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三生烟火乱红妆》叶音北

16、【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宽阔无垠的海面，被阳光镀上一层金浪，船帆被海风吹得呼呼作响，船舱和甲板随着左右摇晃，朝着前方缓缓行驶。

　　此行，江云深只带了宋重岭在内的十多信得过的兄弟，其余的一百多号人都是陈鸿济的手下，好在此刻他对陈鸿济而言还有所利，尚未与之交恶，否则顷刻便会丧命他手。

　　因盛坞岛盗匪猖獗，早无货轮渔船途经，故而知道航行路线的人，在泉港都是年近古稀的老人，因此只能由江云深自己观测。

　　一个多时辰里，他端详了几遍宋重岭手上展着的海图，又用望远镜看了多时，不断地调整航线。

　　陈鸿济则是木躺椅上后仰，军靴翘在木箱上，怡然自得的品着下属费劲烧水泡好的春茶。

　　陈鸿济为财，江云深则是为永绝后患，故而较比起来，江云深要更加专注这次登岛能否顺利。

　　宁阑珊打发走了绍九，便驱车往醉红楼，楼里白日并无生意，大多都是伴晚与晚间才有客人。

　　路上，宁阑珊和小楚坐在后排，元仔开车，季安坐副驾驶，三个人年龄不大，相较之下，比她还要小一两岁。

　　回泉港之后，她一直呆在宁宅，未曾过问过帮内的事务，不知道江云深继任后，是否有改任，便开口询问他们，“醉红楼还是俞茂在管？”

　　“是，俞管事除醉红楼还有间客栈及酒楼！”季安对帮内情况颇了解，甚至还知道俞茂所管生意的盈亏，“虽说都是同样开门做生意，这客栈及酒楼生意都不如醉红楼！”

　　泉港是航渡码头，每日去返的外地客商并不少，酒楼与客栈营收不应会比妓院少，若非经营不善，那便是俞茂有中饱私囊之嫌。

　　见他知道些内情，宁阑珊便继续问他，“内部情况你们可晓得些？”

　　不等季安作答，开车的元仔便把他往日听闻一五一十的说与他们听，“楼里的姑娘没俞管事不碰的，俞管事的老婆就是楼里的老妈子，虚伪又善妒，私底下经常拿竹藤抽这些姑娘！”

　　宁阑珊听得这些，面上并无变化，心里却已有打算。

　　“我也是听九哥说的，他在楼里有个相好叫络秀，经常跟九哥哭诉来着！”元仔怕在宁阑珊面前留下不好印象，便把绍九搬了出来。

　　彼时车刚好停在了醉红楼的大门前，楼门外站着两个姑娘，皆是身着高叉旗袍，高盘发髻，别着花簪，见有车停，立刻抖擞精神，拥到了车门边。

　　季安最先从前排下来，给宁阑珊开了车门，姑娘们见出来的是宁阑珊，并非男客，都僵硬的站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宁阑珊并没有那么着急进去，而是让元仔将后备箱里的麻绳给抱了出来，元仔一头雾水，但得了小姐吩咐，他也只好照办。

　　宁阑珊进了大门，管醉红楼的小兄弟看清人，未耽搁，立刻就跑去寻老妈子来。

　　宁阑珊环视了一眼内部陈设，突然高声让他们去寻人，“把楼里的姑娘都叫到大厅来！”

　　平日看着温婉淑良的小姐，今日唤他们寻人这声竟魄力非凡，醉红楼里已有不少姑娘听闻声响，探头在观望。

　　俞茂的老婆姓邱，大家都称呼她邱妈妈，邱妈妈虽是良家出生，但久涉风尘之所，也是个性恶之人，老来肥胖，旗袍穿在身上都往上秋。

　　邱妈妈平素和宁阑珊打交道极少，见宁阑珊带人前来，不做多想，先唤人去寻俞茂，“愣这干嘛，还不快去找老俞过来！”

　　接着便朝宁阑珊这边贴上来，自称婶子来和她亲近，“阑珊呀，今个怎么得空来婶子这了？这些日子猜你也忙，我也没得空去看看你，我和你叔啊……”

　　邱妈妈的手刚放在宁阑珊的胳膊上，便被宁阑珊抓着手腕推到了一边，自己也朝旁边让了让。

　　宁阑珊把脸冷下来，几句话便让气氛随之骤变，“我虽唤得俞茂一声叔，不过是我父亲在世时一声称谓罢了，现如今我与江云深共掌帮内事务，这醉红楼也是帮内产业，我如何来不得，你最好别以长辈之姿在我面前显摆！”

　　邱妈妈听得这话，脸上由喜转慌，不知作何是好，只能窘在原地。

　　楼里的七八个姑娘都站在二楼，不敢下来，宁阑珊知道她们久遭迫害，自然是畏惧邱妈妈，便让人去找板凳，“小楚，季安，寻个板凳来！”

　　“哪能让小姐您坐板凳啊，我马上让人看茶搬椅子过来！”邱妈妈这倒算机灵，看出宁阑珊不同往日，心知不好惹，立刻殷勤起来。

　　宁阑珊也不说取板凳做何用，也由着邱妈妈搬来高椅给她坐，又置桌添茶，寻点心给她尝。

　　邱妈妈见她吃茶也尝点心，便觉得没甚大事值得担忧，正松了一口气。

　　岂料，小楚刚寻来板凳放在厅前，宁阑珊接着就安排元仔和季安控制了她，“板凳不是给我的，你们把俞夫人和板凳绑在一起！”

　　“这……”邱妈妈还没弄清情况，便被元仔和季安按住双肩，直接拖到了板凳上，和小楚三人一起把她从小腿到双肩，都束紧了麻绳，挣脱不开。

　　邱妈妈惊慌失措，一直在向宁阑珊求饶，她听得烦，便从楼梯口的红绸上扯下一块，递给小楚，塞到了她嘴里。

　　楼里的姑娘并不知道宁阑珊为何这样做，但见到长期欺压他们的邱妈妈被教训，她们多少也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感。

　　宁阑珊让她们详述了生平，才发现楼里九个姑娘，最长者二十八，最幼者十六，三人为父母所卖，两人为孤，余下四人竟都是为夫家抵债，皆是苦命人。

　　“醉红楼今后将移业为客栈，无论你们因何入楼，今日我都一并放逐，每人银元五十枚！”
　　宁阑珊并不觉得开客栈和酒楼会比妓院赚的少，并考虑到姑娘们日后安身艰难，特意备了遣散费。

　　小楚按照宁阑珊的吩咐，在邱妈妈的房里寻来她平日打姑娘们的竹藤条。

　　宁阑珊接过来，就递给了最靠左的姑娘，“她平日欺你们良多，今日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每人各使二十鞭，再在季安手上领银元！”

　　姑娘们听得此话，才确信宁阑珊所说的是真的，纷纷跪了下来，感谢她的大恩。

　　“若续做风尘客，泉港另有别家花楼可栖身，嫁夫做妾，还是独自安生，都随自主！”她说这话并非瞧不起她们，而是她留学日本时，有见过女妓被赎，还以自由身之后不久又返旧行，故而这般说。

　　得了宁阑珊递藤条的姑娘便是络秀，她幼年早孤，成年不久便为夫所卖，宁阑珊放还，已是再造之恩，若收银元便是亏欠，“小姐放还之恩，我们无以为报，这银元断不能收，我们在楼里多年，也有些积蓄，姐妹中有恩客者众多，日后栖身不成问题！”

　　络秀这番话，另外八个姑娘也是点头相应的，能还归自由身，已是大恩，又怎能再收钱响。

　　“那便好，收拾行囊，早寻他处吧！”宁阑珊见她们不愿收，便只好将匣子里备好的钱让季安收了起来。

　　俞茂常待的酒楼离醉红楼有段距离，疾奔而来时，便看到平日里大气都不敢吭的络秀拿着藤条正在打绑在板凳上的邱妈妈。

　　俞茂欲去夺，却发现宁阑珊在场，她正心平气闲的端着茶碗，想来是受了她的指使，“阑珊，你这是……”

　　邱妈妈见俞茂来，几番挣扎才把嘴里的红布吐出来，接着便嘶吼着向他求救，“老俞快救救我！！！”

　　宁阑珊对他视若无睹，见络秀因俞茂前来，便停下鞭打邱妈妈的手，遂提醒她，“她该你的，继续打！”

　　小楚又把掉在地上的红布捡了起来，攒了更紧一些，塞到邱妈妈嘴里，让她疼，也只能发出哼哧声。

　　俞茂想救自家老婆，但楼里的兄弟都看清了形势，全部站在了宁阑珊这一方。

　　元仔搬来另一条板凳，放在桌子另一边，宁阑珊伸手示意俞茂坐下，并差人去端茶，“给俞管事看茶！”

　　宁阑珊没有给他高椅坐，而是和邱妈妈一样的板凳，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发怵。

　　宁阑珊并不掩饰她的针对，对于遣俞茂还乡，亦不怎么委婉，“俞管事，您今年五十有七，入帮也有四十年，养老本总该有一些吧，若是不够，我这……方才要给姑娘们，她们不收，便赠给你做返乡之用，潭乡虽小，可是个好地方！”

　　俞茂一听，便眯紧了双眼，“小姐这是要收了我的职，赶我走？”

　　俞茂十几岁便到码头做事，后来入了钦云帮，四十年间一步一步坐到了如今的位置，想要拉他下来，或赶他走，岂能那么容易。

　　既然宁阑珊阐明来意，他自然不能就这么退堂，此刻也不再心疼被打的夫人，而是平稳的坐下来，任由宁阑珊处置邱妈妈。

　　“这都是云深出航前交代的事，我若办砸了，可就不是这副情境了！”宁阑珊自知俞茂不好对付，于是搬出来江云深。

　　可江云深哪知道她存了这样心思，此事定要完整了结了，他返航才会知晓全貌，不过届时，他想阻止，也为时晚矣。

　　俞茂想起前几日在帮堂，江云深一枪就打死了赵焕章的亲信，听到她这番话的确有些惶惶不安。

　　“赵叔的下场，你又不是没看见，我也无能为力啊！”宁阑珊心知他不会轻易放弃，接着便提到了赵焕章。

　　俞茂复想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望着宁阑珊佯装为难的姿态，顿然觉悟，“哼！你无能为力，我看你与姓江的，就是一丘之貉，他是虎，你是狐，没一个好东西！”

　　俞茂想到之前，赵焕章还想借她的手掌管帮会，却未曾想，她表面附和他们，不愿与江云深成婚，却早已和江云深暗通款曲。

　　被俞茂看穿，宁阑珊便也不再掩饰，站起身从季安手里接过银匣，软笑着递到俞茂面前，“那这匣子银元，你收还不收呢？”

　　俞茂心中有气，但宁阑珊已经逼到了这份上，他如不见好就收，想必今日也离不开此处，于是便只能伸手接了下来。

　　宁阑珊见他识趣，佯笑着把茶碗递给他，“俞叔，晓你之后走的仓忙，我便以茶代酒，为你践行了！”

　　古有杯酒释兵权，她如今唱的这出，以茶践行，便是逼他尽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