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清缘》青铜时代

70、圈禁别院

　　这是个难得的早上，我竟然一夜无梦的安睡到了天亮，耳边还听到清脆的鸟叫，因为好些事，我竟忘了现在已经是春天，即使醒了，我依旧不想睁开眼，贪恋着难得的温暖，将手伸向左边，却摸到一片冰凉，睁开眼，早已没了十四的踪影，我竟然睡得那样熟，连十四起床都没有感觉。
　　我拥着被坐了起来，抬眼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心里变得暖暖的。
　　立冬端着面盆从外面进来，见我醒了，“福晋，起来了。”然后拧了帕子递给我。
　　我看着她向我走过来，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福晋？”立冬见我愣神，轻声唤我。
　　我朝她会心的笑了，“立冬。”
　　“啊？”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我觉得这个早上的一切都很美好，美好的让我想哭。
　　立冬听我这样说，只是笑笑，没说什么伺候着我更衣。
　　“早上看到爷了？”我穿上鞋后，起身往外走，问着身后的立冬。
　　“没有，小淳子说是丑时的时候，看见小禄子陪着爷往书房那边去了。”立冬上前挑开帘子。
　　没想到十四竟然起的这么早，不知又在做什么。外面的空气格外的好，空气了飘散着花香，能想象得到花园里该是怎样一番锦簇场景。

　　早饭的时候，大家都聚在一起，独独缺了十四，还没有出现。
　　“额娘，孩儿去书房那头看看吧。”弘明请示着问我。
　　我叹了口气，“还是我去吧。”刚准备起身时，小禄子进来了。
　　“福晋，爷让您和各位阿哥、格格还有少福晋去佛堂。”
　　佛堂是十四一到别院便吩咐小钱管事去弄得，小禄子领着到了佛堂前，却见一排下人侯在门外，手里端着水盆子。
　　“福晋，爷吩咐过，要净了手才能进。”小禄子站到一旁，等着我们挨个净手后将门推开，然后退到一边。
　　我跨过门槛，往里一看，便有些挪步不动步子，十四跪在最靠前的一个蒲团上，而他前面香案上赫然摆放的竟是康熙和德妃的牌位。
　　“进来给皇阿玛和额娘上香。”十四没有回头，声音低沉的对我说。
　　我这才明白，十四为何会变的如此平静，原来这才是他安心的原因。
　　等大家都跪在蒲团上时，十四睁开眼，望着牌位，“皇阿玛、额娘，儿臣胤祯不孝，没能给你们送终，今日儿臣在此谢罪，望你们原谅儿臣。儿臣在这里向你们保证，决不辜负你们的嘱托，一定会好好的。”十四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却透着一股坚定，我想十四是真的走出来了。
　　我心里默默的祈祷，诚心诚意的祈求你们保佑十四，保佑这一家子，俯下身子给康熙和德妃磕头。

　　我们开始真正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我总觉得这是世外桃源，阴霾渐渐散去，我让人在后院子里开出了一小块地，想着种些东西，十四除了看书外，便带着这些孩子打布库，初一、十五全家到佛堂上香，有时十四自己也会在佛堂待上那么一会。孩子们也都各自找事做，一切按部就班，一切井然有序。
　　日子就这样平顺的滑到八月，桂花飘香，我们家迎来了第一个孙子，我升格做了奶奶，当我把孩子抱到弘明面前时，才突然意识到，弘明已经这般大，完全可以撑起一片天了。
　　十四甚至有些颤抖的接过孩子，然后转身快步的往外走，弘暄疑惑的要跟过去，我一把拉住他，弘暄不解的回头看我。
　　“让你阿玛去吧，他这是告诉你皇玛父和皇玛嬷去了。”我回头看着弘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看看瑾萱吧，她现在最需要你。”
　　弘明笑着往屋里去。
　　当晚，十四高兴的命人开了坛上好的酒，大家都被这份喜气所感染，齐齐举杯庆贺着新生命的诞生。
　　弘明放下酒杯，笑着问十四，“阿玛，您给他取个名字吧。”
　　十四爽朗的大笑，“这个阿玛已经想好了，按照谱系，到了他那一辈以‘永’字算，就叫永忠。”
　　十四话音落下，四周也突然跟着安静，十四并没有跟我提起过给孩子早就想好名字的事，今天起了个忠，到底是忠于谁？！
　　“怎么？”十四收了笑容，面露不悦。
　　我赶紧打个圆场，“什么怎么，就是嘴里念叨两遍。”
　　“是啊，阿玛这个名字起的好。将来我有儿子该叫什么呢？”弘暄插科打困的想要转个话题。
　　结果十四却突然开口，“无论是你们几个谁的孩子，第二个就叫永宗。”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十四的想法，而我刚放宽的心，此刻咯噔一下。
　　“弘暄你也真是，连媳妇都没有呢，就想着当爹，宁姨，看来咱们得赶紧给他找媳妇了。”弘映见气氛一下子陷入尴尬，赶紧开口。
　　我欣慰的对他笑笑，都是懂事的孩子，“弘映说的对。这个得留心了，行了，赶紧吃饭吧，菜都凉了。”
　　弘暄这次也没有继续抬杠，只是暗自抬眼看了一下十四，又忙低下头。
　　晚上，十四吹熄了烛火，掀了被子躺了下来。我有些不愿意说话，背过身躺着。十四却从后面拥着我。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十四往上扯了扯被子，给我掖着后背的被角。
　　十四浅笑，“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其实我没有放不下，我忠的是大清国，宗的是爱新觉罗。”然后把我搂到胸前，下巴枕着我的头顶，缓缓的低声道，“毓宁，那天你说的对，所以我连狡辩都显得无力，所以我哑口无言。皇阿玛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定论，我们哥几个里，也就真的只有老四最适合。”十四停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我真正气不过的是，他对我们的态度。
　　我低叹着偎着十四，过了半响，十四的下巴轻轻蹭了我头顶，不无自嘲的低声叹道：“不狠硬些，怎么能成为一国之君呢。”
　　十四扶过我的肩膀，让我与他面对面，“我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活着，看他如何治理这个国家。”十四那样笃定，好似手里握着我所不知道的底牌。但那都不重要。
　　我深深的看着他，然后笑着双手扶着他的脸，“好，你说什么我都信。”十四明白了自己的位置这才最关键。

　　因为永忠的关系，整个别院处处充满了欢笑，小家伙很活泼，又很乖，头一个月就知道卯足了劲的吃奶，几乎隔着一会就咿咿呀呀的找奶吃，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吃了睡，睡了吃。
　　弘暄有时见了会有些担心的摸着他的小肚子，呆呆的问我，“额娘，这，不会撑到吗？”
　　我笑着搥了他头一下，“你这么大的时候跟他一样。”
　　弘暄听完有些不敢相信的拍着脑门，然后追问着，“那哥跟弘映他们是不是也一样？”
　　我但笑不语。
　　弘暄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能吃好，这小家伙以后就交给叔叔了。”然后扒着摇篮，冲着永忠，“咱家就是出武将的，从小就能看出来，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等再大一点，叔叔教你打布库。”
　　婉月白了他一眼，“你也就会教人打布库。”众人听后哄然大笑。
　　等小家伙满月后，脸上的表情开始丰富，白天大人逗着他的时候，就裂开小嘴乐，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就乖乖睡觉，只需要半夜起来再喂一次就好，到了早上，你往摇篮里一看，他一准是睁着眼，愣愣的看着你，然后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音符，好似在跟你说早安。
　　生活规律的不像是一个只有一个月大的孩子。
　　晌午，看着瑾萱哄着小家伙睡觉，我嘱咐了几句，便带着立冬回到院子里。因为觉得难得风不大，阳光又正好，于是让人搬了躺椅到院子里的树荫下。立冬到厨房拿了一盘栗子出来，然后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我旁边。
　　我闭上眼睛，感觉摇椅一上一下，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不禁有些感慨，“多快啊，转眼间，我就当了奶奶，而你的壮壮也已经到了要启蒙的年纪。”
　　立冬拨着栗子，“是啊，当年奴婢伺候福晋的时候，怎么会想到会有今天呢，这都托了您的福。”
　　我不以为意的笑笑，“都是自己的缘分，哪里来得这等托福的事。”
　　立冬显然并不认同我的话，继续低头拨她的栗子。
　　不知不觉有些困顿，立冬可能是察觉到了，试探着，“福晋，要是困了，咱还是到屋里去吧。”
　　我实在是不想开口，眼皮子粘得紧，所以并没有理会，立冬也不再说话，片刻后又什么东西盖在身上，我舒服的咂吧了下嘴，暖和的动了动。
　　好像没有多长时间，就觉得有人轻声唤我，“福晋，福晋”然后手臂被人轻轻摇晃，我有些烦躁的睁开眼。
　　立冬见我醒了，立刻凑近，“福晋，十三爷跟福晋过府来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的问了一遍，“十三爷？还有福晋？”
　　立冬点点头。
　　“人呢？”我微眯着眼问道。
　　“在前厅了，爷已经过去了，派人过来请您也过去。”立冬帮着我整理了下头发，“福晋，需要更衣吗？”
　　我低头看了一下，衣服被压的有些起皱了，“换一套吧。”
　　快速的忙和完，赶紧朝前厅走去。
　　等我进到里头，十四他们已经喝上茶水了，“我这里没什么好茶，只能让王爷凑合着了。”十四揶揄道。
　　十三并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你这要不是好东西，那我家的就该拿去喂马了。”
　　十四听后低声的笑了。抬眼看见我，“毓宁，快来看看，咱们被发配到这里还有人来，你看看这人缘。”
　　我白了他一眼，“十三哥，静如，你们别听他的，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呵呢。”
　　静如见到我立刻站了起来，我迎上去握住她的手，两人一时都是无语，却泪满眶。
　　“你们到后院说些私密话去，这里我跟老十三还有正事呢。”十四见不得煽情的，赶紧支开话题。
　　十三也摆手，“是啊，静如在家就念叨，这来的路上还是说个没完，弟妹啊，你赶紧拉着她，免得回去，我有得受罪。”
　　我笑着吸了吸鼻子，“走，咱们不理他们。”然后拉着静如往外走。

　　到了后院，立冬立刻让人备了茶点，然后退了下去。
　　静如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放开，眼下见没了下人，情绪自是不用控制，呜呜的哭了起来，“你说怎么会出这档子事啊。好好的兄弟……”
　　我倒没哭，不是我不伤心，只是已经有些麻木了，况且我们现在过得很好。我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笑着说，“没什么，都过去了，今天能见到你们，我很高兴。”
　　静如缓了缓，眼睛通红的看着我，“毓宁，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娘娘当年会喜欢你了，你比我坚强多了。”
　　我不以为意的笑笑，并不反驳她的话，德妃真正看中的并不是这个。“静如，八嫂他们怎么样了？”
　　“还有心惦记别人呢？！”转而不由得低叹，“最起码没被圈起来，八哥还封了职。”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只是不知能好多久啊，我笑着转移话题，拉着静如看我种的东西。
　　俩人聊了一会，我突然想起个事情来，我抿了抿嘴唇，“虽然这个时候讲这种话有些不敬，但我也实在不知下次还什么时候能再见你。”
　　静如有些好笑的看着我，“你跟我怎么还这么客气，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我轻轻叹气，“都是孩子的事，你也知道，弘映跟弘暄两个都已经十九了，还有我们家的格格，按说早就该成亲，可因为……而我们又是这样的情况，我不知道能找谁帮忙了。”
　　静如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这事交给我了，皇上嫡亲的侄子，有谁还敢说什么？我回去就给他们物色，等丧期一过，你们就准备办事吧。”
　　“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我由衷的高兴，老十三现在是当朝的红人，静如说话自然是顶用的。
　　由于十三他们急着回京，所以十四便没有留两人用饭，倒是给十三一个包裹。
　　“这是什么？”十三接过包裹后问道。
　　十四瞥了下嘴，“藏药。说是治你那个膝盖的。”
　　十三握着包裹的手紧了紧，然后抿着嘴，重重的朝十四的肩旁拍打几下。想要说什么，但眼眶已经泛着潮。
　　十四假意喊疼，“赶紧走，下回别一瘸一拐的来见我。”然后推着将十三的身子转过去。

　　看着马车走远了，我好奇的问着十四，“你什么时候带的藏药，我怎么不知道？”
　　“本来是打算打完了仗带回来，后来出事，慌忙间也没顾上，后来下面的送了过来。我本想着让他送到十三府，结果心情不好，忘了。”然后轻笑了一声，“还好老十三自己过来了，看来这药跟他有缘。八成能起作用。”十四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说的稀疏平常。
　　我却微微皱眉，十四的部下，什么时候来过？这时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天十四笃定的眼神，看来有些事真的不用我操心，其实他早就有所安排。
　　十四见我没跟过来，回头看我，“愣什么神呢？”
　　我紧跑了一步，伸手挽上他的胳膊，抿嘴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