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临王端倪 ...
-
您要是问这宫里头什么东西最快,皇上珍藏的那匹北漠汗血宝马可排不上号。原本是个安安分分循规蹈矩便能过好的年,偏偏被有心人放出的消息搅和得乌烟瘴气,闹得各宫主子都不得安宁。
“有心人”宁诩此刻正安安稳稳地坐在后位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各宫的主子一一前来请安。
“皇后娘娘,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一,这一大早的把姐妹们叫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常晰常妃扭着腰肢,别别扭扭地向宁诩行了一礼,不等皇后答复,便自顾自地起了身,兀自开始抱怨了起来,那语调千回百转,姿态端的更是顾盼生姿,“妹妹昨儿个晚上歇得晚了,这一大清早的可就来给娘娘您请安了。”
“本宫知道常妃平日里服侍皇上辛苦了,只是这大年初一各宫妃嫔来给本宫请安是祖宗便立下的规矩,即便本宫是皇后,也不好拂了这老规矩。”宁诩只是微笑,半点看不出被顶撞的怒气,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意。
站在皇后娘娘一旁伺候的大宫女解扬可不这么想,这一大清早的,又是新年第一天,这位常妃娘娘便甩脸子给谁看呢?念及此,解扬心中愤愤不平,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了。
常妃正发愁找不到由头回怼皇后,眸光一扫,便看到了皇后大宫女愤愤不平的模样,心中一喜,当下便明嘲暗讽道:“哟,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可真是好气派啊,竟敢对着臣妾甩脸子!”
孰料皇后并不恼,只是绵里藏针道:“常妃何必这一大早便这么大火气呢?解扬,去给常妃娘娘上一盏菊花茶。”
说罢,也不管常妃有些铁青的脸色,笑意盈盈的向满屋子的莺莺燕燕道:“菊花茶清热败火,本宫宫中每年秋天总要备一些。”
“皇后娘娘好雅致。”文嫔恭维道。她是上个年初入的宫,满打满算也有一年了。家中三代都是进士出身,书香门第自不必说,父亲又是翰林院的大学士,所以自小在这样的环境下熏陶成长,为人处事更是书卷气,未进宫前在京城里也是有名的才女。
常妃不敢对着皇后发火,只好瞪着文嫔,正欲发作,只听宁诩道:“说起来,本宫总觉得这屋中少了个人。”她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解扬,后者会意,低声道:“娘娘,大皇子的生母司嫔娘娘还在冷宫里头呢。”
“这司嫔娘娘自打有了大皇子之后便自请进了冷宫,本宫倒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人。”常妃一挑眉,略带讥嘲道。
说起来,这位司嫔娘娘也是个奇葩的人,当年皇帝还在潜邸时便跟了这位爷,生下了大皇子,进了宫后居然就自请进了冷宫。否则,按照惯例,这位娘娘的位分怎么说也该是个贵妃。常妃是看不惯她的,她总觉得司嫔孤芳自赏,自命清高,沽名钓誉。
宁诩眼皮子一跳,没有说话,接过解扬呈上来的茶水,微抿了一口,余光扫了扫下首坐的人,开口说道:“今日本宫还有件事要告诉各位妹妹。”她顿了顿,接着说道:“等到这个年过罢,本宫会让钦天监择一个好日子,把三公主接到央华宫教养。”
此话一落,不咎于一道惊雷在其他人耳边响起。此事事关重大,常妃也一下子慌了心神,她狐疑道:“臣妾敢问皇后娘娘,为何要将三公主接到央华宫呢?”
三公主如今似乎不过五六岁的光景,可皇后的嫡子也年岁尚小,三公主的外公是齐威国公,只这一个名头便震慑了多少宵小之辈。皇后此番作为,是为了给自己的亲儿子拉来一个强有力的后援,所图谋的,也不过就是皇位。
常妃虽然小家子气,但是并不傻,她虽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可是也不甘心就这样被宁诩压在头上。
不过宁诩心里也清楚,这位常妃娘娘脑子不大好使,素来喜欢与人争强好胜,若是胜了倒也好说,不过是趾高气扬几日,但若是势弱了,必定是不依不饶非要再度分个高下不可。宁诩心里明镜似的,她知道常妃是什么性子,此时也不同她争辩,只是由着她心中愤愤。
“这是陛下的旨意,本宫也不过是奉了圣旨。”宁诩面上带了三分笑,语气却不容置疑道:“此事已定。诸位妹妹请回吧。”
先帝驾崩的时候,后宫里的妃子就剩下皇六子荣东临的生母赵太妃了。先帝本就子嗣稀薄,后宫之中的妃子更是少之又少。荣东临是先帝最小的儿子。
“母妃。”荣东临大步迈进赵太妃的殿中,朗声唤道。
“临儿来了。”赵太妃正侍弄着殿里养的一盆水仙花,本来在这凛冬时候除去梅花,是不该有什么花开的,可是荣东临素来喜欢捣鼓寻摸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不,前些日子得了盆水仙,说是好好在屋中将养着,过了年就能看到花开。赵太妃在宫中也没什么爱好,养了盆花便当做是消遣了。
“儿臣——”
荣东临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赵太妃打断,只听赵太妃笑语盈盈地说道:“临儿,你送来的这盆花儿,前儿个晚上便开了,原本母妃是想等你过来看的,问过皇上才知道你染了风寒,可好些了?”
荣东临敏锐地感觉到赵太妃今日不大对劲,像是想通了什么、放下了什么,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不过他这两日本就不太顺心,再加上孩子心性,也没有把赵太妃这些微末的不对劲放在心上。
“儿臣不过是着了凉,已经大好了。”荣东临凑到那盆水仙花前,惊奇道:“呀!果真是开了花了,儿臣早先还以为那商人不过是博个噱头故弄玄虚罢了,原来是真的!”
“你啊!”赵太妃看他这般不知世事的模样,点了点他的额头,解释道:“母妃这殿中四季如春,外头虽是在冬季,可是这殿内和春天又差的了多少呢?更何况,这水仙花本就该是在早春的时候开的。”
“母妃说的是。”荣东临挠了挠头,又细细打量那花同春日里的水仙花有什么不同,“不过看着确实是比其他花蔫了些。”
赵太妃微微一笑,任他好奇地去打量那花,她随意地坐下,摆手让侍女上了两杯茶便屏退左右。
“临儿,前些日子你外祖差人送来了些书,说是什么前朝的孤本——”
“真的吗?”荣东临头猛地抬起,双眸都闪光似的亮晶晶的看着赵太妃,他惊喜道:“外祖果真了解儿臣!在哪呢母妃?”
“秋月!去把前些日子赵老大人送来的那些书拿过来。”赵太妃抬高了嗓门,外面隐隐传来了一声应答。
荣东临有些奇怪道:“母妃为何让伺候的人出去了?方才不还都在这里吗?”
赵太妃看着他纯真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不忍,只勉强笑道:“母妃这不是有些体己话要跟你说说吗?怎么,母妃的临儿年纪大了,就嫌母妃啰嗦了、不愿同母妃说说话了?”
“儿臣岂敢!”荣东临瞪圆了眼睛,心中暗忖母妃今日果然不对劲,怎么患得患失的,他怕赵太妃多想,急忙说道:“母妃要同儿子说话,儿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母妃呢?”
“油嘴滑舌。”赵太妃睨了他一眼,心中稍稍宽慰了些许,等秋月把那些书拿了进来,看着荣东临一脸兴奋地左摸摸右看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母妃不是有话要同儿臣说吗?”兴致勃勃地翻了好久,渐入佳境的荣东临突然意识到赵太妃还在一旁,急忙放下书,有些羞赧道。
赵太妃其实也在心中思忖父亲说的那件事,可是思来想去总是下定不了决心,一时也有些失神,自然没有意识到荣东临的冷落,只是调侃他道:“你啊,就顾着看你那些宝贝书了,连母妃都受冷落咯!”
“儿子怎么敢冷落母妃呢!”荣东临讪笑,就差赌咒发誓自己对母妃的一片真心日月可鉴了。
“母妃方才是想同你说,”赵太妃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你外祖想你了,你若是公务不忙便多到你外祖府上走动走动。”
“儿臣遵命!”
送走荣东临后,赵太妃回到书房,从书架上极隐蔽的角落里拿出了一本书,翻开书页,赫然看到一封信夹在其中。她的手有些颤抖,但还是展开了那封信,再次一字一句的逐字读完。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将那封信死死地攥在手中。手心的汗渗进上好的宣纸之中,竟将墨迹晕开来了。
她不知道父亲为何要这样铤而走险,走这么一条大逆不道的路。成,不一定保赵家一世荣华;败,却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荣北铎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又没有母家支撑,若非临王当年年岁尚小——否则,今时今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念及父亲语重心长的一段话,又想起荣东临瞪圆了眼睛看向自己的纯良模样,赵太妃咬了咬牙,把这封信扔进了火盆之中。
火舌蹿起,眨眼只余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