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文堆》琚光

48、弹指间

　　婚事定下后，当晚黄天化又潜入我的房间，说要和我睡。我用一条丝巾在大床上划出楚河汉界，规定一人躺一边，谁也不得逾越。黄天化满口答应： ok ！ok !

　　结果是我辗转反侧睡不着，黄天化的呼吸均匀又绵长。

　　我的卧房有很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东海市的万丈霓虹，不朽的夜景，这座城市的科技已足足领先外界20年。虽然父亲不大看上人，但我能感觉到，对这座经营至今的城市，他是有感情的。

　　黄天化双手摆在两侧，睡姿笔挺，我想到睡棺的死人，与3000年前的记忆交织。人类的大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功能——遗忘痛苦，这是他们长久以来进化出的保护机制。但对我们来说，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哪怕敖丙时时活蹦乱跳地在眼前乱晃，父亲依然会从3000年前的噩梦中惊醒。也许，这才是他病态执著地一次次追杀哪吒转世的真正原因。

　　第一缕晨曦不偏不倚洒在他大理石雕像般的额头，我支着上身向他靠近，仔细研究了半天他的五官。传说地府无日无夜，难道冥神也需要睡眠吗？

　　天化睁开眼睛：“我等了一夜，你居然什么都没做？”

　　我道：“你什么时候能正经一回呢？”说着就要下床。

　　他擒住我的手腕：“你不喜欢？我记得你以前可喜欢了！”

　　我的血压瞬间飚了上去。

　　“小海鲜——”

　　我在他怀中有限的空间里闪躲，他还说：“好青涩，我喜欢。”

　　要报警啦，刷牙了没有？！

　　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正视他：“对你来说，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永远不会来找我？”

　　我有样学样握住他的下颌：“我不是没你不能活。”想想又道，“但是有你也不错。我想把更多的时间拿来陪伴家人。”

　　“你喜不喜欢我？”

　　我恼羞成怒：“你猜啊，当年你的尸体是我缝的！”指天画地：“那个头啊，烂得呜呜呜……..”

　　天化淡定地捂着我嘴巴：“当年我死后，到底道行不够，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只记得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在一片混沌中行走。然后父亲叫住了我，说要与我同去，我觉得这不好，却无法开口，好在父亲的生魂又被师叔叫了回去。”

　　我心中一动，低头对手指：“那会儿你父亲伤心过度，喷了好大一口血。”

　　“血肉之躯，七情六欲。我初封神时，只是一尊阴神。虽然不知你当时出于何故离开，但你是对的，不然我都不敢想象我会以何种方式待你，八成会很气人吧。”

　　我：“现在也很气人。”

　　“肉身可凭修行得来，有信众香火供奉事半功倍，只是想不到这过程和投胎重新做人差不了多少，我经历了一段漫长的童年时期，心智也与儿童无异……”

　　我娇滴滴：“是不是还特别喜欢小木马？”

　　他奇道：“你怎知道？”

　　书架上飞出一册《魏书》，刷刷翻至《段承根传》。

　　“原来段晖遇到的小童子果真是你。”

　　黄天化粗粗一扫，合上书本，讪讪道：“多嘴多舌的凡人，这种鸡毛小事也拿来写史，但好歹没有抹黑我的光辉形象，像什么《广异记》、《玉堂闲话》就太过分了，你看个乐子便好，千万别信。”

　　我冷眼瞅着他。

　　“你想想，我哪有时间搞那些有的没的，要不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来找你。别翻白眼了，真丑，跟我上礼拜见的那吊死鬼似的。”

　　我的拳头蓄势待发，他出其不意地紧紧抱住我：“小海鲜，你记不记得那年上已三月三，我们也学周人到水边祓禊，龙吉都下水了，你一个龙女却死活不肯脱衣裳，站在岸上看我们。”

　　我嗷呜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记得！”

　　他的鼻尖轻柔地拂过我的嘴唇，我阖上眼睛，嗅闻他发肤的醉人气息。

　　“那时的春天比现在暖和，你站在那里，微风拂起你的秀发，我的心也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