷荣的尸体,头发上还沾着泥土,果真如小楚所说,他们为了多要些钱,不顾死者已入土,撬棺带到这里来挟尸要价。
江云深未曾想他善心大发,居然还让这对老夫妻寻着钱路,不依不饶起来,钱响给到一千便没有上涨,说明这是绍九能给家属最高的赔偿。
他们这一闹,竟让宁阑珊想起一桩祖父同她讲的往事。
那时祖父还在清廷当差,手下官兵替他挡刀而亡,家属执意不要抚恤金,却成日在府衙门外哭喊,把原本的忠义之事,变成了官府草菅人命,他们的目的和这对老夫妻一样,为的就是多要钱。
后来事情如何解决的,她还有些印象,事情虽处理的有些无赖,但死者家属自那之后便不再来哭闹。
宁阑珊心生此计,便安排小楚和季安二人,“小楚,你去让账房支一千!季安,去堂内搬把椅子放在堂门口!”
有了醉红楼的先河,他们对宁阑珊的吩咐便不做疑虑,点了头便下车去按她的安排办事。
未多时,小楚便取来的银元,季安也把屏椅放在了大堂门口,殷家老夫妇看到这一幕,也都停下了嚎哭撒泼的姿态,探着头往大堂内看,估计是觉得有管事的人会出来。
殷荣的尸体就摆在阶梯下面,宁阑珊只能从侧边走上台阶,当着看热闹的人和老夫妇的面径直坐到了屏椅上。
宁阑珊是谁,他们自然知晓,立刻就恢复原状,躺在地上哭喊着,“我苦命的儿子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宁阑珊对他们这幅作态并没有回应什么,而是接过小楚手里的钱匣子,便把银元一把一把的撒在门口的地面上。
起初,老夫妻并没有动容,但见宁阑珊撒个没完,凑热闹的人在捡,他们也便起了贪心,开始捡了起来。
宁阑珊撒光钱匣的银元,待他们捡的差不多,正喜不自收时,突然开口,“按帮规,殷荣叛帮本该断手,但他弑主之心不消,故不得已而除之,恐殷家二老无生计,给予钱粮,如今已收钱元一千,此事便由此了结!”
既给他们不愿收,那便当着众人面撒钱,他们贪财自然会忍不住捡,得了钱还要再闹便说不过去了。
凑热闹的听了这话也没敢私吞,一个两个都把银元丢到了殷家老夫妇身边,任他们捡。
老夫妇得知宁阑珊的真实用意,自然不甘心,便要把手里的银元还给她,“这银元我不要了……还我儿命来!”
宁阑珊便把钱匣放在门口,老夫妇慌忙把银元投在其中,以为宁阑珊拿他们没办法,只能乖乖多出钱。
未曾想,如今的宁阑珊不是软柿子,更不会任他们拿捏。
看老夫妇不停地塞钱进匣子,宁阑珊也摆出了当家女主人的气势,狠狠地威慑了他们一把,“若这银元你非要还于我,我自当会收,只是情分已尽,日后再来纠缠,我钦云帮众便会执枪握棍赶你们出去,让你们告官无门,连手中这点钱都拿不到!”
殷家老夫妇未曾想看似柔弱的宁阑珊会说出这番骇人的话来,塞钱的手突然就停了下来。
宁阑珊把脚故意踩在钱匣之上,微俯着身子,望着殷家老夫妇,展露出狠劲,“现在还要还给我吗?”
钦云帮在泉港的势力,殷家老夫妇心知肚明,如不见好就收,恐怕明日便会沉尸海底,连这一千银元都有可能没命花。
宁阑珊抬起脚,起身让季安撤了屏椅,便往帮堂里面走,她走了两步又回头去看,身后的殷家老夫妇已经在整个门阶前,搜寻起遗落的银元。
事情虽了,可江云深就那样要了殷荣的命,始终让宁阑珊心里不舒服,她方才的展露的强悍,只是不想让钦云帮因她的心慈,而毁了往日的威仪。
她没有贬低人命,反而以这样的方式处理,是为老夫妇着想,他们根本不可能从绍九手里得到他们期冀的三千银元,这般纠缠下去,不保证绍九会在暗地里解决他们。
她无奈于如今的世事人情,由不得她多一分的善良,她要与江云深共处,便要学着不显弱与人前,才能在帮里站稳脚,有属于自己的权势。
她和江云深的婚姻,本是她寻树庇阴,可谁又能保证,以后她这颗小苗,不会成为与他同撑天地的参天大树呢。
正午的太阳晒得甲板直烙脚,陈鸿济已经歇到了阴凉处,除了航线不熟,他们也想夜里突袭,因此船开的并不快。
江云深举着望远镜,远远看到海岛岸边停靠着船帆,便挥手让舵手停下前行,拐到就近的荒岛,借用海岛上的山体为船做掩护。
他们要趁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得潜入盛坞岛,才能出其不备的拿下岛上的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