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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痛快地哭一场 ...

  •   暮色四合,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树下几亮起盏路灯,映出树叶的颜色,似朦胧灿烂的晚霞。

      江以鹄的司机提着一个保温桶走进来:“二少,东西都买好了。”

      江以鹄伸出一只手:“给我吧。”

      司机有点惊讶地把保温桶递过去,还不忘叮嘱:“小心烫啊二少。”

      司机走出房门,和门口的秦喻对视一眼,问:“新人?什么来头啊,二少亲自端汤递水的。”

      秦喻笑了笑:“就是个普通人。”

      司机不大相信:“普通人?普通人喝口羊汤吃口饼,能让那位亲自打给老三元预约?就是那大明星邵佳佳,也不见得有这个待遇啊!”

      秦喻道:“我也纳闷呢,你是不知道,二少接到电话脸色都变了,刚刚在房间里,居然亲手给那女的削苹果,一口一口喂到嘴里……说实话,我跟了二少快十年,可从来没见他亲自削过苹果,连夫人也没这个待遇。更别提他亲手喂人吃东西……且看着吧,希望只是一时新鲜,不然,以后万一闹起来,可有得折腾了。”

      司机像是看了个什么大新闻,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走了,秦喻继续在病房门口站着,从门缝里看见他十年没自己削过苹果的二少爷,现在正给人开保温桶。

      “门钉儿和羊杂汤,有点烫。”

      江以鹄修长的手指一拧,再一揭,肉香四溢,武灵夕刚闻见这香味儿,口水就渗满了口腔,整个嘴里的药味□□味甜味都被冲淡了不少。

      保温桶上层是四个肉饼,下层是羊杂汤,汤上飘着碧绿的葱花儿,看不见一点香菜在上面。

      武灵夕心里有一点触动,他还记得她不吃香菜呢。

      她动了动手指头,感觉自己努力一把,应该还能拿勺子,就要伸手,江以鹄已经拿筷子夹开一个肉饼,把里头带着酱油色的大肉丸子夹成两半,送到嘴边吹了吹,又递到武灵夕嘴边。

      他不吹这下还好,吹了这一下子,武灵夕不知怎么就想起他那天朝着自己的脸打喷嚏,一股恶心的感觉泛上来,撇撇嘴:“你吹它干嘛啊,都是口水。”

      江以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嫌我口水?”

      “能不嫌吗?你上回对着我打喷嚏……别说了,再说我吃不下了。”

      江以鹄见她捂着胸口要吐不吐的样子,气得把筷子一撂:“自个儿吃。”

      武灵夕看看他的脸色,又看看盘中美食,自己艰难地捏起一根筷子,戳中没被江以鹄口水洗礼过的那半颗肉丸子,沥干汁水,晾凉了,才小心翼翼放进嘴里。

      酱汁浓郁又不会过咸,牛油香醇却不会过腻,牛肉弹牙,温润适口,带着上好的牛肉才会有的淡淡甜味儿。

      这一口下去,武灵夕终于感觉到她实实在在的还活着。

      麻木的手指头也开始有了知觉,她又费劲儿地拿起勺子来,万分小心,总算平安无事喝到一口汤。

      胡椒和羊肉的特殊气味自冲鼻腔,彻底唤醒了味觉和嗅觉,让昏昏沉沉的头脑也开始清醒。

      勺子回到保温桶里,还没来得及再盛满肉汤,拿勺子的那只手已经开始发抖,银色汤匙敲在保温桶边沿上,发出细微的响声。

      咚地一声,勺子没进了汤里,只留了半个把儿在外面。

      豆大的两滴眼泪已经顺着武灵夕的脸颊流下来,在她略微圆润的下巴上汇集,如一颗水晶珠子,很快承载不住自身重量,砸到雪白的床单上去了。

      一小滩水渍染在床单上,很快在暖气的烘烤下消失不见。

      江以鹄本来还有点生气,看见她这个样子,气全消了。

      “怎么哭了?”

      武灵夕也说不出话来,仿佛这哭不是她故意的,而是眼泪不听使唤,就那么流出来。她像是实习医生格雷里的杨一样,闹不清自己为什么哭,却又止不住哭。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因为想要压抑着哭声,所以发抖得更厉害了。

      没想到是几口美食,一瞬间打破了她所有的坚强,理智似乎又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于是把头深深埋进手臂里。

      她像一只鸵鸟,那两条手臂筑起了一座城堡,仿佛只要把头埋在里面,她就能与世隔绝,这副狼狈的模样也就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江以鹄有点无措,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安慰过什么人,他早就习惯了人人都笑脸相迎,把眼泪都咽在肚子里。

      掉眼泪装柔弱,在他江二公子这里完全行不通,他那些傍家儿们都知道,所以久而久之,也没什么人再用这蹩脚的一招了,除非是那些为他发疯的人。

      武灵夕咬着牙抽泣,因为不肯放开嗓子哭,呼吸一顿一顿,好像随时会断气。

      江以鹄愣了片刻,伸手过去揽住她的肩膀。

      一条手臂环过来,把她往结实的胸膛上靠,武灵夕感觉自己挨到一块温热紧实的肌肉,紧接着闻到了清淡的薄荷香。

      她鼻子早就塞住了,很难受,可还是能够闻见气味儿,许如清常常笑她是狗鼻子,因为她就算鼻炎发作或是重度感冒,也能闻到许如清平时都发现不了的气味。

      “如果我做香水或者红酒,一定把你培训成品鉴师。”许如清这样说过。

      可许如清此刻并不在她的身边。

      虽然靠在一个暖和结实的怀抱里,武灵夕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江以鹄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

      她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从这样的角度讲话。

      声音那么近,好像是从他的胸腔传到她的肩背,又好像贴着她的头皮渗入四肢百骸。

      万般的委屈和深藏的恐惧忽然之间如同潮水一般袭来,武灵夕感到一阵心悸,未及反应,身体已经先一步放声大哭。

      不管这个人是谁,这一刻,索性借他的怀抱好好哭一场,哭她倒了血霉的一个月北漂生活,哭她不知道该朝谁诉说的压抑烦闷,也哭她过去这二十几年的辛苦人生。

      人生有时候是需要痛痛快快哭一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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