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磅礴

5、第 5 章

　　脑海中会时不时的浮现出以前兄妹们在一起的画面。父亲的四个孩子里，大哥是资质最好的，或许是因为长子的原因，父亲对大哥，也抱了极大的希望，对他的要求，也比对我们这些弟妹严格很多。
　　然后，大哥成长为这塞外最大的英雄，他成了北境最耀眼的星星。
　　无论从才学，品貌，还是武功，家世，大哥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如果说他还有什么糟心事的话，那就是要时不时的替我们这些弟妹收拾残局了。
　　也许，因为父亲是行伍出身的原因，脾气或多或少会有些急躁，当我们犯错误的时候，也是二话不说，直接上手。
　　而四个孩子里面，挨打最多的，居然还是大哥。
　　不过，这些打，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替我们挨的。
　　记得有一次，二哥三哥调皮，小孩子们一起玩耍的时候，把军营里的郑氏兄弟揍了。那一次，我看到平时一向宽容的父亲生了很大的气，冲着二哥和三哥就是一顿家法。虽然这顿家法，大哥冲进来替自己的弟弟们挨了一半，但还是把二哥和三哥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
　　那时我还小，刚刚开始记事，但是当时这么大的阵仗，所以至今仍记忆犹新。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生那么大的气，原来，郑氏兄弟的父亲，也是父亲手下原来的兄弟，在一次打仗中，郑将军战死，留下了两个孩子。
　　父亲平时对哥哥们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许欺负这些孩子们。否则，他见一次打一次。
　　二哥和三哥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小孩子之间发生了口角，加上二人武艺又强，下手没轻没重的，自然就把人家打了。
　　结果就是，回家之后，他们二人的这顿家法挨的不轻，但二人还偏偏不争气的没挨一半就晕过去了。大哥回来，劝解不了盛怒之下的父亲，只好生生地替他们挨完了剩下的所有棍棒。
　　在我的记忆里，这是父亲生气最厉害的一次。
　　这就是我的大哥，随时随地都可以护弟妹周全的大哥。
　　我的大哥，他就是这么完美，他就是我的英雄，他绝对担得起宁王世子的称号。
　　二哥和三哥，性子和我特别像，我们一看就是一母所生的兄妹，欢脱有余，闹腾有余，而沉稳不足。
　　不过，当战争需要的时候，当局面需要的时候，二哥和三哥，也绝对是最勇敢的前锋。
　　我已经能够想象得到，以二哥和三哥那样的性子，他们该是怎样的不可置信，在怎样的无助，无望之下，又是怎样的奋起抵抗，直至最后一刻，力尽而亡。
　　或许，他们到死都不敢相信，他们剿灭了敌人，最终却死在自己军队的手下。
　　那将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而忠勇一生的父王，又是带着怎样的遗憾，含恨而终。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敢想象。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如同被撕裂一般痛苦。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同床共枕过，我就呆在我的寝宫，而他，就那样呆在东宫，漫漫长夜，孤寂一人。
　　那段时间，幸亏有了刚刚出生的段翊，才让我的生活在无尽的黑暗中，可以稍微有所寄托。
　　没过多久，东宫又办了一场喜事，太子要迎娶侧妃了。对于这件事情，我心中毫无任何波澜，从现在开始，他的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了。
　　再后来，太子的身上，有明显的两处伤口，一处是后背，那个伤口长长的，是在西境时平叛留下的。另一处在胸前，左胸处，那是一把匕首的痕迹，很深很深，那一刀，是我刺的。
　　因为那一刀，太子重伤，足足修养了一个多月才恢复。可是，面对外人的时候，他硬是强撑着，不让别人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不让别人知道，那日，在诺宫里，是我把这把最锋利的匕首，刺向了他。
　　有时候，上朝的时候，他为了隐藏自己的伤口，表面上神色如常，可是，他的衣衫之下，已经是血流不止。
　　只有小婵知道，诺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婵说，他是在保护我。
　　可是，真的可笑啊，如今拼死拼活的保护，当日，又何必去义无反顾地伤害呢。

　　有一天，侧妃不小心看到了他的伤口，几番调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怪，最近，他根本不让她碰他，不让她靠近他，原来，他是害怕自己的身体露馅。侧妃很奇怪，那个女人明明伤害了他，而且平时对他也是冷冷的，他为什么还要替她隐瞒呢。
　　也正是因为太子没有声张，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待遇如常。即使他刚刚娶的侧妃一直想要把这件事情闹大，但是，不知道被他用什么方式压下去了。

　　但是，不会了，如今，无论他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再被感动了。
　　他不再是我的丈夫，而是我的仇人。
　　我们之间，隔着永远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

　　虽然嘴上不说，但众人心里都明白，此时的诺宫，就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但，奇怪的是，冷宫里的主人，却不像是失宠的样子。
　　反而是太子，极力的讨好冷宫里的人，但却收效甚微。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了，他们再也没有见到过冷宫里的这个人笑过，哪怕只是一个违心的笑容，一个敷衍的笑容。
　　似乎，在众人的眼里，冷宫里的这个人，一直都是这种冷冷的表情。冷得近乎悲伤，近乎绝望。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诺宫似乎已经渐渐的被人遗忘，直到一场大火，众人才重新注意到了诺宫的存在。

　　火，夜里，一场毫无预兆的火，就这样烧了起来。
　　那时正是深夜，更深露重。
　　我在睡梦中被浓烟熏醒，口中止不住的咳嗽，双眼也止不住的流泪。
　　夜里，我睡觉时一般不喜欢有其他人在旁服侍，包括小婵。所以，当时，偌大的内室，只有我一个人。醒来后，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寻找隔壁内室的段翊，想去把他抱起来。
　　浓烟滚滚，周围的空气令人窒息。
　　我起身想跑，前面的横梁砸了下来，阻挡了去路。我急切地想要找到段翊，我四处寻找，却看不到段翊的身影。
　　整个诺宫已经被大火包围，火光冲天，照亮了深夜的夜空，恍若白昼。
　　我依旧不顾一切地朝内室冲过去，那里面，有我的儿子。
　　现在，他就是我的一切。
　　突然间，我感觉到自己被重重地拉了一把，回头一看，是苏护哥哥。
　　这张脸，让我觉得安心。
　　“这里危险，马上跟我出去，”苏护哥哥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段翊，段翊在里面，”我焦急地喊着，脚步依旧丝毫不停地往里冲。
　　“在这里等我，别乱跑，”说罢，苏护哥哥没有丝毫犹豫地冲了进去。
　　不久，苏护哥哥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出来了，我明显看得到，他的脸上，有着道道血痕，鲜血和黑烟混在一起，看起来伤得不轻。
　　内室的房梁断断续续，一直在往下掉。
　　周围的浓烟也越来越浓烈，让人喘不过气来。
　　情势危急。
　　苏护哥哥一手抱着段翊，一手揽着我，从火海中向外冲去。可是，四周都是大火，我们几乎已经无路可走。
　　后来，是苏护哥哥硬生生的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我们开辟了一条逃生之路。房梁掉下，眼看就要砸到我，是苏护哥哥，生生的替我扛了，而他自己，却被砸得伤痕累累。
　　九死一生，在苏护哥哥的舍命帮助之下，我和段翊捡回了一条性命。
　　而苏护哥哥，却成了重伤，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恢复过来。

　　苏护哥哥也一直都不相信，我忠心耿耿的父王，居然会反叛，宁王的忠心，根本就是无需置疑的事实。
　　为此，他几次犯颜直谏，为父亲申冤。可是，换来的也只是皇帝的暴怒和杖责100。
　　苏护哥哥明白了，有些事情，只能藏在心里，如果真的不相信，只能自己去寻找证据，寻找那如山的铁证，然后去翻案。
　　于是，苏护哥哥学会了收敛锋芒，至少在表面上，他对皇帝感恩戴德，因为，皇帝饶过了他，饶过了出生于北境，与宁王有剪不断理还乱关系的他。
　　后来的苏护哥哥，更加隐忍而寡言。只是，他在东宫出现的次数也很少了。
　　因为他无法面对我，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的我。
　　但是，即使不见面，他依旧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关心着我，守护着我。
　　比如，诺宫那一晚的大火，要是没有苏护哥哥，我和段翊，怕是只能葬身火海了。

　　后来查明，这把火，是侧妃放的，她才是幕后主使者。这件事情，只有太子和我，还有苏护哥哥知道。
　　但是，太子对侧妃，却没有任何的处罚，对外宣称，诺宫的大火，只是天干物燥，下人不小心用烛火引燃的。太子象征性的处罚了几个当值的太监，这件事情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我的性命在他那里不值钱，这个我是知道的。岂知，原来，他唯一的儿子，段翊，和他新的宠妃比起来，竟然也是一文不值。若不是苏护哥哥，这场大火，差点要了我们二人的性命，而他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始作俑者。
　　为了维护他的侧妃，他竟然选择对真相视而不见。
　　我们母子二人，终究抵不过他的一个侧妃。
　　我心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反正，在他那里，对于他，我的心，早已绝望。
　　曾经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少怨恨。

作者有话说

　　许烨说，妹妹，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