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归无路之望长安》北风澄澈

4、不忠不孝

　　两年，可以改变很多事，但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可以在两年内改变一个人。
　　两年，晋北平阳恢复元气，斛律须达自获封为护军将军，在平阳军中运用自己的才能，倒也得到那些军中巨擘的认可。
　　两年，大齐朝堂的皇帝为首的改革派和高湛高演为首的皇族勋贵之间愈加水火不容，
　　两年，从一个少女变少妇的斛律昌仪，从一个重臣之女变成大齐皇后，后宫朝堂的倾轧，昌仪或许做不到曾经的潇洒快活了，忠孝仁义……她或许也守不住了。
　　昌仪犹记得父亲斛律光送她入宫的那一日，她也像个寻常女孩儿出嫁一般哭了，可是父亲朝她跪下来，叫她皇后殿下。
　　父亲说，皇后母仪天下，往后就不再有任何的软弱，身为皇后，要将自己所有的情感全部献给陛下，献给大齐，皇帝，皇后，便是以天下为室，四海为家，在天下面前，一家一姓便不再重要，或许有一日，皇帝和斛律家发生冲突，皇后，也要誓死追随陛下。
　　嫁给陛下两年了，对于皇后之位，她至少也算是恪尽职守的了，总算无甚过错吧。
　　可现在的昌仪迷茫了，她刚刚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太后太后娄氏生病，身为皇后和孙媳，昌仪自然是要去探望和侍疾的。
　　午后，昌仪进入太皇太后娄氏的宁安宫，以不打扰太皇太后休息为由，未让人通报。
　　昌仪行知殿前，便隐隐听到殿内的话语声，
　　“哀家年级大了，有点病痛也是正常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皇帝和皇后倒也是有孝心的，呵呵。”娄氏的声音难掩病态却依然有力度。
　　“皇后娘娘出身名门，自然深明孝悌之道，这两年对太皇太后也是尽心了的。”女官陆贞如是说到，陆贞年少进宫为奴，后经多年努力钻营又确实有才，才被太皇太后赏识，引为亲信，今年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保养的极好。
　　“孝顺是有的，不过可惜了，名门之女，斛律光，当真是我大齐第一名门呐。”娄氏眼中精光一闪。
　　“斛律将军立身持重，为齐国尽心竭力，当不会有二心才对。”陆贞很快跟上了娄氏的思路。
　　“他或许对齐国不会有二心，那难道不会有权倾朝野的野心吗？如今皇帝跟先祖亲信和开国老臣开战，去否定神武帝文宣帝，整个朝堂分成两派，持续厮杀内耗，你以为一个年纪轻轻登基没两年的皇帝就敢同怀朔勋贵和那些世家豪族还有他亲叔叔开战了吗还不是他那好岳父的支持!”娄氏一向宠爱高演和高湛两个儿子，即使是亲孙子，她也不愿看到有人为难他们。
　　娄氏原名娄昭君，出身平城娄氏，是北魏侯爵之女，娄昭君是齐国先祖高欢的嫡妻，高欢于前方战场攻城掠地，娄氏于后方统筹全局，绝对的枭雄背后的女人。高琰幼年时便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养在娄昭君膝下的，看那位郡主殿下的运筹帷幄的铁血手腕……大概能感受到娄氏年轻时的气魄。
　　“皇后娘娘之前说下午会来看您，不如请皇后规劝皇上吧，以全太皇太后皇族和睦之意。”陆贞恭顺说道。
　　“皇帝长大了，呵呵，羽翼也渐丰了，假以时日，不光是哀家的母族，还有那些怀朔集团还有晋阳的人都会被皇帝除尽的!”
　　晋阳，是北齐的陪都，但战略地位和政治作用上要远超齐国帝都邺城，高欢当年便是拥晋阳以谋天下，创建铁血帝国，齐国老一代的军雄大多都在晋阳。
　　“别人都是希望皇嗣繁旺，为皇族繁衍后代，到了哀家这，倒是希望皇帝无子，呵呵，不过这皇后也是奇怪，都和皇帝成婚两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皇帝无子，这皇位就不算真正做稳，他也不敢对他的皇叔太过分。”娄氏又如是说道
　　“哀家年级愈发大了，看不到未来的齐国了，斛律之罪，罪在将来，但未雨绸缪方位上策!阿贞，哀家会准备一份密诏，你是在朝的女官，更了解朝堂局势，也更能亲近哀家的两个儿子，若是有一日皇帝与他们撕破脸了，你就拿出哀家的密诏，清君侧，诛斛律府!”门外的昌仪听到这里，她手心直冒冷汗，连自己的呼吸都找不到了……昌仪缓慢挪动自己的身体，悄声离开宁安宫，或许，或许连看到她进入宁安宫的宫女内侍也留不得……
　　“太皇太后!斛律府～并无大罪啊，斛律光累世大将，明月声震关西，丰乐威行突厥。”陆贞震惊，瞬间对这位太皇太后跪下叩首。斛律光，字明月；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羡，字丰乐。
　　“一定要有罪吗？功高便是大罪，所幸皇后无子，不然哀家也不会允许斛律氏的皇后生下大齐皇子!皇帝若是聪明就该知道不能去过多地倚仗他这个岳家!压制斛律一族的权势和威望才能保住这个大齐的功臣他一家的命!皇帝娶斛律光嫡女为后，就该想到这些。斛律昌仪，她这两年倒是做的不错，还是祈祷不要出现那个局面吧。”
　　昌仪出了宁安宫，说不惊慌失措是不可能的……太皇太后素来宠爱常山王高演和长广王高湛，他们和陛下的争斗中，太皇太后一定不会站在陛下这边，那斛律氏……昌仪简直不敢去想
　　太皇太后说她会准备一份密诏，那就是说还没准备……那就是时候把她这两年在后宫培植的亲信眼线派上用场了……
　　昌仪回到自己的宫殿，大齐皇后的宫殿，昌仪抬头看向殿门上高悬的牌匾，含光殿，呵!昌仪无言，皇后，母仪天下，她怕是会成为大齐第一个被族诛的皇后吧。
　　她不是父亲那样的忠臣良将，没有父亲那样的信仰，她最在乎的……就是她的亲人啊，她做不到父亲教她的那些，她会站在陛下身后，做绝对的忠臣，但若是家族和陛下冲突了呢，不，是和太皇太后!
　　昌仪闭目，深吸一口气，回到殿中，整理一下仪容，召见了后宫六司的主管女官内侍，把该吩咐的吩咐下去之后，去御膳房给太皇太后炖了补汤，又做了几样清甜的点心，带上宫女，乘轿撵往宁安宫去了。
　　昌仪坐在轿撵上想，什么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她为之可以做到什么，可以不顾一切吗？可以不顾天理人伦吗？可以!
　　只是，这世上没有完美的谋划，总有蛛丝马迹可以查到的!昌仪啊昌仪，她斛律昌仪竟也会有一日担心被人戳破所有计谋的吗，比如太皇太后的身边人，或是…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