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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逼着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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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暗潮汹涌蓄势待发的同时,镜头转向同样不安宁的晋北平阳城。
齐国乾明二年九月初九,阿琰上奏齐帝高殷主动出击,穿越边境平原苍鹿野进攻周国,收复失地。同一时刻,驻扎在汾河以西的周国军队由宇文护的世子宇文训带领对齐国发起猛攻,占领汾河谷口的苍鹿野平原,周国联合的盟军让平阳军每个人都心凉了几分——是突厥!
当年柔然郁久闾氏犯境,斛律光大将军北击柔然,柔然战败,整个漠北一带都归入大齐疆土,战后柔然爆发瘟疫,甚至波及全国,柔然臣子阿史那一族在齐国的支持下篡权,建立突厥汗国。
突厥木杆可汗竟然在周齐两国之间选择了周国!
夜深并不意味着人静,起码在军营里如此。平阳军帅营之中挤满了将领,从主帅到校尉一个不缺,全都到场。在这里,高琰坐在上首当之无愧,静静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持续了一阵,二指轻轻扣了扣光洁干净的泡桐木桌面,示意众人安静,轻咳一声道:“苍鹿野传来的消息的确没错,周国陇西铁骑此番进攻,是以突厥轻骑兵为先锋敲开的苍鹿野关口。”
情况没那么乐观,须达提醒道:“周国和突厥派骑兵进攻,是想速战速决,以快打快,挫其锐气方为上策。而且宇文护派世子领兵,很可能是要积攒威望。”谨慎的人往往想的很多,有时候就会出现犹豫不定的情况,斛律须达庆幸自己没这个毛病,“如果是我们进入苍鹿野,那么我们的任务就不是守城,而是攻城,看来周国是早有准备,战略进攻。”
“守城比攻城要难,如果不能打破,我们彻底被动。”高琰神色凝重。
“不过就算周国人占据了苍鹿野,也不过是和大齐在平阳一带进行攻守战,我们会占尽地利,情况不会那么糟糕吧?”段洛侧头望过来。
瞧瞧人家多会说话……斛律须达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高琰完全没有被安慰地感觉,摇头道:“只是那样,我们会死很多人。”硬碰硬的战争,她不怕,可牺牲很多原本还能活下去的同伴,她会觉得是自己杀了那些人。
现在的高琰,少年将军,沙场铁血战场狼烟,高琰想过,若是上了战场,只要死之前能杀一个敌人垫背,这辈子就不吃亏。可是她真的不能去替旁人决定,谁要陪她一起死,谁要陪她为国捐躯,一军统帅,就要以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战果。
“大军出发在即,周国却抢先破了汾河谷,占据苍鹿野,我们已经失了先机,必须想办法尽快扳回一局。”高琰一字一句说,“陛下明日会于帝都城郊祭坛,大军出发在即,你们各自做好准备。”
打仗和两人对弈差不多,得到“先手”是很重要的,假如此战是大齐先发动攻击,那么周国人就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可惜现在局势截然相反,只能尽量扭转没赢到先手带来的弊端。
齐国,平阳城。秋寒越来越重,霜露重重,白天里也能感觉到那阵阵凉意。
霜降,大风。养精蓄锐多时的周国终于按捺不住,率先领自己的十万人马打头阵,行进至平阳城外围,兵临城下,严阵以待,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两道俊挺的身影缓缓走上平阳城城楼,俯瞰城外的兵马布阵,眼底有一丝难以捉摸的诡谲与幽深。
“护军将军有何想法?”高琰抿唇淡淡一笑,对身边的斛律须达问道。
须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意有所指的问道:“那不知郡主殿下这一仗想要怎么打?”
高琰道:“将士们等了这么久,要打自然就得下狠手打得痛快些,不过如果现在出手的话,怕是没什么意思。”
须达瞬间明白,微微一笑,“我明白了,你这是在等宇文护的兵马。”
高琰笑得浅淡,“齐国和周国素来有兵战,尤其是宇文护的陇西铁骑,哪一个齐国的将士不想要灭了他们,以解这么多年来的心头之恨?如今宇文护仗着周国玉璧之战后军力强盛,又有突厥木杆可汗的兵马相助,他必会出兵,毕竟,他们还指望着他的世子那点军队能为他建立不世功勋吗?不卖力怎么能行?”
闻言,须达勾了勾嘴角轻轻点头,“上一次反击平阳时宇文护的一切计划皆被你料中,此番定会想办法寻求改变以应对。此番他们的排兵布阵,必然是周国的人打头阵,毕竟是自己家的事,自己不先表态,别人如何信服?那么接下来的重头攻击就在突厥和周国边境行台军之中,按说应该是突厥的人了,毕竟突厥会急于向宇文护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过我能想到这一点,宇文护必然也会想到……”
“你的意思是,他们很有可能会让突厥的人进行第二波攻击,而让周国的铁骑压阵?”高琰抿了抿唇,朝着大军后方看去,尽管现在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知道,那后面定然聚集了数十万兵马,整装待发。
斛律须达笑得深沉,微微沉吟了片刻,“毕竟他是你父王和你的老对手了,尽管宇文护朝政缠身,是他的世子领兵,可若是宇文护早就料到我们能思其所能思,郡主以为,他会怎么做?”
高琰想了想,道:“将计就计。”
“没错,将计就计。”须达笑得清和,“面对一个对自己了如指掌的人时,再多的谋略和算计都会显得无力而枉然,这种时候,放空一切,回到最初、最简单的位置,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将一切都变成最简单的样子,才能让对手抓不住他的软肋和心思,不明白其心中所想,自然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宇文护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敢赌,也会赌,算是个枭雄。”
听须达说到这里,阿琰稍稍眯了眯眼,“那就跟他赌,他想在平阳跟我赌,那我就去他的地方,地利……让给他也无妨。”说着,她把目光投向城外,眼底虚无缥缈,一片沉静。“我可不想脏了平阳的土地!”说罢,她朗声一笑,转身沉声道:“传段洛和尉相贵二位将军。”
“是!”一名小兵应声而去。
须达一脸正色,“你这是要……动手了?”
高琰挑眉,“都已经堵到家门口了,哪有不还手的道理?突厥这些年养精蓄锐,这操练兵马却是一时一刻都没有落下,如今对于突厥的兵马战力,不可随意估量,所以,这中间的重头攻击定是周国的陇西铁骑,他们这是要故意把我们完全不了解的突厥兵马放在最后,以奇兵取胜。”
突然,她冷冷一笑,道:“再说了,以木杆可汗那谨慎的性格,也不可能会答应提前出战,估摸着他还在观察形势,他可是从来都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的。”
须达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听你这么说,你似乎对木杆可汗这个人颇为了解,你们以前认识吗?”
“了解……”阿琰轻轻摇头,“还不够了解,否则也不至于会有今天。只是父王曾和我说过他,要是说有些许了解,也应该是丰乐叔叔。”丰乐是斛律光的弟弟,威远将军斛律羡,字丰乐,须达的叔父,常年驻守幽州,威震突厥。
次日清晨……
此时的平阳城晴天万里,碧空无云,距平阳城一百多公里外的丹州城也是同样的好天气。高琰、斛律须达、尉相贵等人早早地就悄声离开平阳,聚集在平阳城外围营地一起商议反攻的事。
经过详细地商议后,高琰站起来宣布道:“就是丹州!我们在丹州消灭陇西铁骑!”大家听了都为之振奋,个个斗志昂扬,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这是昨晚高琰与须达商议的策略,与其敌不动我动,倒不如逼着敌动。这确实是阿琰很喜欢说的话,她以前不如父王沉稳,先平阳王曾经教导她敌不动我不动,以静制动,一定要沉得住气,后来阿琰便总结出了这样一句歪理,不过须达倒也是不得不承认,歪理总也是理。
须达说:“周国丹州城驻军仅有六千,我们这次虽然只选了平阳城五千精锐,但和平阳军南汾州营加起来有将近四万人,占绝对优势。”
“丹州北面是木杆可汗,东面是宇文训,西面是率领周国后备援军的齐国公宇文宪,一旦突袭攻城,他们会相互防范,谁都不会先出兵。再说,丹州城里,我们还有一个段洛。”高琰指着面前的丹州城地图说。
段洛是齐国太师段韶之子,除了是个沙场猛将外,还是个谍者中的高手,颇有几分情报贩子的天赋。两年前就受高琰之命在周国边境安插细作,丹州这个原属齐国的城池,在当年平阳之战被周国占领的地方自然也不例外。
段洛昨晚得知阿琰的计划之后就连夜乔装赶到丹州城主持大局。
“进攻丹州城,我们没有动用大量平阳城的兵马,宇文训和突厥不会事先察觉,攻下丹州,他们也会认为我们想和平阳主营夹击突厥,宇文训那时定会认为我们主力在丹州,趁机率铁骑大举进攻,我就是要让他来丹州!”阿琰的锐利的目光中闪过杀气。
而就在月前,蓄势待发已久的邺城发生了一起政变,鸿门宴席,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