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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蛊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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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妍雅姐,真的会有人死了不肯入轮回吗?”书衣笔直地坐在一旁给对面鞠文青掰着花生,偶尔眼睛瞟到楼下的戏台。我想着书衣小孩子气便没笑他,除非他有什么不敢面对不然怎么可能在地底下熬十万八千年。
台下的霸王别姬演的还算有趣,我看着也是觉得这戏曲适合我们这种活了几百年的人看。鞠文青本是有些嫌弃这茶楼不肯来,毕竟他也是住这种类似的古楼,但最后还是莫名跟了出来。
鞠文青看着对面的熊妍雅看的入戏就自顾回答书衣的话:“这人啊,不肯入轮回,要么是地狱罗刹愿意放着他流荡,要么就是……有人困着不让他轮回了!”
我转过头等着鞠文青继续说,书衣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努力掰着花生,我撇了一眼书衣伸手拿走他掰着的花生:“别给他掰了,你是我家的小孩,又不是他家的。”
书衣一听这话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立马低下头揉了揉眼睛。我以为是吓到书衣了,有些着急道:“凶着你了?小书衣?”
“我说熊小妹你看不出来吗,他这是感动了!”我拍着书衣肩膀的手顿了顿,笑道:“吓得我。”
书衣抬起湿润的双眼,吸了吸鼻子,模样依旧古板的可爱:“失礼了,文青君请继续说罢!”
“唔,这地狱罗刹是掌管底下那些不能轮回的人都管理者,若有人得留下过日子那就得有通书,一般长时间留下来的都是那些罪恶值过高,还没赎完罪的居多,不过特例也有。”
我静静的听着鞠文青一本正经地说着地底下的事,书衣听得眼睛都不带眨了,鞠文青忽然嗤笑:“你家有稀客来了。”
“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不在栀十二时有客人来访风铃都会通过传声让我知晓,何来他鞠文青知道我不知道的道理。
“回去吧!”鞠文青说完便起身往楼下走去,我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走的方向,确实是往栀十二走去。无奈下我和书衣在后边静静的尾随其后,没走多远鞠文青便折回来,满脸笑意道:“熊小妹,要不要打个赌?”
“女子何来赌博之说。”我当机立断地拒绝,这厮定是找到什么乐子想整我了。鞠文青笑着摇了摇头,满脸的“你不行”,我本着激将法对我没用佯装不见,可书衣现下插上一句:“妍雅姐为何不同文青君赌?”
“我……”书衣这话很容易让我觉得他在帮鞠文青,但他板着的脸却不像是在说笑,我无奈下只好应下赌约。
“赌你今天做不完交易!”鞠文青满脸笑意的说道。我拂袖,这混人若是告诉我他对家里来的客人什么都不知晓我真是打算和他大打出手了。
“赌什么?”
“输了你就……小书衣,带你妍雅姐进这店里买一套最好看的旗袍去!”
我微微挑眉,书衣这才注意到我们旁边的裁缝店,随即看了看我,我转身往裁缝店走去:“走呗,输了你给我穿乞丐装。”
“书衣我觉得你现下倒他那边去了。”我看了看书衣手里抱着的大梅花旗袍和大梅花中山装有些哑语。书衣板着脸摇了摇头不说话。
(1)
“替我翻译。”我生硬地将手中的信推向一旁看戏的鞠文青,鞠文青舔了舔舌头,半笑:“求人帮忙的态度拿出来!”
“文青君,帮我翻译可好?”我似无感情的机器般说道。鞠文青微微叹气,眼睛看着远处的梅花树失神,随即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熊嫣语可曾说过你性子过于冷淡了。”我执着茶杯的手颤了颤,眼睛立刻看向鞠文青。鞠文青也是无奈,他自然知道现下熊嫣语这个名字就像大忌一般。鞠文青伸手拿过信草草看了一遍:“咳,方才,抱歉。”
“说了什么?”我转移了话题,我并不想聊这个,熊嫣语是卡在我喉咙都大刺,我动不得。看着这信笺我有些茫然,一回来就发现了这门里卡着的一封信,而且文字是我从不曾见过的。
鞠文青看完信后将纸折好用茶杯压住,眼光扫了一遍我手上的扇子:“这信啊是罗刹寄来的。”
“他找我作何?”
“他说要……”鞠文青还未说完便有一位妇人走了进来,唔……正规的说,应该是妖人。
“……”我掠过妇人的样貌,先前应该是用了法术刻意保持面貌,但现在她已经受不住这还貌术的反蚀变得越发色衰了。着装也不似是近些朝代了,应该是流浪颇久了。
“姑娘可否替我寻个人?”妇人笑着问,她笑的极其端庄优雅,而且说这话时还习惯性的食指放至下巴,很显然,她在压制自己的习惯。
鞠文青在一旁细细的品着茶,他想着这熊妍雅他可了解到天上去了,这女子绝不会做这等没有利益的事情。书衣也在一旁看着,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请那人离开的动作了。
“所寻之人为何人?”我虽眼下有很重要的事情,但我看着这妇人找到我这定是不简单了,而且这妇人的举止有些道不清的威严感让自己觉得有些想了解她的故事。我想着也不是难事,找个人倒是还不能耽误我多久。
“一位离去多年的……故人。”我也听出来这妇人话里的难言之隐,随即站起来往厢房走去,忽而回头:“……”我正想交代一下鞠文青那封信的事情,结果连人带信都不见了。
“你先和我说说你是如何成为妖人的,书衣去煮茶!”我站起来往厢房走去,妇人尾随道:“家父是世代医者,我从小便是药人,后来才如此。”说完妇人便从衣袖中拿出一本古籍,样式非常原始,我微微挑眉,妇人道:“只要你肯帮我找到他,我拿这古籍当交易。”妇人将古籍推过来,我本着应该找个人不会太难,但这妇人竟还准备好了交易,看来,是并不简单的了。
“可我平日并没有看书的习惯。”说着我就有些无奈笑了笑,妇人平静道:“妖人,妖仙,还有你身上的紫玎羽扇这古籍这里皆有记载。”
“……”平日鞠文青也没有和我说过这羽扇的故事,我自然也没有知道的打算,可自从上次有人来抢羽扇后真是一批又一批的人来找我麻烦,我这才对它的兴趣这才提了上来。
我随意将书翻开几页,这书至少也还有上千年了,而且里面都是涂画并没有文字,更像是很久以前的东西,我放下书:“那你便让我看看你们的故事吧。”书衣将司鼎,茶炉端进来,倒一杯栀子花茶给妇人,随即点上司鼎内的香,妇人一刻也不曾犹豫,喝下茶便睡下了。
(2)
公元541年,国家内战不断,民生聊哉。
“药人就是妖人,凭什么和我们玩在一起!”
“是啊,我们才不要和你这种泡在药里长大的人玩!”
沈妙容被一群同龄小孩没头没脑地辱骂着,她就是顿在一旁咬着下唇听着,毫无反抗。
“你们怎么如此欺负同龄者,倒是让你们教书先生和爹娘丢脸了!”一道温润的男声传来,沈妙容没抬头,他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阿爹前几日替她寻来的先生。
小孩发现是比自己大的人来了之后个个跑没影了,一身素衣的韩子高微微蹲下:“还好吗小妙容?”
沈妙容板着小脸抬眸斥道:“谁要你管我!”便一溜烟跑走了。等韩子高找到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沈妙容一个小丫头蹲在山顶上望着天空数着星星,数到一颗便在地上放一颗石头,韩子高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打扰。直到夜色更深,起一层薄薄的雾时韩子高这才过去和沈妙容打招呼。
“你跟着我?”沈妙容瞪着韩子高,韩子高微笑:“今天先回去,明日再来数好吗?”小小的沈妙容哪知道那么多道理,她也正好数累了,这才站起来往山下走去。可她一站起立马又坐下来了,韩子高歪着头有些疑惑:“怎么了?”
“脚,麻了。”
沈妙容在韩子高背上紧紧地搂着,过了好一会才开始说话:“你为何来找我?”
想了想:“因为你要当我先生。”
“以前我叫妙姬,但这个名字阿爹说不适合炼药,就换了。”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你觉得嫌弃我吗?”
“你要当我先生不会嫌弃我吗?”
“阿爹,我不要这似女子般的人当我先生!”沈妙容近来上私塾越发不认真,沈法深有些无奈这才找了这方圆几里人人相传的先生来教这丫头,沈法深放下手中的药材:“妙容若是能给爹一个满意的答复,爹明日便换了他。”
幼小的沈妙容唧唧歪歪的半晌,大声道:“韩子高太好看了,我会像阿爹看阿娘般看他的!”
沈法深正想嗤笑这丫头的胡话,忽而门口一声“噗通!”二人双双看去。韩子高现在正值大好年华,但跪在地上的脸色却是不好。沈妙容小跑过去:“阿爹你看,我倒是说一两句他便跪!”沈妙容瞪着眼前这个跪着方才比自己矮的男儿。
沈法深知道韩子高的事迹,小小便有大为,当自己女儿的私塾先生还算是委屈他了的,此时居然毕恭毕敬的跪着。他走过去圆场:“小女一时胡言,先生莫放在心。”说着便伸手想扶起韩子高。
韩子高摇了摇头:“在下不敢。”随后他温润的声音让沈妙容稍稍释怀,但终归是小孩子心性,指着韩子高道:“那你为何还跪着?”
“在下教不好小姑娘,惭愧了。”沈妙容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震惊,随即吮了吮手指,她想起了几天前韩子高背她的事情,好一会这才伸出稚嫩的小手拍了拍低着头的韩子高的头,唯唯诺诺道:“韩…先生…”
韩子高有些错愕地抬头,沈法深一向清楚自家女儿的心思,这倒是对着韩子高有兴趣了,笑道:“韩先生,小女失礼了!”韩子高这才抓着沈妙容的手站起来,满脸柔和地笑了。
沈法深跟着小厮去了药房,沈妙容看着韩子高的笑立马甩开抓着韩子高的手:“先生若还这般笑我是真的会像阿爹看阿娘那般看你的。”
“妙姬,不可胡闹。”沈妙姬是她的旧名,前几日偶然说到韩子高却放在了心上。沈妙容想着就不自觉低头开始吮手指,韩子高蹲下身子抓住沈妙容的手指:“不可如此。”
一年后,战乱。
“哥哥,我想回去带着韩先生一起走!”马车内的沈妙容看着马车外的场景,人心惶惶,各地流离失所,劫匪和兵匪几乎随处可见。沈钦知道妹妹很在乎那位私塾先生,但现在若折回去定是会遇难。
“妙容,现在回去你可能遭遇不测的!切不可感情用事了。”沈妙容一听哥哥这么说瞳孔骤大:“可现下韩子高偏生就是我的命!”沈妙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哥哥更是神色恍惚,他虽常年在山里不出,但也知晓妹妹这话中的几分情义。
“哥哥若是担心连累,可去阿爹阿娘马车去,我要回去!”沈妙容从小就性子顽劣,今日这表情倒是稀奇。沈钦忽而笑道:“我是哥哥,自然得在妹妹前面挡着一切。”说着便出去跟马车夫说了几句将马车掉头往韩子高的草屋去。
“一会若是有兵匪,妙容切记莫管我,驾着马车赶紧往阿爹阿娘那边去!”沈钦十分担心他们这一次往回走。沈妙容摸了摸袖子里的盅笑道:“哥哥放心,不会的。”
“韩子高!”沈妙容看到草屋外正扶着家父韩延庆的韩子高抬眼望向这边,眼神里有些生气。
沈妙容正想下马车沈钦伸手拦住:“你且坐好,哥哥替你去带他们进来。”沈妙容等了好一会这才等到三人进来。韩延庆有些气喘吁吁地靠着一旁睡着了,沈钦去替他把脉,韩子高蹙眉看向沈妙容。
“……”韩子高微微叹气,他本想骂一顿这小丫头,都这兵荒马乱的时刻了,还返回来找他,但话到嘴边却变了味:“我不是说过,不可唤长者其本名!”
沈妙容低头嗤笑,然后笑嘻嘻地抱住韩子高的手臂撒娇道:“先生我错啦!”
沈钦眼神瞟了瞟沈妙容,这妹妹也没少对自己撒娇,但对外人撒娇还真是头一回见着,笑着摇摇头:“韩先生倒是让这丫头更会撒泼了!”
“见笑了。”韩子高宠溺地安抚着抱着自己的小丫头说道。随即微微低头:“麻烦你们了。”沈钦嗤笑,翘着二郎腿,眼神看向外面:“先生真是让她知道什么是人情味了。”
“原来是回去接韩先生了,吓死娘了!”高氏在驿站外看着熟悉马车,对着几人说道,韩子高微微行礼后扶着高延庆进了驿站。沈妙容听到附近的马叫声微微皱眉,沈钦退回去:“你怎么不进去?”
“走吧。”马叫声忽然停下,沈妙容也不执着跟着一起进了驿站。可直觉果然没错,不一会便有兵匪围了这驿站。
“你们先走,我和阿钦留下应付!”沈法深看了看外面的人,个个手中执剑。沈妙容,韩子高等人离去后却不知何时被发现,大半兵匪冲过来。
“妙姬快走!”韩子高大声呼喊,沈妙容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韩子高自己应付,让小厮扶着韩延庆和阿娘往安全带去后便往韩子高冲去。
韩子高今年已经十六了,身高七尺多些,武术也会一点,但一个人单打独斗终是抵不过,沈妙容将腰间的蛊虫从瓶内取出,用小刀往手上割一个口子,蛊虫喝了血微微兴奋,沈妙容此时也不过是个九岁少女,脸色瞬间苍白:“去,帮…帮他!”说完便虚弱的倒下了。
待自己清醒过来,沈妙容便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但气息非常陌生,随即睁眼望去,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正抱着虚脱的自己,而且这男子看起来也并没有太大的恶意。沈妙容这才放心看向远处,一大群兵匪在韩子高和一个陌生男子打斗下倒下,蛊虫一看有人倒下立马过去咬下致命一口。
不一会,兵匪便都倒下了,韩子高立马往这边跑过来,看到沈妙容苍白的脸立马跪下:“妙姬!你无事吧?”沈妙容有些抽泣的抱住韩子高。
男子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人离去后站起来,远处的男子也一并走来,二人看着这男女笑了笑。
韩子高将虚脱的沈妙容公主抱抱起:“多谢两位公子出手相救,在下真是感激不尽。”韩子高柔和的笑了笑,对面一个男子微微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在下陈子华,这位是堂弟陈顼,此处多凶险,公子远道可要小心。”
韩子高微微点头,转身正要离去,一只蛊虫从他脚下窜出随即爬上去不见了踪迹。远处陈子华眸子微闪,笑道:“刚才瞧着公子打斗对公子十分有趣,不知公子何名?”
“韩子高。”韩子高说完后便离去了。陈子华与陈顼相视一笑,看着男女离去的背影相聊甚欢。
“你这身体怎可擅自做主用蛊虫!”沈法深有些气到了,这蛊虫虽养在沈妙容的血肉,但此时的她年纪尚小,若是不能完全驱动这蛊虫非得被这蛊虫吃干抹净不可。
“阿爹若是要我看着韩……看着这些兵匪仗势欺人,我死了又如何?”沈妙容反击道,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跪着,沈法深无奈,却也是没有办法:“可你要是……算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在下愿保证,往后定不会再让沈姑娘因自己受这等苦难。”韩子高推门而入,直直跪在沈妙容身旁,低头继续道:“在下不仅是姑娘的先生,更是姑娘的……”忽而韩子高的勇气像是用完了般面色红润道:“总之子高定会保护好妙姬。”
韩子高不知道,沈妙容虽年少,但她与一般少女不同,她心思细腻,偏生就是韩子高的这几句话,让她把自己的半生搭了进去。
“日后,切记不可随意召之蛊虫了。”书房里,韩子高一边教沈妙容写字,一边说道。沈妙容抿嘴笑:“可我要保护好我的先生!”
韩子高有些无奈:“为何要保护先生?”
“那先生会像外面的人觉得我是药人所以避嫌远离我吗,或是想要我的血培育蛊虫吗?”
“说什么胡话!人若清醒,定然不会如此讲究他人,更不会这般贬低自己!”
“……”沈妙容不说话,整个书房仅只剩两人呼吸声,随即沈妙容将手里握着的毛笔用力丢下,手抓成拳头:“可为什么他们不清醒!”
“因为他们知道你比他们更值得让人惜爱。”韩子高说完便伸手抱住沈妙容的小身躯,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沈妙容终于放生哭泣……
忽而哭声停止,韩子高拿出帕子想着应该是哭累了打算帮沈妙容擦眼泪,沈妙容却忽然噤声,小心翼翼地往书柜走去,她抓起书柜角落的一只白色老鼠,眼睛望向门外,随即跑到韩子高旁:“先生,一会可否替我将它带出去,否然,阿爹一会定要将它抓了泡酒!”
韩子高笑了笑,他还以为沈妙容忽然不哭是累了,居然是看到了小白鼠担心被泡酒。沈妙容自言道:“泡酒太难受了,对它不好!”
韩子高替沈妙容擦眼泪,看着女孩哭的梨花带雨,说道:“先生陪着你,以后你也不会难受了的。”
(3)
543年,侯景之乱。
临川。
“妙容,今年十岁啦,有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情都可以开始做啦!”阿娘看着这丫头长的已是出落的越发可人。沈妙容有些羞涩:“那……我可否寻婚配了?”
“自是可以!”沈妙容一听阿娘这话,立马跑往府外,想了想又折回来:“阿娘可否替我梳妆打扮一番?”
“为何?”
“先生说,女为已悦者容!”
“妙容何在?”沈法深沉着脸进来,沈妙容刚装扮好便被阿爹叫去了书房。沈妙容有些着急道:“阿爹所为何事?我还要找韩先生呢!”
“不可再去找韩子高!”沈法深的话像一把刀刺在了沈妙容的心上,古代人讲究父母之言,媒说之约,若是阿爹这般说,定是对她与韩子高的不满意了。
沈妙容回房的时候已经有些乏了,夜间更是下起了场大雨,沈妙容模模
糊糊的看到了韩子高,话说这几年自己也从未问过先生的心意,不过,那又如何……沈妙容想到阿爹今日说的话。
武兴太守陈子华已下聘。
不日便要嫁过去。
韩子高并没有婚配打算。
韩子高与自己的身份过于悬殊。
……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一会便要见吴兴太守了,你这是作何?”沈法深有些无奈近日沈妙容的颓废模样,既不出门,也不说话,整日昏昏沉沉的像是病了,但大夫来看却也是说无病。
沈妙容有些凄冷的笑:“先生说,女为己悦者容。”阿娘自是知道妙姬的心思,立马赶走沈法深,替沈妙容梳妆。沈妙容泪水滑下,手拿起桌上的胭脂看了看:“阿娘不是说十岁了我想作何吗,我想嫁我心爱的男子……”
“你阿爹做事自然是有他的道……”
“砰——”沈妙容拿起胭脂往铜镜砸去:“没有他韩子高,沈妙容早该死了。”
沈妙容往韩子高的茅屋跑去,她已想好,若是先生同样心悦于她,山高水远也要相随,若是先生对自己并无男女情意,那她便山高水远独自徘徊。
等沈妙容到了韩子高的住所才发现此地已经因为战乱散了,她有些慌了,这个结果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先生!韩先生!”沈妙容呼喊。
无人回应。
“阿爹,我还不能回去,等我找到先生再回去好吗?”
“韩子高已随家父离开此地了。钦儿,带她回去!”沈法深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妻子偷偷送走了沈妙容,此事怎可行,若是让更多人知道妙容是药人,可不得压榨干净!
沈钦看到沈妙容的时候也是心疼,好好的一个丫头现如今哭的是比丧人还厉害了。沈钦无奈抱起妹妹,妹妹对韩子高的心意几年前他已知晓,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发展到今日的地步,居然让沈妙容颓废疯魔成这般模样。
“和哥哥回家好吗?”沈钦开口道。沈妙容现在已经是选择性听他们说话了,整个人一直重复着:“我找不到他了。”沈钦想了想,此时若还说大道理想必也是听不进去了,直接抱上马车回去了。
“如何?”沈法深在门外已经站了一天了,他也不敢进去,生怕再刺激里面的人。沈钦摇头:“一直不进食,也不喝水,要不,那事还是同她讲了吧!”
“……”沈法深摇摇头不语。沈钦也是无奈。
大夫从房里出来说的话让众人愧疚不已,大夫说妙容现在与病入膏肓无二样,不肯进食还算好说,不喝水可不行,又每日都在哭泣,喉咙已无法出声。
“阿娘,去煮碗粥,我进去。”沈钦不用反驳的语气让沈法深也无法出声。沈钦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是沈妙容在……装睡。
“起来哥哥喂你吃点好吗?”
“……”
“吃完我便同你讲韩先生的事情。”沈钦对自己的妹妹一向心软,沈妙容一听是韩子高立马睁开眼,望着沈钦沙哑道:“骗……”随即便是一阵干咳。沈钦吹了吹冒着烟的粥往沈妙容送去:“哥哥从来不会骗你。”
沈妙容对哥哥也是绝对信任的,立马张嘴吃下粥,这下唇颊才有点血色。沈钦将碗里的粥喂完后帮沈妙容掖了掖被子。
“阿爹前几日找过韩先生,说了什么我具体不知晓,但大抵是你们身份悬殊,随后又逢战乱,便让韩子高离开了。”沈钦时刻关注着沈妙容的脸色,果然没错,一听这些话又开始哭了,沈钦拿起一旁的帕子,一边给妹妹擦脸上的泪痕一边继续说:“随后韩子高去了吴兴太守家里,据说是曾相识,男子嘛,谁不想有一番作为,跟着这吴兴太守,确实适合他将自己的才能展现出来。”
沈妙容听了沈钦的话沉默了一会伸出手指向书桌前的纸笔,沈钦一看便懂了立马去替妹妹端来。沈妙容一颤一颤地执着笔写着:吴兴太守为何人。
“唔,就是下聘之人。咳咳,叫陈子华。”沈妙容一听这名字脑海里的记忆重现,一年前确实听过这个名字,而且,那人还帮过韩先生。
沈妙容在纸上写上一行小字:带我去见陈子华。
沈妙容在镜子前细细地梳妆打扮着,她喉咙还未好,脸色也是极差,她拿出衣柜里一套仅有的红色襦裙……
酒楼外沈钦有些担心妹妹今日举动,他这妹妹一向喜爱素色,如何会看上这大红色的襦裙,酒楼外的人看到这场面就开始议论。
“这就是沈家的千金,金屋藏娇了啊!”
“我家丫头长这样我也往太守家下嫁啊!”
沈妙容已知大概,定是一年前驱动蛊虫被这陈子华看着了阿爹这才着急将自己赌出去。
沈妙容在楼梯处不动了,沈钦随着她眼神望去。一身素衣的韩子高坐在一个衣着光鲜的人对面喝着小酒,仅是两人简单的话语沈妙容居然感受到了异样,她从那男子看韩子高的眼神看到了……自己?
“若是现在回去,哥哥绝不会怪你。”沈钦扶住沈妙容本就瘦小的身子,沈妙容摇摇头不语,她忽然也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而来了,她想和这吴兴太守解除婚约,但哥哥却说会连累到韩先生。
“哥哥,一旁等我,妙容已长大,懂得进退。”
沈妙容的脚步声引得两人回头,韩子高和陈子华同时露出了震惊的眼神,但含义不一,陈子华应当是被这丫头惊艳到了,韩子高是觉得沈妙容的衣着打扮震惊到了。
沈妙容低着头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吴兴太守陈子华,这衣着也配得上他的脸算得上仪表堂堂,但他神色间满是野心。沈妙容抬眸和韩子高对视,韩子高也是略微憔悴,但眼神躲避太快沈妙容无法瞧见。
“沈姑娘可还记得在下?”陈子华注意到二人的对视,随即转开了话题,沈妙容张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此时并不能强行发声,只好笑着点点头。
“咳……我可以……和先生叙叙吗?”沈妙容低下头说话,言语间尽量掩饰自己喉咙的沙哑,陈子华嗤笑:“看来姑娘约的并非在下,是子高兄啊!”
韩子高站起来防止陈子华继续说下去,很快,沈妙容便感觉到周围只剩他们二人。她方才强行发声,脸色已是极差,随即她立马站起来背对着韩子高,她不能让先生看到她这般狼狈模样。
“妙姬,听闻你近日病了,现下可还好?”韩子高一如既往的温柔,沈妙容揪着自己的手发声:“先……”刚说一个字她微微蹙眉,她若是再强行说话一会应该是喉咙出血了。
韩子高微微叹气,也不说话,等着沈妙容说话,两人僵持片刻后,沈妙容抬起手摸向喉咙,旁人看来只是觉得她在抓痒吧,她开口:“韩公子,心,怀何也……”说完她便小心翼翼地用衣服的袖子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反正这衣服红色,大抵是看不出来的,而且她出来时还刻意放了香油,血腥味更是嗅不到。
这是沈妙容第一次唤他为公子,称呼里已不是对老师的尊重而是对男子的喜爱。
“原委对一女孩心怀不轨,可此后锦书休寄,山前无路,山后亦无相逢。”韩子高过了片刻才吐出这几句话,声音还是一往的柔和。
沈妙容过了好一会微微合眼,她已经撑不下去了,她转身捂住嘴离去,她本该悲伤落泪,但此时满嘴鲜血,她如何能让韩子高看见!
韩子高在沈妙容擦身而过之际抓住女子的一手:“若是能有轮回来生,我定功成名就,不负她一分。”
沈妙容此时不知作何情绪,事情的起源好似也是因为自己的爹爹,他们两人好像注定是山前栽花,山后无逢了,沈妙容嘴里的鲜血已经有些憋不住要喷出来了,她甩开韩子高的手往楼下跑去。
韩子高看着女子捂嘴应是哭泣,但他第一次看到沈妙容如此惊慌的模样,难道自己的话当真是过分无情了?
“你不必自责,刚好的事还未商讨完。”陈子华走进来瞟一眼韩子高失落模样自言自语道:“女子,多为浮萍,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4)
两月后。
临川,吴兴太守大婚。
没有桃花潭水,没有长亭古道,一个和往常同样晴朗的晨日,有些人就只能永远留在了昨天。
沈妙容一身嫁衣坐在房里,看着到处喜庆的大红字有些刺眼,手里是韩子高托人送来的信笺,上面寥寥几字却道明了她余生的路:
归还你,是清醒亦是知趣。
沈妙容找来小厮,用韩子高交她的笔迹回一句:
一个约定,两人遵守。
婚房内,陈子华一身酒气走进来,沈妙容已自己掀了盖头换了衣服,此时坐在地上抚着箜篌,陈子华莫名一股火气,嗤笑,随即呢喃道:“你听到远处的笛声吗?”沈妙容只顾自己认真地弹着箜篌,不顾那满身戾气的男子发酒疯。
陈子华拿起二人的交杯酒两杯喝下:“我第一次听他吹笛子的……”沈妙容皱眉,忽而停下弹奏,有些讽刺地笑了,此时她的喉咙还未彻底好,但还是出声尖锐:“你是看上我的血还是看上……”
“唔,沈姑娘,你看不出来吗,我都要!”
阵阵笛声远去……
557年,陈霸先废梁敬帝,建陈。
“恭喜临川王妃!”沈法深看着自己年芳二二的女儿已是韵味十足,现下的大好年华还当上了王妃,这临川王府更是气派。
沈妙容这些年完全没有见过韩子高,连陈子华也是少见,但他们二人的事她也有听说,外面的人都说陈子华逢知音,这韩子高当真是足智多谋,在陈子华身边一点也不屈才。
“……”沈妙容自顾地喝着酒,这天下如何与她无关,她只知道这世间再好也是无人再唤她一声“妙姬”了,不过想想当年还好放过他了,韩子高本心就不甘心自己的才华,现下,他应该是很高兴了吧!
酒楼里沈妙容喝的有些醉了,沈钦扶住她,他已经不知道妹妹的心意了,过了十几年了,再深的情意也该被这岁月磨去了吧,沈钦是这么想的。
“哥哥不用扶我,今日我高兴,这酒楼我请了大家!”沈妙容对着小厮说道。小厮也是乐,只当是外面流传的沈妙容常年独自在家,现下当上这临川王妃应该是被这虚荣开心了。
“快些回去吧,明日你还得和子华去庙里替临川百姓祈福呢!”
“……”是啊,陈子华要回来了,他,也该跟着回来了吧,这些年陈子华回来也不肯带上他,生怕自己……怕自己……怕自己什么……沈妙容一阵嗤笑,陈子华也会怕自己!
夏夜里,一阵一阵蛐蛐声随着女子的欢笑起起荡荡,沈妙容着单衣坐在花园里看着小曲儿,门口的小厮跑过来,堆着笑:“王妃……”
“吵甚么,不知道我在看曲吗?”沈妙容放下手中的葡萄,小厮也是无奈,这王妃的心情一向阴晴不定,完全没有外面流传的和气,随即说道:“王妃,是王爷回来了。”
沈妙容轻轻“唔”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完全没有起身去请的打算,小厮讪讪然地离开花园,沈妙容拿起一旁的盅看了看里面的蛊虫,哥哥今日说这些蛊虫已经与自己结为一体,按照古书里日后定有大为,怠慢不得。
“曲子倒是比本王重要了,子高,让你见笑了!”沈妙容立神色从容地放好蛊盅,若是让陈子华知道这蛊虫,势必得夺了去,当年他娶自己本就是自己的血可以养蛊虫。
沈妙容眼神示意唱曲的人,几个人随即离去,她没有抬头看人,她知道,韩子高定在一旁。陈子华看到沈妙容的衣衫蹙眉,立马走过去解下自己的外衣披上:“王妃别着凉了,明日还要去祈愿呢!”眼神瞟了瞟沈妙容手肘着一个黑色东西。
沈妙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就是想不到哪里不对,她总感觉现在的陈子华有些怒火,而且来源是自己的衣衫!她微微抬头,眼神扫过陈子华随后留在韩子高身上,韩子高依旧是一脸柔和,这些年倒让他越发好看了,一身祥和的白衣在夜晚微微吹起,韩子高和沈妙容对上眼。
“我先下去了。”韩子高别开眼退下,眼底波澜不惊。沈妙容沉默地低下头拿起葡萄继续吃。陈子华在一旁坐下,眼睛扫到了一旁被沈妙容遮挡住的盅:“你不用藏蛊虫,我不会伤你一分。”
沈妙容有些不可置信,这才笑道:“你将我囚禁这些年,现在说这些话可比刚才唱曲的人更好笑了我的好王爷!”沈妙容又好像听懂了一些,有些微怒:“你什么意思?”
陈子华自认这些年除了新婚那年他这是第一次看到沈妙容脸上除了笑其他的表情了。
寺庙里,沈妙容一身端庄的紫色的装饰站在陈子华身旁,外人看了当真是觉得是天配了,而且这王妃长的也是让人心动,嘴也是时刻都噙着笑,配得上风情万种了。
仪式进行到后期,寺庙的大师说人人都可以写下自己的心愿挂在守愿树上,沈妙容一向不信奉神佛,但她眼神扫到远处正在祈愿的韩子高这才拿起纸笔写下“君一生平安”挂上。
深夜,一阵笛声将沈妙容吵醒,这些年她的睡眠本来就浅,而且这笛声也十分熟悉,她外衣都没来得及披上就跑出了房外。
沈妙容一到外面笛声就停了,她微微叹气,也是,这些年自己没少这般幻听。想着她便走到了守愿树下,她走到今日韩子高祈愿的地方,这才看到四个秀丽的小字:国泰民安。
沈妙容想起酒楼的那一次对话,他说他对一女子心怀不轨,现在倒是心怀天下了……
草丛里一阵躁动吸引了沈妙容,她谨慎地走过去,这才注意到有一个白衣人已经晕倒了,而且身形与……与韩子高十分相似!沈妙容走过去先是闻到一股酒味,然后又是血腥味,待她走进果然是韩子高,而且他身边有一条已经被斩下的毒蛇,毒蛇死死的咬着他的手!
沈妙容跪在一旁将人扶起,微微探起韩子高的脉搏,他本来就长的白皙,此时的脸色都苍白的像撒了面粉了,沈妙容看了看蛇咬的伤口,应该是喝的醉了没想到斩了的蛇会反击这才被咬伤。沈妙容这才注意到韩子高另一只手手上拿着的祈愿纸,上面的字让沈妙容这些年的猜测成了真:
望卿释怀,自可不入轮回赎罪。
沈妙容回到房中时又是实实在在的吐了一地血,她用蛊虫替韩子高吸了毒蛇的血,这蛊虫已是与她相生相死,她虽不会死,但要忍受每日蛊虫在她身上用她的血骨换毒的苦。
沈妙容倒下,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韩子高还是她的先生,沈妙容当时有一只十分喜爱的小兔子,后来小兔子被阿爹捉去当试验品便死了,当时她哭了很久,韩子高他安抚她说:
只是陪你到它力所能及的地方了。
559年,陈文帝登基。
沈妙容一身雍容华贵,站在陈子华身旁行着登基礼仪,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噙着笑,虽没有了风情万种,但依旧是端庄高贵。
589年,隋灭陈。
大业初年。
沈妙容此时已经是年老色衰了,国破家亡所爱之人已离去数年,但她还是噙着笑的,她回到了江南,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阿爹临终前将世代相传的的医术交由她,他们家时代传女,她拿着这一本古籍有些好笑,这本书的养蛊术就是一切的开端吧,若没有这养蛊术她就不会没有童年,她若是没有抑郁寡欢就不会遇到韩子高。若她不是药人,一开始也不会遇到陈子华……
她将里面看了个透彻,她不能忘记韩子高,她要等他,她要等他轮回,她若是把韩子高忘了那她这辈子她就白白装了这么久,活了这么久……
这些年她将蛊虫养的比一般蛊虫大,随而将之嵌入心头血,再将蛊虫拥有她的意识……
江南,沈妙容死。
尾声
“他没有入轮回,我完全找不到他了。”妇人沈妙容凄惨地笑着,继续说道:“当年我用蛊虫救他,若是他入了轮回我必定能感应到的!”
我有些不解,头头尾尾的就是这男子韩子高因为愧疚不肯入轮回,不入轮回他们就没有来生厮守,反过来说的话就是韩子高失言了,他知道自己无法同这沈妙容厮守来生,所以不入轮回,总结的说就是这韩子高已不喜欢沈妙容了。
“你应该知道他有不入轮回的打算的吧!”我抿一口茶,在守愿树时沈妙容大概是已经知晓最后的结果,这才炼制蛊人,这才成妖。
沈妙容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可我不知他在下面竟要忍受诸多苦累!”沈妙容拿出一封信笺,看着外表我已经猜到大概,等沈妙容拆开信看到里面的文字我就想到了:罗刹寄给她的信。
“他不入轮回所以他就得赎罪,他在下面竟然……给人当狗做马……”
我捻起一片栀子叶:“去找鞠文青。”随即眼神示意书衣。书衣收到熊妍雅的眼神立马走过来端走鼎炉茶炉。我对地底下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如何寻人,但鞠文青不一样,这老狐狸肯定知道下面的事情。
“姑娘与鞠文青是挚友?”沈妙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我有些讶异,难道沈妙容还认识鞠文青,随即想想好像也不奇怪,上次喝酒时鞠文青说他已存活将近万年,到过南北朝也不意外。
“他是……”沈妙容疑惑地等待着熊妍雅说下去,但注意到熊妍雅的纠结有些好笑了。
“他是我债主!”想了好一会我才理清楚和鞠文青的关系。随即我又岔开话题:“他既连做畜牲都肯也不肯入轮回都找你,为何你还要担心他?”
一道风来,一个玄色的身影飘到坐在秋千旁:“熊小妹找我何事?”
我压下火气:“找你自是有事。你可知如何能与地下的人联系?”
鞠文青晃了晃秋千:“这个,那你得下去找那个人才行!”我有些无奈,这事竟是如此麻烦。
“你能去下面,她去不了。”我对上鞠文青的笑,他笑的认真,但他的话让我更没有头绪了,我去找?我如何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且我这脾性怕是见到这男人便没办法劝了。
“姑娘带着这蛊虫即可找到他!”沈妙容说道。
我微微扶额:“文青君,下去可要带些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下面的话我不会说,字我不懂,人我也没接触过,就算我下去怕是会被人怀疑了。
鞠文青一阵嗤笑后抬眸对上我认真答道:“带我即可。”
沈妙容在一旁看着这男女,这些年她见过太多人,遇到太多事,所以她一眼看穿女子对男子的嫌弃中有着依赖,男子的笑也是掩饰着他的认真。
她拿起茶杯喝下一口茶:“入骨情,无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