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九上》上邪无衣

18、一夜露宿

　　“……”季九招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把虞上卿的脑子敲开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像他这么话多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兔子烤好了，给。”虞上卿将烤好的兔肉分成了对等的两份，将其中一份递给了季九招。
　　“多谢。”季九招接过兔子，摘下了皂纱，便上手开始啃了起来。
　　虞上卿看着面前丝毫不讲究的季九招，不由得有些愣住了，季九招一抬眼，正巧和虞上卿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怎么，有何不妥吗？”季九招问道。
　　“没有，”虞上卿低头啃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兔肉，又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吃东西会有很多讲究呢……”
　　“噗嗤——”听了虞上卿的话，季九招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一时不察，竟真的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不对，你竟然笑了？”当虞上卿反应去看季九招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季九招避开了虞上卿的发问，反问道。
　　“就是……公子哥啊……”虞上卿答道。
　　听到虞上卿这句“公子哥”，季九招更是忍不住想发笑了，“公子哥？我算哪门子的公子哥啊，‘九公子’不过也就是江湖上人家随口给的一句称呼，我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我还是清楚的很，虞公子抬举了。”说着，季九招便朝虞上卿行了个抱拳礼。
　　“……”
　　季九招这一番举动倒是搞得虞上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他低头将半只兔子尽数吃了干净，方才看着季九招开口道：“那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九公子一介江湖中人，怎么会想到入朝为官呢？是江湖上不好混饭吃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呢？”
　　虞上卿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和他往常的样子不太一样，他所表现出来的沉稳成熟，就真的如同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一般。
　　季九招对上虞上卿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直言道：“在下自是有自己的打算，不过，这好像不关虞将军什么事吧？”
　　“确实。”虞上卿点点头，一瞬间又恢复了往日里笑嘻嘻的样子。
　　“此地只有我和虞将军两人，明人不说暗话，咱们也不兜圈子，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虞将军这些时日跟在我身边缘何我不管，但希望日后，虞将军可以远离在下，毕竟将军还有自己的事要忙不是吗？”季九招彬彬有礼道。
　　“不然不然，我可是闲得很呢。”虞上卿闻言摆了摆手，言外之意就是，我还是会一直缠着你的。
　　季九招见虞上卿软硬不吃也不恼，难得多跟他说这么几句：“在下自问不过一介平民百姓，并无丝毫过人之处，自然也不会祸国殃民，将军日日跟着我作甚？”
　　虞上卿：“九公子俊美无双，百年难遇。”
　　季九招：“不过表象罢了，虞将军想必也不是这般浅薄之人。”
　　虞上卿：“九公子见微知著，无人可比。”
　　季九招：“只是心细了些，算不得什么长处。”
　　虞上卿：“九公子远见卓识，世间少有。”
　　季九招：“自是当不起将军如此夸赞。”
　　虞上卿：“九公子风华绝代，我心悦矣。”
　　季九招：“……”
　　虞上卿：“九公子怎么不说话了？”
　　季九招：“……”
　　虞上卿：“那我便当你同意了。”
　　季九招低头沉思片刻，方才开口道：“在下诚不知是何处得罪了虞将军，还望将军明示。”
　　也不知是不是他那好胜心作祟，虞上卿看着季九招现在这副温润如玉、不温不火的样子就十分来气，哪会有人像他这般逆来顺受，从不发脾气的，今日他便要看看这季九招能忍到什么地步。
　　“九公子并未招惹我，而是——我自从朱雀大街上救下公子时便对公子一见倾心，就连公子身上的香气也令我魂萦梦牵，夜不能寐；这些时日接触下来，我更是觉得自己对公子的喜欢愈发强烈，无法自拔；倘若让我离了公子，那我可怎么活下去啊！”虞上卿这话说的那叫一个煞有介事，好像季九招要将他赶走比一剑杀了他还要残忍。
　　说完后，虞上卿偷偷瞟了一眼季九招，这一瞟，他的目光便移不开了。这会儿的季九招不曾戴着纱笠，整张脸都充分地暴露在他的视线里，火光映在他的身上，他那如天工雕刻般的脸庞白皙分明，两条弯弯的眉毛温柔非常，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挺直的鼻梁，不染而朱的嘴唇，无一不让人沉醉。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恍惚间，他竟觉得季九招的脸上似有红晕浮现，久久未曾散去。
　　“此话……当真？”
　　就在虞上卿恍神之际，季九招的一句话，将他的思绪尽数拉了回来，他条件反射般的张口答道：“自然！”
　　季九招抬眼望向虞上卿，神色与平时无异：“嗯……我仔细想了一下；首先，我非常感谢虞将军对我的欣赏，但恕在下无法回应；其次，虞将军乃是少年英雄，应当以守卫家国百姓为己任，不该为儿女私情所束缚。”
　　“就……没别的了？”虞上卿凝眉问道。他说的这般情真意切，最后得到的就是这么两句劝诫，这未免也太薄情了吧。
　　“嗯，夜深了，在下就先休息了。”说完，季九招便背过身去靠着树根合上了眼。
　　“不是……我……”话还没说清楚呢……就这么睡了，果然是见多识广啊，这都没用。虞上卿上下张望了半天，发现季九招是真的睡熟了，于是也闭上了眼。
　　长夜漫漫，有些人没心没肺地闭眼就着，可有些人呢，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呼——”
　　等虞上卿的方向响起了鼾声，季九招这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吐了出来，他伸手覆上自己的胸口，能清楚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是从未有过的剧烈，就像可以随时冲破他的胸膛跳出来一般。方才虞上卿的一番话，任谁听都知道是胡扯一气，可他心里却偏偏还是为了这些话而欢喜雀跃……
　　第二日，虞上卿醒的出奇的早，季九招一睁眼便看到虞上卿站在他面前伸了懒腰，见季九招醒了，虞上卿笑盈盈地道：“醒了，早啊。”
　　季九招颔首问道：“早，现在什么时辰了？”
　　虞上卿抬头看了看空中的太阳，道：“怎么也得巳时了吧。”
　　“我竟一觉睡到了巳时……”季九招喃喃道。
　　“嗯……”虞上卿简单活动了一下为了给季九招挡阳光而麻木的胳膊，然后又将地上的火堆熄灭，方才道：“走吧，我们也该赶路了。”
　　“虞公子认得路了？”季九招故意问道。
　　“勉勉强强吧。”虞上卿敷衍道。
　　季九招并未多言，他将一旁皂纱拿了起来，重新戴回了头上便坐了马车里。
　　“喏，给你的。”说着，虞上卿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果子，塞到季九招手里，不等他道谢，便驾车前行了。
　　季九招将果子拿在手里，细看了一番，竟觉得这果子有些可爱。若不是饿意适时地从腹部传来，他怕是还能盯着这果子看上一番。季九招将果子啃了个干净后，方才道：“多谢。”
　　虞上卿听见了季九招这句“多谢”，脸上才又重新有了笑意，他本以为经过了昨晚那件事后，季九招会生他的气不理他，没想到，他并没有生自己的气。想到这，虞上卿的心情便一片大好，一路上哼着小曲儿，赶着马，好不惬意。
　　三十三日后，昌黎。
　　原本可以按时回到永安的两人因为虞上卿临时起意的“野炊”而耽误了，不过好在那一夜之后，虞上卿驾着马车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虽是绕了些远，但是并不打紧。
　　“没想到，辰阳府竟还有昌黎这么个好地方。”看着街上喧闹的人群，虞上卿不由得感慨道。
　　“确实。”季九招走在虞上卿身后认同道，他虽从未来过昌黎，但那一句“若问世间何处去，辰阳府中有昌黎”却是广为流传的。
　　“不如，我们今日就住在这里如何，反正永安近在咫尺，也不急于这一时。”虞上卿楚楚可怜道。
　　季九招颔首。
　　“那先找家客栈住下吧，”见季九招同意，虞上卿欣喜的很，“就这家！我觉得不错！”虞上卿指着眼前一家名叫“有家客栈”的地方道。
　　这边虞上卿话音刚落，一脸标准微笑的店小二便适时地出现在两人面前了，“呦！二位客官，您这是打尖还是住店啊？”说完，店小二便无比自觉将虞上卿手中的马缰接了过去，鞠躬行礼后喊了句，“两位客官您里边请——”就牵着马车下去了。
　　待店小二下去后，虞上卿趴在季九招耳边悄声感慨了句：“现在这店小二耳朵也太尖了吧。”然后便率先踏进了客栈里。季九招跟在虞上卿身后也进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