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外》枕云柯

6、湖边休憩食人林

　　贺延瞥了他一眼，沉默。

　　李言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笑道：“这么一来，咱们就扯平了。”

　　“扯平？”

　　李言点头：“你我都被追杀，互相都麻烦，你带我去单于王庭给我庇护，我也能在路上为你提供一些保障，这样不就是扯平了。”

　　贺延闻言勾起嘴角，却嗤笑了一声：“你似乎想得太简单了。”

　　“何以见得？”李言挑眉。

　　贺延突然盯着李言，目露凶狠：“你怎么知道我带你们回王庭不是为了把你们养做奴隶？或者有点用的仆人？”

　　李言摇了摇头：“有没有别的目的我不知道，最起码不是为了让我们做你的奴隶，不然你何必大费周章追来救我，还在科萨耶面前许诺给我们庇护。”

　　“你也说了我是大费周章救你，那我为何要救你？”贺延笑看着李言。

　　李言也不气恼，反问道：“呼延单于这是想告诉我答案了？”

　　贺延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片刻又转过来看着李言：“并没有扯平。”

　　“？”李言不解。

　　贺延皱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李言有一瞬的尴尬，随后又笑了起来：“我叫李言啊，除了这个名字还能叫什么？”

　　贺延知道李言这是皮笑肉不笑，汉人的一贯嘴脸，便又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李言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贺延都未必会相信，索性耸耸肩，也不理他。

　　阿默跑去湖边取水，走得稍远了些，却突然听他一声大叫：“爹、爹爹！”

　　李言闻声忙跑过去，只见阿默跌坐在地，一只手指着对面的芦苇荡，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对李言道：“爹爹！有死人！”

　　李言走上前，这的确是一具有些腐烂的尸体。这是一个成年男性，身着胡人服饰，身上可见伤口。

　　贺延也走过来，站在李言身后。李言蹲下去把尸体的衣服解开。

　　阿默有些害怕，远远躲到一边，却又按耐不住好奇心时不时探头看过来。

　　“已经死了。”贺延道。

　　“我知道。”李言一只手捂住口鼻，皱着眉头继续检查尸体。

　　贺延又道：“是被杀死的，刀口那么深。”

　　这次李言没理他，片刻之后李言“咦”了一声：“他是病死的。”

　　“？”贺延疑惑的看着李言。

　　李言侧过身指着尸体上的刀口对贺延道：“你看，从尸体的腐烂程度应该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可是这刀口腐烂得却更久。”

　　贺延看着那发黑的腐肉皱了皱眉。

　　“这个人的确是因为刀口死的，可是却不是死于失血，而是伤口溃烂腐及内脏，被活活拖死的。”李言站起身拍了拍手。

　　“牧民们向来看重水草丰茂之地，绝不会让尸体污染水源，这个人应该是路过这里倒在了水边。”李言叹了口气。

　　“他是羌人。”贺延突然道：“羌人向来不会随意离开自己的领地，而且这里与羌族的地盘相距甚远。”

　　“你怎么知道他是羌人？”

　　“他脖子侧面有羌人的纹身。”贺延面色阴沉。

　　李言这才发现尸体的脖颈上的确有个特殊的图腾刺青。只是一个羌人离开自己的领地却死在了千里之外，李言有些不解，看向贺延，却见贺延面色发黑，不由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贺延摇摇头：“他不是一个人，应该是整个部族迁徙了。”

　　“嗯？”李言不解。

　　“我们要赶快回到王庭。”说罢，贺延转身回到马车旁。

　　李言带着阿默追上去，急忙收拾好东西再次启程。

　　“到底怎么了？”李言架着马车在后面问道。

　　贺延一直眉头深锁，面色阴沉，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李言便不再问，认真驾着马车追赶在贺延身后。

　　马车的行进速度略慢，好在一路上并不颠簸，李言驾驶得非常稳当。阿默在马车里向外张望，只见远处一片黑压压的森林在他们的前方。

　　“爹爹，我们要到森林里去吗？”阿默问道。

　　“嗯，我们要穿过这片森林才能去往草原腹地。”李言回答。

　　只是这片森林又叫“食人林”，因为里面多有猛兽，而且树木混杂生长没有章法，常引进去的人迷路，人们常常有来无回，所以叫了这个名字。只有经常往返的商人车队，一代代把自己的路线传下来，才有这胡汉的通商线路。再有的，那就只有从小在这周边生活的胡人了。

　　贺延显然是后者。

　　李言并不担心他们会迷路，只是夜色将近，这森林里的猛兽才是李言最为顾忌的。

　　望山跑死马。这食人林位于两座山脊的交界处，是进入草原腹地最快捷的通道，如若不从林中过，便要翻越两侧的雪山。李言一行终于在傍晚时分进入了森林。

　　森林中树木高耸，枝虬交错，遮挡住金色的夕阳，使得林子里总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昏黄色浓雾。

　　当最后一丝夕阳消失在天际，林子也终于陷入黑暗，李言亮起马车上的灯笼。冰冷刺骨的风迎面而来，李言对阿默道：“阿默，把门窗都关紧。”

　　“好！”阿默在车内听话地照做。

　　李言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不知在黑暗里行进了多长时间，一声狼嚎打破了森林的静谧。

　　贺延的眉头皱得更深：“小心四周！”说罢，他略微减慢速度护在马车旁。

　　四周逐渐开始亮起点点荧光，李言心中暗叫：“糟了。”

　　那些荧光都是一匹匹白狼，按照这个数目来看，得有四五十只野狼。

　　“专心驾车，控制速度！”贺延叫道。

　　李言点头，旋即抽了一下马背，马嘶吼一声吃痛跑得更快了些。

　　惊变只在一瞬。狼是聪明的捕食者，早早埋伏在前方，看准他们的行动轨迹一扑而上。

　　贺延反手从腰上抽出长刀用力一挥，将扑过来的只狼砍落在地，远远地滚到后面。

　　狼群似乎知道主要的战力是马背上的贺延，便奔跑着转移了方向，向李言扑来。李言调转马头堪堪躲过两只，却还是被随后扑上来的白狼咬中了手臂。

　　“唔——”李言吃痛，却死死抓住缰绳不放手。

　　贺延眼疾手快，长刀挥向那只白狼，白狼为了躲避贺延的攻击略微松口，李言上身后移，蓄力一脚将白狼踹下马车。

　　群狼见怎么都攻不下，便不再贸然上前，一直跟在马车左右。

　　李言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贺延看了眼四周，指着右前方的一个岔路道：“一直走到山脚，有个山洞！”

　　李言闻言调转方向，向前面的岔路奔去。

　　狼群却在此时突然躁动起来，一时间此起彼伏得嚎叫遍布森林，李言心底不觉发怵。

　　“要来了！”贺延叫道。

　　话音未落，李言的马车却被路上一块石头绊了一下，但是马车速度太快有了倾倒的趋势，李言一个重心不稳被颠了出去。

　　生死一瞬，贺延抓住李言的一只手将他往自己马背上一带，李言顺势翻身骑上了贺延的马。

　　“阿默！”

　　李言还未坐稳马背，贺延就将缰绳塞进他手中，自己飞身上了马车。只见贺延坐上马背，对阿默叫道：“小子，出来！”

　　阿默抖抖索索得打开车门，看见贺延坐在马上，向他伸出一只手。只是车门和马背还有段距离，阿默有些慌了迟迟不敢跳过去。

　　“阿默！快跳！”李言在旁边急道。

　　“爹爹……”阿默扶着车门，已有了哭腔。

　　正说间，一匹白狼看见弱小的阿默便不管不顾飞扑上来，李言睁大双眼叫道：“小心！”

　　贺延又一挥刀，将白狼斩落。

　　阿默一惊翻了个跟头又跌进马车里。

　　“阿默！快出来！快跳！”李言有些着急，却还是耐心劝导，“阿默乖，别怕，他会接住你的！别怕！”

　　阿默颤颤巍巍地走出来，看着李言，又看了眼贺延，一咬牙闭紧眼睛跳了出去。贺延抓着阿默的手，将他提到自己身前，转又挥刀砍断了马车链接的绳索。马儿没了负累，跑得更快了些。

　　车厢减速在身后翻滚了几圈彻底散架，跟在车后的狼群有几只没来得及躲开，被车厢砸中远远落后。

　　他们一瞬间拉开了些和狼群的距离。

　　突然，身后的狼群又嚎叫出声，却逐渐不再追逐他们。

　　李言回头看了一眼：“狼群撤退了？”

　　贺延低声道：“他们害怕前面的东西。”

　　李言有些奔溃：“前面还有什么？”

　　“不知道。”贺延如实回答。

　　李言眉头深锁，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为了应对接下来会面对的危险，他仔细观察四周。

　　贺延看着前方细细眯起眼睛，过了片刻贺延用李言听不懂的语言喊了一句什么。

　　“？”李言看着贺延等待着他的解释。

　　贺延却突然拉住缰绳道：“停下！”

　　李言闻言连忙停下马，跟在贺延身边。

　　贺延紧紧看着前方的黑暗，面色沉重。李言也看向前方，过了片刻，前方传出一句人声，说得还是听不懂的语音。

　　贺延又回了几句话，两方来来回回答问了几句，前面突然没了回应。

　　森林又陷入一片沉寂。

　　正当李言打算询问的时候，黑暗里亮出点点火光，几个人从黑暗深处走了出来。

　　阿默抓着贺延的衣服大气都不敢出。李言紧张地看着来人。

　　“下马。”贺延转身下马，然后把阿默抱了下来，李言也跟着下来。

　　阿默跑到李言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李言察觉到阿默小手冰凉还有些发抖怕是吓得不轻。

　　贺延走上前去和那几个举着火把的人说了几句，还不时得指了指李言。

　　李言看着他们只能站在原地，语言不通此刻让李言更加没有安全感。

　　不一会儿，贺延回来了，对李言道：“运气不错，遇到了羌族。”

　　“羌族？”李言看着那几个人，果然有些衣领低一些的能看到脖颈后的刺青，“这是……”

　　贺延点头：“是今天白天湖边那具尸体的同伴。”

　　李言稍稍放下心来，疑问却涌上心头：“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小可爱们多多留言呀！但是好像没什么人看？
大概是太慢热了吧！希望大家能看得下去！等秋狩剧情来了会好一些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