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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三 ...


  •   是魏氏和侍女秋分。
      “安?何来的安?连二爷甚么时候有了那么大的闺女我都不知道,你还说安?对!我的确是该‘安息’了!” 魏氏咬牙切齿,狠狠拽着秋分的手。
      春晖跪下:“主子,二爷……”
      魏氏:“别叫我主子!你主子是二爷!是北境的云二爷!”
      春晖:“夫人息怒!此事二爷也不知情!是那女童的娘病死前托孤给侯府的!二爷只钟情夫人夫人是知道的,二爷本想澄清之后给那孤女安排个去处,不叫您知道是怕您徒增烦恼!”
      魏氏:“你进来,与我说清前因后果。”
      听罢,魏氏道:“那女人如此笃定!我看就是他的女儿!可笑,竟和我的皎皎一样大……”
      秋分摆了摆手,暗示春晖先行退下,“小姐,这事依奴婢看可疑的很,光凭她一张嘴和个不知真假的生辰八字就能断定是二爷的女儿吗?这么多年,二爷对您的真心奴婢和夏至都看在眼里,二爷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
      魏氏:“可恨那女人早早死了!不然我定能问出一二。”
      秋分:“奴婢知道小姐生气,可小姐再气也要听听二爷怎么说,莫叫不轨之人钻了空子伤了夫妻情分。”
      魏氏:“你说的对,他待我好,哪次不是自己料理了那些叫人恶心的事不叫我烦恼。”
      秋分:“小姐就该如此想。”
      魏氏:“这事不许外传,万不可叫皎皎和自闲知道。”
      秋分应诺,“奴婢省的。”
      魏氏:“可我还是想立刻到他的面前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呜呜,可他在打仗,那是战场啊,刀枪无眼……”
      ……

      回到涧草院,叶宁脸上多了点笑意,她哼唱着家乡代代流传的小曲儿,童音软语,很是悦耳。小七傻傻的跟着她的姑娘乐:“姑娘,你笑起来真好看。”
      叶宁:“呵呵,小七,我有爹呢!”

      北境,军营。
      镇北大将军座下副将,南平侯爷嫡次子云稹,正读着春晖飞鸽传书送来的急信,他闭了闭眼,将信烧了,静坐片刻,突的拔剑将案桌砍成两半。
      砰——
      云稹满心只一个念头:她知道了!
      提笔,写几个字,团起扔下,写几个,复又扔下,最终,传回侯府供魏氏展读的信上,只五个字:阿嫤,对不住。
      魏氏失声痛哭。

      秋分悄悄将夏至拉到角落,自责道:“姐姐,如今该怎么办?我原以为,我原以为二爷不会背叛小姐的!我那日还劝小姐不要多想,要相信二爷!小姐从小便厌恶男子三心二意,这下怕要伤心坏了!”
      夏至也替主子忧心,但还保有几分理智:“我也糊涂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且当日是夫人准那对母女入府的,若不是存几分疑心,夫人怎会留着那庶女!我们不能慌!当务之急是看好小姐,莫叫小姐气坏了身子,我先着人暗中看着那庶女,等小姐缓过这阵再做打算。”

      魏氏觉得,自己活在一场梦里,她想云稹回来,当面与她说他错了,他最爱的还是她,又怕他回来,面对有了别人的他。她从小顺遂,爹疼娘爱,爹娘那么恩爱爹还不是有妾室,她总以为云稹和这世间的男儿不同,他敢在天下人面前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信了他,嫁给他,与他举行昏礼,为他生儿育女,没想到啊,他的庶女和她的皎皎一般大,她今日才知道!
      魏氏:“夏至——”
      夏至推门进来,蹲在魏氏身边,“小姐?”
      魏氏:“夏至,那女孩几岁?”
      夏至:“七岁,听夫人身边的柳翠说,六月初七的生辰。”
      魏氏笑了,“呵!比我的皎皎还大。”
      夏至:“小姐,奴婢扶您起来,您,莫要哭了,您还有公子小姐们呢。”
      魏氏:“是啊,我还有孩子。夏至,那女孩现在在哪?你,扶我去看看。”
      夏至:“在涧草院。小姐,您……”
      魏氏:“莫劝我了,我撑得住。”
      夏至:“诺。”

      涧草院内,叶宁与小七正用晚膳。
      叶宁:“今日又是这些。”
      小七:“姑娘,吃馒头。”
      叶宁:“还好有馒头。小七,明日取早膳,我与你一同去。”
      小七:“好!有姑娘我们就是两个人,小玉只有一个人,她就不会再欺负我了!”
      ……
      门外,魏氏听着话,看着身穿布衣吃着馒头住着矮房的女孩,想到她的皎皎。
      那女孩吃的馒头,皎皎的爱宠都不会吃。
      那女孩穿的布衣,皎皎身边的琴棋、书画都不会穿。
      那女孩住的矮屋……
      魏氏不欲再看,转身急急离开。
      秋分:“姐姐?”
      夏至:“走吧,以后莫让那庶女出现在主子们眼前。” 她又对跟来的两个衷心的婆子说:“记住,今日你们没来过这小院。”
      四人这才跟魏氏去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侯府中的下人们就开始劳作了,粗使的婆子们洒扫地面,贴身侍候的小婢小厮们准备主子起身的一应事物,动作勤快利落,却无甚大的动静,以免吵醒安眠的主子。
      涧草院外的小径上,两个女童手拉手并排走着,叶宁对小七说:“小七,一会儿不要理小玉,我让你拿银子你拿就是。”
      小七听到银子,赶忙捂住怀里并不厚实的荷包,“姑娘,小玉那么坏,小七才不要给她银子!”
      叶宁:“安心,银子不是给小玉的。”
      早晚是侯府众下人最最忙碌的时候,小径上来来回回都是做着差事步履匆匆的下人们,无人理会这两个小女童。小径小七已走熟了,过了一炷香,两人便来到供应整个侯府的厨院。
      叶宁:“小七,你往日都是找谁领食盒?”
      小七:“找张大娘,就是小玉的娘。”
      叶宁:“张大娘是掌厨娘子?”
      小七:“不是,小七记得,张大娘被掌厨娘子责打过,她不是掌厨娘子。”
      叶宁:“这就好。”
      两个女童进了厨院,厨院里众人正热火朝天预备着各院主子们晨起的早膳,叶宁找着厨房,眼神逡巡一番,悄声向小七要了荷包,摸出里面十两银,径直走到一位不系围裙的妇人跟前,抬起头,提高了声音,脆生生道:“你是掌厨娘子吗?”
      掌厨娘子王妈妈微微诧异:“是,你有何事?”
      叶宁:“涧草院宁姑娘今儿个晨起不适,令奴婢端些温热、可入口、好克化的吃食。”
      掌厨娘子:“涧草院?”
      叶宁:“是。”
      掌厨娘子:“各院主子们的吃食向来有定数的,姑娘多担待。”
      叶宁:“请妈妈想想办法吧,姑娘不能进那些凉的,若是吃坏了姑娘,夫人定要请大夫的,那时奴婢就要挨板子了。”
      说毕,将手中的荷包并里面十两银塞到掌厨娘子手里。
      掌厨娘子顿了顿,“姑娘是主子,自然该仔细些,姑娘稍等。”
      一会儿,小径上。
      小七崇拜地看着她家姑娘:“姑娘,你怎知道那是掌厨娘子呀?”
      叶宁:“厨子厨娘做出的饭食都要经那位妈妈检验一遍才能被端走呢。”
      小七恍然大悟:“哦!可我们只有二十两银……” 意思是我们只能吃两天的热食。
      叶宁:“再看吧。小七,记得以后就去问掌厨娘子领食盒,若她不当值,就,就问她徒弟领。”
      小七:“诺。”
      涧草院姑娘只一个小丫头侍候府里人尽皆知,掌厨娘子是厨院的管事,夫人必会指派一个精明能干的妈妈担任管事。其实,涧草院主子过得如何,每日吃得如何,下人心知肚明,更何况掌厨娘子呢?不过是不愿多管闲事罢了,不会有人想跟着一个没有前途的主子做事,更不会有人为了一个没有前途的主子出头。但,再不受宠,叶宁也是主子,侯夫人不会任由府里下人搓磨死她的孙女。叶宁此番就是告知掌厨娘子,她再不受宠也是主子,断没有被克扣吃食被饿死的道理。叶宁无依无傍,若是连这都熬不过去,便更无人会理会她。难保这也是考验的一种呢?
      叶宁走后,掌厨娘子将负责涧草院吃食的张大娘子及其女儿小玉训斥了一番,派母女俩做了别的活儿,另指了自己的亲信负责叶宁的膳食,从此后,涧草院的膳食虽比不上大姑娘云青青,更不谈嫡女份例,比之前确是好了不少,有热食,有荤腥,也新鲜了。
      八月末,入秋了,天气渐凉,这日晚,叶宁躺在床上,想起白日间“勇闯厨院”的事,湿润了眼睛。她原本只是个小村落的小村姑,骤然入侯府生活,满心满身的不适应、不自在,小七才五岁,连她都看出小七的憨傻与稚嫩,更遑论看人脸色行事的下人们,被欺负是必然的事。可是,她还是得咬着牙活下去啊!娘亲叫她好好活着!所幸,下人们也未做太多出格的事,不然,七岁的她恐怕被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吧!
      “宁宁,娘病了,不能再养你了,你以后就要在南平侯府生活,跟着你爹长大。你要记住,侯府里的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尊贵的夫人小姐,我们不是。你爹还有个嫡女,你要尊重那位嫡小姐,一定不能伤害她!你可明白?”
      “娘,我怕……”
      “别怕!你也是云稹的女儿!也是侯府的主子小姐!……”
      叶宁想着娘亲,和小七团在一起睡了。

      十月,秋末冬初,府里的主子们换上厚衣,平京今年入冬早,不知是不是在为北境保家卫国战死沙场的将士们举哀。叶宁也感受到平京的寒意,近几日,她与小七磕磕绊绊为自己缝制了冬衣。府里也有绣娘,这些绣娘只为主子裁衣,每有时兴料子来时,先送去各院给各院主子过目,主子们挑好了,量了尺寸,便由绣娘裁成新衣,但这并不包括叶宁。叶宁每每领到的是各院挑剩的布料,需得她自己裁剪缝制,好在以前娘亲教过她女工,慢慢做,也能做成衣物。
      这日,叶宁对小七说:“小七,你明日去领过冬的炭火吗?”
      小七点头:“是的姑娘。”
      叶宁:“我们银子还有多少?”
      小七:“奴婢去看看……姑娘,还有五十二两。” 入府后,主仆两人共领月银八十二两,给掌厨娘子十两,其他打点二十两,此时还余五十二两。
      叶宁:“小七,你也知道我们院过的不好,从这月开始,你自己的银子自己攒着,并之前的二两一起。明日领炭火时,拿着四十两,十两送与内务管事,告诉他我们不要黑炭,要银炭,三十两请管事给些夫人小姐们做帕子荷包的好料来。” 叶宁怕管事欺她们不受宠,就拿烟大的黑炭来换银炭,事先预备着打点银子总是好的。
      小七:“诺。” 小七也不问拿好料来做什么,就应了诺。

      第二日,小七将叶宁的吩咐都办妥,拿回些好料。在侯府过了这几个月,主仆两人都不再是当初什么也不懂的女童了。
      小七剪裁,叶宁缝制,几日后,几条针法稚嫩的帕子并几个荷包就做好了。
      中夏有三元,连中三元,即某学子才高八斗,连中解元、会元、状元,即乡试第一、会试第一、殿试第一。也有三元,乃正月十五上元、七月十五中元、十月十五下元,上元天官赐福庆元宵,中元地官赦罪祭先人,下元水官解厄祭祖先。祭祀祖先,乃是大事,尤对世家大族来说,世家大族人丁兴旺、枝繁叶茂,更将祭祖看作大事。世家大族看重嫡嗣,祭祀之礼庶出子不能入祠堂,只能在堂外祭拜,而庶出女更无资格出席祭祀之礼。不出席不代表不尽心,无论嫡女庶女都会绣些小物件送与家中长辈以表孝心,长辈看着心悦,也会选几件着人放至祠堂供牌下,也叫祖先们看看后辈女儿的孝心。这些,是叶宁从掌厨娘子王妈妈那里听来的。
      叶宁带着精心缝制的帕子荷包,来到祖母的冬荣院。
      叶宁:“我是涧草院的宁姑娘,来给祖母请安,并绣了几个物件儿想进献给祖母,烦请姐姐通传一声。”
      守门女婢不一会儿回来了,福了礼,“姑娘请回吧,夫人正看账不得空儿,婢子们不敢搅扰,您把东西给奴婢就成。”
      叶宁颔首,未再说什么,将东西给侍女之后就去往大房的休德院。
      休德院于氏听守门女婢说完,好笑的摇了摇头,“是二房的庶女啊,也是个可怜的,不过,冬荣院她不得进,这休德院更不能让她进了。”
      女婢应诺,领命而去,快到院门时,大姑娘云青青带着侍女正要去给嫡母于氏请安。
      云青青贴身侍女:“大姑娘,那是二房的庶女。”
      云青青:“想必是来给母亲送绣品的。母亲未见她?”
      侍女:“看那样子,像是。”
      云青青几不可见皱了皱眉:“走吧。”
      叶宁来到二房的博衍院,“小七,你说爹回来了吗?”
      小七:“姑娘,小七不知道。”
      叶宁:“爹定没回来,爹回来了定会见我的。”
      叶宁:“我是涧草院的宁姑娘,来给父亲母亲请安,并绣了几个物件儿想进献给母亲,烦请姐姐通传一声。”
      夏至正要出门,看到院门处的叶宁,速速跑来,“宁姑娘!宁姑娘,二爷和少夫人此时未在府里,您把东西给奴婢,奴婢定转交于少夫人。”
      叶宁:“入府这些时日都未曾给父亲母亲请安,尽身为女儿的孝心,叶宁深感不安,还需亲自交给父亲母亲才好。”
      夏至:“姑娘有所不知,二爷少夫人出府督办采买下元牲畜,这是祭祖大事,万万不能出错的!这几日怕是都不得空儿的。”
      叶宁失落:“那,那我先回院。”
      夏至福礼,“奴婢恭送姑娘。”

      第二日,涧草院内。
      叶宁:“你说,你说是大姐姐叫你送来的?”
      云青青的二等婢女福了福身,答道:“是。大姑娘近几日预备下元祭礼用的绣品,不得空儿亲自来,便嘱咐奴婢好生将这些厚料子并棉花给宁姑娘送来。”
      叶宁怔怔:“多谢大姐姐。”
      婢女又道:“大姑娘还说,天冷了,请宁姑娘添些衣物,多多保重,莫染风寒才好。”
      叶宁亲自将婢女送至院门外,“叶宁多谢谢大姐姐,小七,请姐姐喝茶。”
      婢女推辞:“姑娘快快进去吧,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就不多留了。”
      叶宁在涧草院的门匾下,望着婢女远去的身影,站了许久,旁边小七忒老成地叹道:“姑娘,大姑娘真是个好人!”
      叶宁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轻轻道:“是,大姐姐真是府里的好人……小七,我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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