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生夏朵》花卜吃手手

3、第 3 章

　　录取的过程的确极其不愉快，梁肇敏最开始直接下了拒绝录取的结论。院长在招生例会上特意强调，校领导在周会上倡导有教无类的教育原则，适当提高外校学生的数量，一味倾向本校的本科生，可不是近亲繁殖嘛。
　　梁肇敏无动于衷，他今年录取的新生、专业第一名的赵明辉是外校生。院长继续说，本来呢，一向由彭主任这样的资深老师带学生，但是有志不在年高，年轻老师作为业内翘楚，想必也是可以胜任的，毕竟年轻人有共同语言嘛，容易碰撞出火花。
　　文学院的年轻老师不少，但是有资格带研究生的老师数来数去就几个，刨去怀孕的、支教的、出国的，矛头不知不觉指向了唯一一个人选梁肇敏身上。教学秘书悄悄看了一眼，当事人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暗暗吸了口凉气。
　　京华大学的教职工多多少少有后台，个个不简单，打饭的阿姨说不准是领导的三姑六婆呢。梁肇敏从学生时代就是尖子，年纪轻轻，名气已经传遍了学术圈，他的导师柏四方又是前任学校书记现任部长，对他宠爱有加。他本人虽然没摆谱，但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院长何必碰这个硬茬呢，他不明白。
　　院长年近花甲，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若是柏书记的爱徒，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这主意，眼下柏四方高升了，难不成还抬出祖师爷的派头指指点点原来单位的招生？要说关系，他老人家又不是没有，那所最高学府的校长还是他的好同学呢。
　　院长可不是为了贯彻人走茶凉、一朝天子一朝臣、强龙难压地头蛇之类的古话，他是为了有个新气象。周会上，夏副校长上任的三把火发言听得他热血沸腾、浑身发痒。老柏的铁桶江山也该改改了。
　　夏朵是副校长亲自打电话关照的，他能不卖这个面子吗？按理说，他应该直接招了她，但是这么一来，讨好的意思太明显，难免背后有人嚼舌根，好似他的学生都是关系户，没真才实学，再者，他还没打听清楚夏朵和副校长的关系到底多铁，万一是个特别亲近的，放在眼皮底下，风吹草动，她打小报告，或者自己人一时不慎，惹了这位小姑奶奶，前功尽弃，莫不如距离产生美，时不时关照，她也念着自己的好。
　　另外呢，老柏在任上，得意门生老彭该提拔的也提拔了，从外省调来几年就当了主任，掌了实权，梁肇敏不声不响，一招生便是挑数一数二的尖子，没到二十五岁就当了副教授，又按照政策破格带博士生，他那个大项目成果颇丰，不出三年，绝对是名正言顺的博导了，风头一时无两。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学生年代是院里的标杆，但是毕业留校后，发展突风猛进，树大招风，有了成果，得个一官半职也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梁肇敏不如彭主任八面玲珑，对谁都是不冷不热，院长便有意分他一个差生，也不指望夏朵能够拉低多少团队的专业水准，而是敲山震虎，让梁肇敏认识到眼里要有领导。
　　院长直接挑明，梁老师，夏朵这个学生就给你了。年轻人需要锻炼锻炼，改变一下自己的思路，不能一味走精英路线，也要不忘初心，走群众路线。
　　梁肇敏也不迂回：夏朵对专业一窍不通，而且毫无钻研学术的精神，她的目的就是混个毕业证去找工作，既然如此，不需要为她浪费教育资源。
　　院长寸步不让，她的思想有局限性，就是一只井底之蛙，你把她拎上来，看看广阔的天地嘛。
　　梁肇敏不愿意和人扯皮，摆出不合作的姿态。院长心里冷笑，却还是笑眯眯的，啊呀，既然梁老师忙，我建议今年先停一停招生，明年再说。
　　梁肇敏虽然恶心招收夏朵这个安排，但是也清楚院长对录取有一票否决权，他的得意门生不久前亡故，急需贤才，赵明辉一年前便主动来学习，和团队里的成员相处融洽，哪怕是自己的老师提出要求，他也不愿意割爱，自己不能因小失大，于是默许了院长的安排，不再采取针锋相对的姿态。
　　教学秘书拿了新的录取意见书给他，他直接退回，别说录取意见，连自己的名字都没签，直接差遣陈小文完璧归赵，教学秘书无可奈何，自己完善了导师信息，拿去给院长，由院长亲笔代签了同意录取。
　　之后，秘书把这件事始末告诉了在海外访问的教研室主任彭允执，他只说，也罢，都定下来了。只是强扭的瓜不甜，但愿日后平安无事。
　　彭允执是梁肇敏的师兄，太清楚师弟油盐不进的秉性了。他们的老师柏四方光顾着和梁肇敏交流学术，一点也不在意他为人处世是否合乎时宜，将照顾他的担子交给了年长十多岁的老学生彭允执。彭主任也合该是个劳碌命，但凡见到苗头不对，赶紧端着笑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和蔼可亲，又会做人，上下一团和气，深得院长欢心，有他在，一和稀泥，便天下太平了。他真是文学院的定海神针。这不，彭主任一缺席，院长和梁肇敏在众目睽睽之下掐架了。
　　秘书有点欲哭无泪，彭主任，您快回来吧。
　　彭主任说，没事儿，大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哪能当面闹翻呢？师弟的脾气我最清楚不过，顶多抢白两句。你乐意听，他还不乐意开口。事已至此，他恼归恼，也只得遵守诺言，不可能翻案了。你平日该照顾到的照顾到，他不觉得被怠慢就不找你麻烦。
　　秘书得了指点，比往常更小心，一见面便陪着笑脸，像见了债主似的。梁肇敏烦他的殷勤劲儿，本来不热乎，这下子越发疏远了。
　　他说不上夏朵具体哪点招他烦，可能因为她的一张胖脸，笨头笨脑的，井底之蛙跳到地上又怎么样，还不是土，土妞一个。她完全没有专业背景，也不开窍，都说桃李满天下，夏朵能成什么花儿果儿，还不是一颗土豆！
　　他从此恨上了土豆。院里组织迎新会餐，地点是学校的大食堂，教学秘书将拟定的菜单托陈小文送来给他过目，他重重划掉了土豆炖牛肉。可怜的土豆绝迹餐桌，但凡吃饭，有他没土豆，有土豆没他，醋溜土豆丝土豆泥土豆丝饼红烧土豆烤土豆椒盐小土豆统统不见踪影。
　　同学们混熟以后，陈小文带着夏朵去食堂吃了又实惠又好吃的土豆炖牛肉。她说太好吃了，比外头的饭店的大菜还好吃。
　　陈小文有点得意地说，这是京华连续五年排名第一的食堂名菜，咱们吃饭的功夫，肯定卖光了。
　　夏朵说，过几天教师节在食堂聚会，咱们点它吧。
　　陈小文摆手，不行，咱老师不吃土豆的。
　　夏朵说，怎么可能有人不爱吃土豆炖牛肉？
　　陈小文不很确定地说，好像以前是吃的，但是最近一两年坚决不碰了，可能是土豆过敏吧。
　　夏朵很理解，我知道，这是迟发性土豆过敏反应，没发作之前可以吃，忽然有天好端端地就不能吃了。其实不能吃土豆是小事，我朋友说有人吃米饭都过敏，那才可怜呢。
　　往后，夏朵抢不到土豆炖牛肉，馋虫拱动，幻想要是梁肇敏的怪病能传染就好了，大半的人都吃不得土豆了，她可以大大方方包圆，抱着锅子狠狠吃它一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