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文堆》琚光

17、上巳节

　　仲春，周原草长花木华生，又到了一年一度祓禊消灾的上巳之日。时人认为水是至洁之物，在水边“祓禊”，洗濯身体，就可以祛灾禳福，确保一年平安。

　　三月三，河水解冻，渭水汪汪洋洋，少年男女三五成群，秉执泽兰，来到清澄的水边招魂续魄，祓除不祥。这样一个男女大集会，是天然的交际场所，一见倾心的恋爱时有发生，甚至在野外自由结合，到处充满春意。

　　身为龙女的清波喜水，然在这种节日跑去河边显然不是明智举动。

　　新至西岐，又为太公安排和她住一起的龙吉央清波带她去“瞧瞧热闹”。

　　清波蹲在门口，慢慢剥着一枚和荠菜一起煮熟的鸡蛋:“让杨戬带你去好啦。”

　　“杨戬哪吒他们影子都没了，我听太公说，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是要躲起来的，不然——”

　　清波接道:“不然会被周国的女人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龙吉嗤嗤笑起来:“这样哪样啊？”

　　“X尽人亡。”

　　龙吉笑得更厉害了，从石案拾起一枚果子朝她掷去:“你懂得好多哦。”

　　清波抬手接住:“当年在东海的时候，每天都接受正面教育——一夜三次，一次十个。”

　　龙吉大吃一惊:“什么？你！”

　　清波白她一眼:“是我父亲。”

　　“万幸万幸，不然天化要伤心死。”

　　她莫名其妙:“这又关天化什么事？”

　　龙吉回到原来的话题:“陪我去嘛。”

　　“自己去。”

　　“我社恐。”

　　“……”

　　龙吉攥住她衣上垂下的长带，身子一边还嗲悠悠地摇来晃去:“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好像她只会这句了。

　　清波望着天上丝丝流动的云，脑子一片空白。

　　龙吉怒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你知道我母亲是谁吗？”

　　清波把蛋壳丢出去:“走吧，瑶池贵主殿下。”

　　向强权低头的清波被龙吉拖拽着赶上她的五点桃花驹，二女共驭一马行大道出城，驰上周原径往渭水。

　　河边游人如织，妖童媛女载歌载舞，有些不怕冷的已经脱了衣服于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避讳在浅水里沐浴嬉戏，等天气再暖和一些，下水的人还会更多。

　　没有周人不认得她们的长相，对二位美丽的女仙，平常多数人只能远远地望一眼，仰慕者有之，好奇者有之，也有蠢蠢欲动打算碰碰运气的少年朝她们这边走来了。

　　“我们该……”清波一回头呆了，目力所及之处哪里还有龙吉，连她的马都不见了踪影。

　　“龙吉——”她只叫了一声，而当黄天化戏剧性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心知自己可能被耍了。

　　“清波，你怎么在这儿？”

　　她抱怨道:“你又怎么在这儿了？”说罢擦过他朝向西岐城的方位行走。

　　“我嘛——”天化答非所问，“对你这样的女孩子来说，这个日子跑来这儿恐怕不大安全呐。”

　　“龙吉骗我来的。”

　　天化追上她笑问:“怎么是骗呢？”

　　“她强要我来，现在她又甩开我不见了。”

　　“可能是和谁对上眼了呗。”他故意用一种暧昧的语气说。

　　清波加快脚步，想快点甩开他。

　　面对黄天化，她总有种怪怪的情绪，没错，若是一个人每天对你笑脸相迎，一逮着机会就尬聊一些没营养的话题和无意义的奉承，换谁都要心里发毛。如果他是丑八怪也就罢了，但偏偏他长相还很不错。鉴于黄天化和东海大敌哪吒走得很近，清波觉得还是少招惹他为妙。自被慈航真人相中拜入阐教门下，敖光那老小子会不定期来西岐看她，若叫他发现她和哪吒把酒言欢，东海龙主的储君之位她是别想了。

　　某种程度上，哪吒也算帮她扫清了敖丙这个障碍。

　　“清波，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黄天化突然拖住她的手。

　　清波吓了一跳:“做什么，撒手！”

　　他们已经远离人群，周围遍布起伏连绵的长草，而西岐尚只是视线中一个芥子大小的黑点。

　　接下来黄天化做的事让她几欲晕去。

　　“清波，你答应我吧。”

　　清波骇然后退:“答应什么？”她见过周国的少年跪地苦求钟情的少女一夜垂青，但本人并不喜欢男人用这种方式跟她求爱。

　　天化倾身抱住她的大腿，恳求:“你知道的，我对你的心——”

　　她几乎在嘶喊:“我不知道，你快起来——”

　　河蟹若干

　　清波化作清风溜出他怀抱，径返西岐城邑。她看到院子里龙吉的五点桃花驹正安详地啃食青草，怒气冲冲正待进屋问罪。

　　一只瘦巴巴的白色小狗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口叨住裙裾阻挡她进门。

　　哮天犬害清波摔了一跤，清波坐在地上，门口她作装饰的鲛绡被春风吹动，波澜起伏一如当年流动的海水。

　　面对威风凛凛的哮天犬，清波索性四肢着地，慢慢地爬出他的势力范围。

　　因为她看到杨戬正伏在龙吉身上“舂米”。

　　听龙吉娇滴滴婉转又享受的哭吟，杨戬的功夫显然很好。清波坐在枇杷树下百无聊赖地听墙根，直觉整栋屋子都要随他们的节奏震荡起来。知道他们几百年前就认识，但谁能想到是这种关系——而且，显然不是第一次。

　　起初，清波觉得龙吉设计是为将她推往黄天化，现在看她只是想将自己支开好与杨戬幽会啊。

　　切。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晚，落日熔金，暮云合璧，那对狗男女总算完事。走出屋子看到夕阳下凄惨又寂寞的她，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她早就回来了。”龙吉捂住嘴巴，“我就说很快的，毕竟天化他也是第一次——”

　　“也许天化根本没得手呢。”杨戬敛眉作思索状。

　　清波大力将二人推往两边，从中间走过去。等她回到自己房间躺到了木榻上，还能听到外边那二人此起彼伏的傻笑。

　　待她一觉转醒，除了风吹草动周遭已经没有任何人声，透过夯土壁上挖出的小窗，她看到琉璃色的天空和微明的月色，白日之事浮掠心头，便感胸口一阵掏掘，一阵悸跳。

　　世界突然微妙地静止了一瞬，清波有所感地惊坐起来，黄天化本能地去捂她的嘴巴:“别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