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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军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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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琰自邺城一路疾驰,骑马驰骋于狂野,确实可以令人心神舒畅,高琰也搞明白了这几天为什么总感觉忘了点什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呵!说起来大概是她十八岁的生辰啊。
倒也难怪了,她赶着离开,自然收不到生辰礼了……人家都不知道送哪……送邺城王府里都人去楼空了好嘛!要是派人送去平阳……以郡主大人的性子怕是要怀疑你做贼心虚或是有所图谋!谁不知道郡主殿下虽然霁月高风,但也清冷孤傲!平常也就收几个兄长和老师前辈的生辰礼呢
没收到礼,自然也没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生辰……连自己都好几天才想起来……也就不指望别人了呵呵呵……
高琰这几天连夜赶路,直跑到戌时末才隐约看见平阳军驻地的影子,此时天色已深,除了随行的一队亲兵,路上不见半个人影,只有急促的马蹄声。夜空中星子点点,光华如水,四野空旷,天地静谧,风一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嗖——”明黄色的光点乍现天边。高琰远远望见这一幕,心中一突。怎么回事?那是平阳军精骥营的信号弹,高琰关注着信号弹的方向,一下,两下,三下……精骥营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骏马的速度因为高琰的犹豫,所以慢了几分,她深深皱眉,警惕地往信号弹燃起的方向跑去,那里离精骥营的驻地还有段距离。空气中突然传来隐隐的马蹄声,乍一听人数应该不少,对方应该在马蹄上包裹了绒布,再加上草地吸音,是以走得近了才被高琰发觉。她紧张地握紧身侧的长剑,等那群人走得近了,才发现他们皆穿着平阳军精骥营的军服。五百骑兵组成突击的锋矢阵,形如利箭,无一人说话,沉默且气势汹汹从远处杀过来。
高琰心头的紧张变成了疑惑:精骥营,攻击她?——看来不是。星辰璀璨,堪堪照亮周围。五百人冲至眼前,离高琰约三十丈的时候,突然改变了阵型,转为包围敌军用的鹤翼阵,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她团团围住。没人开口解惑,高琰勒马转了一圈,看着四周,也不开口问,很耐心地等有谁沉不住气为她解答。
包围没有持续多久,东方突然有两队骑兵分散开来,露出一处缺口,看意思像是让高琰经过。她也不犹豫,催马通过,离开包围圈的那一刻身后骑兵纷纷下马,冲她抱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策马走了没几步,紧接着旷野亮起火把,光芒闪烁,绵延出去几乎没有边际,天上星辰一下子变得不起眼,高琰便能看清那里的景物……还有精骥营的其余士兵。脚下的野草长不到人小腿,在这样的高度里,原先埋伏着无数精骥营的步兵,随着火把亮起才能看清一二!
手持火把的人原地站立,神情肃穆,而火光亮起后没多久,步兵们纷纷起身,执刀剑操练起来。挥砍,横劈,踢腿……一招一式无比认真,整齐得像是复刻出来一般!一整套刀法演练完毕后,定格在了最后的收势上,数千人的操练,岂止是壮观二字能形容的。高琰抿着唇,扣在长剑上的手指慢慢松开,渐渐摒弃杂念,专注地看着这一幕。
火把也随之熄灭,一切都静了下来,星子明灭,只有风掠过原野的轻啸,和高琰此刻的心跳。就在她试探着让骏马迈出一步的时候,原野上火光重新燃起,这一次更加明亮热烈,照亮了每一个人脸,照亮了整个夜空!士兵中间有个熟悉的声音,提气高呼:“平阳精骥营全军,祝郡主殿下生辰如意。及笄之礼,恭肃奉上,万望笑纳。”
高琰听出是段洛的声音,又因为他说的话彻底僵住。平阳军……在为她庆生?演练了一套进攻的阵法,在为她庆生?自上次平阳各营主将随自己回帝都邺城述职之后,众将就各自回驻地了,自己因为是皇族郡主,挂念叔伯兄长,在又是执掌平阳王大印的亲王郡主就暂时留在邺城……没想到他们回来了之后还给自己准备了这样一个惊喜……
片刻之后,所有人齐声喊道:“平阳全军,祝殿下生辰如意。生辰之礼,恭肃奉上,万望笑纳!”声音惊天动地,直达云霄!
……这让人怎么笑得出来!一双双望着她的眼睛里,唯有信任和祝愿,高琰难得的弯起嘴角,想笑又有些迟疑,先抬手擦去了渗出眼眶的一滴泪。谁说她孤身一人无人挂念!
平阳军精骥营,八千余人,今夜悉数到场来给她过生辰!全天下的贵女,生辰时不过请要好的姐妹来府里玩闹一天,哪怕是皇后,都没有军队祝诞的待遇!
“郡主殿下,你哭了?”斛律须达从人群里挤过来,刚刚那一声领头的呼喊让他费尽了全部力气,现在声音尚有些嘶哑,但依然不改半挑衅半调侃的欠揍语气。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高琰恶声恶气地吼回去,又对四周道,“无故离营,所有人都给我回去挨军法!”
斛律须达辩解道:“这个地方还在平阳军的警戒范围里,不算离营!”
“哈哈!”尉相贵刚刚是率领骑兵的,此时从高琰身后走过来,朗笑道,“挨军法可以,殿下,先和将士们吃一顿好肉罢,今天并非休沐,我们不喝酒,可营地里的肉早就备好了!”
连饭菜都备好了?高琰咳嗽一声,掩盖住声音里的颤抖……突然的,高琰猛地转头看向一路从邺城跟随自己的亲兵,果然看到他们一个个来不及收敛的计划得逞的表情,就说嘛,斛律须达和段洛怎么可能把她到达是时间算得那么准!果然是这帮人通风报信。
“好!回营再说!”她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副将梁恕却在马头前将人拦住,焦急问道:“殿下,我们这份生辰礼,您到底满不满意,收是不收?”
“你们都送过来了,岂有不收的道理!”眉目间的黯然早已消散,焕发出光彩的高琰绕过他,大声说,“精骥营全军听令——悉数回营,跑得慢的,可就只能啃骨头啦!”
“哎?只能啃骨头?”一瞬间的功夫,梁恕就只看见了高琰的背影,不满地嚷嚷,“这不是欺负我们这群没骑马的人吗!”眼角余光瞥见尉相贵带着一群骑兵开溜,大声喊到“前面的兄弟拦住骑兵们,拦住他们!还有谁带了绊马索,快拿出来啊!”
绊马索自然是无人带出来的,众位想让统帅检验训练成果,表演的意味更多些,步兵对骑兵一用上绊马索,势必会造成马匹受伤。
不过缺乏工具,也阻挡不了梁恕等人飞奔回营的热切,他飞身扑到经过身边的骑兵马上,伙同几个步兵,硬是靠重量让战马倒下,死死地搂着马脖子不松手,表情无比坚决!
高琰那句“回去晚了就啃骨头”当然是开玩笑,不过当她回到营地时才巡视了一圈,步兵们便悉数到了。值岗的士兵刚刚点燃了信号弹引起统帅注意,现在抽了两个人守在几堆篝火旁,翻动着一只只肥羊,不让它们烤焦了。空中飘着肉香,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让人觉得分外满足。
梁恕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撑着腰勉强走到篝火旁边,看看属于他的烤羊还没动过,登时松了口气,瘫软在火堆旁。
尉相贵跑过来,脸上带着局促地笑,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郡主,买活羊买牛奶的银子,是我们赊来的。”眼神躲闪,希望高琰郡主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有心为统帅祝贺,但大家没钱嘛!
明白了。感情吃这一顿饭,还得她掏钱!高琰哭笑不得,却难得很痛快地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来,塞在了尉相贵手里,“你拿这令牌去平阳王府找忍冬就行啦!”
“哎呀~没想到吝啬至极的段太师的高足竟然如此大方呀!”只见斛律须达和段洛悠哉悠哉地走来。想当年段韶段太师的长子娶妻,凡事跟段家没仇的朝臣都来帮忙了,结果人家段韶一人一杯酒就给打发了……酒是好酒,人也是真吝啬,段韶太师气质高华沉着睿智,常年坐镇齐国陪都晋阳(晋阳是高氏龙兴之地)堪称是齐国的定海神针,更是高琰的老师。
呵呵,斛律须达……话多死就是他这种!
“今日的生辰礼我很满意,多谢护军将军了,不过护军将军能动员我麾下大将和平阳精锐……人品不错嘛,啊。”高琰挑眉。
“那郡主殿下……有何指教呀”段洛也笑着坐下来。
“段大将军,此前丹州城一战,里应外合配合默契,我们攻城才不废吹灰之力……你在城内做密探谍者,居功至伟啊。”高琰嘴角扬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看的段洛浑身起鸡皮疙瘩。
“说重点……”
“你去突厥做密探吧!”
噗……斛律须达呛的一口酒喷了出来。
段洛在一旁挠挠头……看了一眼高琰,确定她没疯没病,试探着开口“你想打突厥的主意”
“嗯,突厥木杆可汗曾言明,我中原周齐两国就是突厥的子侄,理应供养突厥。突厥这几年的确势不可挡,疆域辽阔,但每年秋冬必然南下侵袭我大齐北境,戍守幽州的斛律羡将军虽然胜多败少,但突厥年年在边境烧杀抢掠,屡犯边境,苦的终究是代北地区的百姓,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把突厥打怕,让他不敢时时扣边是吗?”斛律须达接过话头。
“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前丹州城一战,突厥主帅是南大王阿史那景,是突厥木杆可汗的私生子,前段时间更名为阿史那摄图,这个人的确是有点本事的,木杆很欣赏他,不过因为此前的丹州一战突厥狼狈溃逃,木杆的弟弟沙钵略和木杆长子庵逻对他很不满还借此攻击他。”
“你是打算让我想办法让他们矛盾升级”段洛正色道。
“还是那句话,逼着敌动!”斛律须达言罢看向高琰,两人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