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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再次出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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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十一年,注定要与众不同,因为从康熙元年算起,康熙已经在位了六十年,从大清朝伊始,这是头一个。继康熙五十二年后,这是康熙经历的第二个六十,一个是他本人的寿辰,一个便是这个在位六十。不知是民意还是有人暗中指派,从春节开始,就有些年过花甲的老人陆陆续续的来到京城。宫里为了这个也开始紧锣密鼓的忙碌。
“我们要准备什么礼品比较好,毕竟这个日子又不同往年。”我问着低头看书的十四。
十四依旧专注在书上,“不用,皇阿玛交代过了,他今年就想简简单单吃个饭。”
我倒有些不明白了,“我以为皇上要再办一回千叟宴呢,据说已经有好些老人都进京了。”
十四翻过去一页,随意的答我,“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不过是摆个宴席,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十四嘴角轻扯,对于这些官面上的事,不屑的很。
既然十四说不用准备,我也省心了。
瑾萱这孩子自从嫁给了弘明,没事便来陪我,比之前还要贴心。八福晋总说我这都是私心,自己个儿的侄女,亲上加亲,都是衬心的。
我哪里存了什么私心,如果真有,不过是希望弘明过得幸福。看着他们小两口相敬如宾,我也是高兴的,只是这弘暄实在是让我头疼。
弘暄一脸的孩子气,无所顾忌的吃着点心,让我问他有没有钟意的姑娘,还真有些问不出口。
“额娘,您怎么老盯着我看啊?”弘暄吃到一半停了下来,嘴角还沾着细屑。
我拿着帕子给他擦,“看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弘暄嬉皮笑脸的,“额娘您骄傲也是应该的,多少个婶婶都想有我这么个孩子呢,不过我就喜欢我额娘,所以就给您做儿子。”
不知道这油嘴滑舌像了谁。不过自从弘明成了婚,我还真舍不得这么快就让弘暄娶妻,娶了老婆的儿子总觉得好像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三月初一,康熙下了圣谕,将于三月十七日,也就是万寿宴的前一天,在乾清门那里举办千叟宴。
这回的千叟宴到底是什么规模,我们这些做福晋的一概不知,因为宴会只让一干王孙贝勒们参加,纯粹的官方宴请,十四回来时,身上的酒味几不可闻。
“怎么没喝酒吗?”我帮他换衣服时忍不住问。
十四微仰着下巴,好让我解盘扣,“没有,这次一律以茶代酒,我们也至多是个陪客。”转了个身,接过小雪递过来的帕子,“明个是家宴,皇阿玛决定就在畅春园办。”
一早我和十四便穿戴整齐,虽说是家宴,但也要穿进宫时的宫服,顶戴花翎,无一不是昨天都备齐了的。
下了马车换成轿子,门帘拉开时,八福晋和九福晋貌似在等我一样,在那里闲聊。
“八嫂、九嫂。”我和十四上前打招呼。
“赶紧过去吧,你八哥他们在里面等你呢。” 八福晋跟十四交代,然后上前拉我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我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十四从八福晋身后闪了过来,“八嫂,把你的暖炉先给毓宁吧,我一会再给你弄一个。”
“老十四!”八福晋拍着胸脯,吓得不轻。
十四厚脸皮的赔不是,手也没闲着,转眼我手里便多了个暖炉。
九福晋在一旁掩嘴轻笑,“别恼了,他就是个泼皮猴子。”
八福晋气的忍不住翻愣眼皮,“我前几日还与胤禩说,这老十四自从西藏一战,当了将军后,整个人稳了不少,今天这么一看,我自打嘴巴,收回。老十四还是老十四,就是当泼猴的主。”
我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免得再引火上身。
“你说这暖炉,我本来就是要给毓宁的,疼老婆都没边了。”八福晋念叨着。
我赶紧挽住八福晋,“八嫂,这暖炉是不是八哥给你的,怎么这么大怨气?!”
九福晋这回连掩着都不用了,直接笑出了声。
八福晋一副受不了的用手绢扇风,“不是一家人不如一家门,你们俩今天真是……”
九福晋拉过八福晋和我,“走吧,一堆奴才在这里看着呢。”
刚坐定,十四便走了过来,拿了三个暖炉过来,“八嫂,我让人新热的。”然后给九福晋和我一人一个。
九福晋笑着打趣,“我今天这是沾了谁的光啊。”
十四陪笑道,“当然是我诸位哥哥的,人人有份,我就是一个捎脚的。”
“老十四,那我有没有份啊?”七福晋跟我们坐的比较近,逗着十四。
十四露出无辜的表情,“七嫂,我就两只手,一次只能拿这么多,你那个立马给送过来。”十四说完忙转身走了。
七福晋存着打趣的心,可没想到十四还真给她送过来一个,看着十四离开的背影,七福晋转过身,笑着对我说,“看来还是老十四懂得疼人啊,咱们毓宁好福气啊。”
我们几个闲聊没多久,便听得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立刻齐齐站了起来,行宫礼。
“都平身吧。”然后跟着身边的李德全耳语了几句,便坐了下来,今天康熙气色很好,几位娘娘都悉数到场,只是康熙并没有单独的坐在上座,而是和几位娘娘共座一桌。并且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的,第二张桌子生生空出两个位子来。还摆了碗筷。
太监、宫女们陆陆续续的上菜,不一会的功夫,丰盛的菜肴便精致的摆上了桌。然后下人纷纷退了下去,包括李德全在内。霎时厅里便只剩下爱新觉罗这一大家子。
康熙站了起来,举起酒杯,“朕今天把宴会摆在畅春园,不想让外人来打扰,这是朕的家宴,你们都是朕的亲人,所以今天咱们不拘着礼节,如同一般人家那样,吃顿饭。”然后康熙颇有些感慨,“细细算来,朕也算经历了两个甲子的人,如今儿孙满堂,上对得起祖宗了。”冲着阿哥那一头,“你们无论成才与否都是朕的骄傲。”
阿哥们齐齐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儿臣祝皇阿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康熙听后捻着胡子爽朗大笑,“好好好,干了。”说完豪气的一口便饮尽了杯中酒,并不像一个年近七十的人。
这一顿饭确实可以称为家宴,康熙变得异常亲和,所有人的情绪都因为放松而欢愉,我也有些微醺,懒懒的靠着八福晋。
宴会结束后,轿子把大家一个个接走,再转到马车,我偎在十四怀里,困意实足,但还是忍不住感叹,“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
十四只是顺了顺我的头发,轻声哄着,“睡吧。”
酣甜的睡了一觉,心情也格外的好,然后我这种好心情没持续几天便被打破了。
“福晋,福晋,您快去看看吧,大阿哥和四阿哥打起来了。”小淳子一脸的焦急,嗓子都破了音。
我三步并两步的往花园赶,就见弘春跟弘暄已经在地上扭做一团,一干家丁围在那里,却没有一个敢上前。
虽然不明白怎么这倆人凑到一起了,但慌忙扯过旁边一人的扫帚,上前照着两人就狠命的拍下去。
“啊!”弘暄吃疼的叫出了声,两眼放火一般的抬起头找人,没料到竟是见我举着扫帚“额娘?”有些不敢置信。
“你还知道我是你额娘?”我气的有些支撑不住自己,只好拄着扫帚,“你们俩立刻给我起来。”
弘暄松开抓着弘春的手,站了起来,可没想弘春这时得了个空档,照着弘暄的小腿就是一脚,只听得“咔嚓”一声,弘暄疼的弯下身,但还是咬着牙冲着弘春的脸就是一拳。俩人又开始厮打起来。
这一幕谁也没有料到,等众人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
忙乎了好一阵终于把这倆人架到了前厅,舒舒觉罗听闻消息也赶了过来,看到弘春脸上的伤,心疼的只摸眼泪。
“你就别哭了,等会太医来了,给孩子瞧瞧。”我心里本来就燥,听着她嘤嘤的哭声更觉得烦闷。
舒舒觉罗满腹的委屈,“弘春长这么大也没伤过,今天被个做弟弟的打成这样……,福晋,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哥俩打成这样,难道不应该先问问原因吗?” 我气的手有些发抖,指着弘暄架在椅子上的腿,“弘暄的腿折了,我说过什么吗?”
舒舒觉罗有些讪讪的不说话,低头假意用手绢擦眼泪。
这时太医被引了进来。看了一番后,“大阿哥只是皮肉之伤,擦些药几日便好。至于四阿哥,小腿折了,需要卧床一段时间。不过福晋放心,都是些外伤,只要修养得当就好。”然后对弘暄的小腿做了夹板处理。
太医走后,我看着依旧不服气的两个人,“你们说说吧,今天为什么打架。”
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走,可是两人一个愤愤的看天,一个低头不语。
“怎么?男子汉大丈夫,敢打架不敢说原因?平时让你们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一个当哥哥的,一个做弟弟的,你们真行啊,啊?!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你们谁都别想出这个门。”
舒舒觉罗终归是心疼儿子,“福晋,等他们伤好了再问吧,还是先让他们各自休息吧。”
我没等说话,十四倒是青着脸进了门,想来是管家在他回府时把事情说了。两个孩子见到他,都是明显的缩了缩。
“你们俩个抬着四阿哥,弘春你自己走。都跟我到书房去。”十四一脸肃然,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我本来还很生气,可见十四这样,心里也不免担心,想上前劝劝,可十四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你们都各自回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踏进书房一步。”
舒舒觉罗虽然不敢说话,但却是埋怨的瞧了我一眼,便转身走了。
我哭笑不得的坐到椅子上,忍不住自嘲的摇头,看来我还是看不透啊,八福晋比我更了解她。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的很久,晚饭时,十四和两个孩子便出来了,只是弘春一脸的灰败,如同斗败的公鸡。由他身边伺候的,扶着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十四从出来就没说话,弘暄的嘴巴抿的也是紧紧的,可就在我们准备吃饭的时候,舒舒觉罗哭着冲了进来。
“爷,您真的要让弘春去打仗吗?”
所有的人错愕的愣在那里,弘春去打什么仗?我看向十四。
十四端坐在椅子上,谁也没看,端起碗来吃饭。
舒舒觉罗见十四无动于衷的样子,立刻跪倒在十四身边,“爷,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是犯了错,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弘春他才刚刚大婚没多久啊。”舒舒觉罗哭的几乎岔气。
十四微微低头,看着抱住他腿扯着衣服哭泣的舒舒觉罗,“与他犯错无关,只因为他是我儿子,本就应该到战场上去磨练。”十四一字一句说的明白,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也能看出来这是一点余地也没有的。
舒舒觉罗愣愣的看着十四,突然就笑了,“爷,我舒舒觉罗•蓝嫣,十四岁就跟着爷,伺候着,爷疼我是我的福分,不疼那就是我的命。”然后微微顿了一下,“可我却没想到,我这般认命,换来的却是这个。”
她猛然站了起来,手指着我,可却依旧看着十四,“她的儿子不也是爷的儿子吗?既然一起打架的,为什么她的儿子就可以留在府里,成天惹事,您也不说一句,我的儿子犯了一次错就要去送死?!凭什么啊?凭什么?”
舒舒觉罗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伊尔根觉罗来,原来大家心里的积怨竟然都这么深。
十四啪的一下,将筷子重重的拍到桌上,震得碗牒发出清脆的声响。
“弘春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你这个做额娘的心里不清楚?”十四依旧坐着,可两眼却紧紧的盯着舒舒觉罗。声音平稳,却让人忍不住感到一股寒气,“说啊,你不是有好多话要讲吗。”
舒舒觉罗像是被吓到了,一时愣在那里。此刻所有人都小心的屏住呼吸,空气仿佛凝结了一样。
“我宁肯他死在战场上,也好过宗人府过来冲我要人。”十四的视线转向饭桌,没有别的动作,可指骨却被攥的发白,腮上一鼓一鼓的。
舒舒觉罗见十四这副模样,掩面跑了出去。
“吃饭。”十四命令着大家。
吹熄了火烛后,我小心的靠着十四,见他紧闭双眼,并没有睡着。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还好他没有拒绝。
“弘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试探着问他。
过了半响,十四深深的叹气,“有人告到宗人府,说弘春强抢民女。”
我有些被惊到了,从来没有听到府里有被抢来的女孩啊。“是不是弄错了,弘春一直是个老实孩子。”
十四嗤笑,“你看谁都是老实孩子。他在西郊弄了个别院,从里面找出四五个姑娘。都是被他抢去的。好在有八哥压着,否则事情闹大了,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能了事的。”
我没想到弘春竟会干出这样的事,不过细想想,这里面有些蹊跷,“是谁告到宗人府的?”
十四轻轻揉搓着我的手放到胸口,“总有些不甘的人。”然后把我揽过去,按在怀里,“别想别的,有我呢。”
我紧贴着他,却没由来的有一种沉重,压在心头,挥之不去。
十四再次出征,即使舒舒觉罗十万个不愿意,弘春还是跟着大军一起开拔前往西藏。
八福晋在十四走后的第二日到访。见弘暄大白天的躺在炕上看书,再看到上了夹板的双腿,脸色阴沉,“这事谁干的?”
弘暄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跟八福晋打招呼,“八婶。”
“怎么一进来你就一肚子火气。”转过头,“小雪,你去端碗绿豆汤来。”
八福晋却没打算转移话题,“弘暄,你告诉八婶,这是谁干的?”
弘暄的视线在我和八福晋之间游走,然后裂开嘴,“是我自己不小摔的。”
八福晋假意使力的一巴掌拍向弘暄的肩头,“当八婶是傻的,这儿,这儿,”用手指着膝盖和脚踝,“你要说是摔的还差不多。”
突然八福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笃定道,“是弘春吧。”
弘暄近乎崇拜的望着八福晋,“八婶,你太神了。”
八福晋转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等着我,“我说什么来着,你啊,就是不长记性。”接过小雪递过来的绿豆汤,“本来最近就燥的慌,你还没事给我添堵。”
我只得赔笑,“算了,孩子都在这里呢。”
“孩子都比你明白。”八福晋看我不说话,倒没继续下去,“我今天来是有个事跟你说,你听说过宫里有一位西洋来的画师没?画画的跟真人似的。”
我摇摇头,不会是什么郎世宁吧?我就知道这么个人物。
“叫郎什么来着。”八福晋对于这个名字还有些记不住。
“郎世宁。”弘暄在一旁兴奋的接口,“额娘,他可厉害了。”
我不禁皱眉,“你怎么知道他的,那不是宫里的画师吗。”
弘暄吐了吐舌头,“我给皇玛嬷问安的时候,遇到过他。”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那眼珠子跟琉璃瓦片似的,前几天老八正巧在宫里遇见他,把他领到府里,给我和老八还有弘旺画了张画像,可好看呢。也给你画一张吧。”八福晋永远都是好动的,对什么新鲜事都感兴趣。
“额娘,让他来吧,儿子也想要一张。”
话说回来,我对这个行走于异国的传教士也很好奇,“好吧,那就烦劳八嫂了。”
八福晋做事向来爽利,没过几天便领着这位郎世宁到了府里。院子里的人都跟看猴似的盯着郎世宁窃窃私语,但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这是皇上的御用画师,能到府里来已经是极难得的事了。
“郎世宁给十四福晋、阿哥、格格们请安。”郎世宁没等八福晋引荐便问起了安,看来这中国礼仪还没完全学到位。但架势倒是有模有样,只是发音有些别扭。
婉月这丫头竟然笑出了声,“宁姨,他说话可真逗。”
我瞪了她一眼,这么大姑娘了,总是不拘着规矩。
郎世宁对婉月对我的称呼惊奇的抬起头,但并没有说什么。
“久闻郎大人的才气,今天能请到大人到府上来,实在是府上的荣幸了,郎大人不用拘礼,坐吧,小雪上茶。”我吩咐着小雪。
“郎大人,今日就烦劳大人给府里的几个孩子画象了。那您看是在哪里比较好,地点大人决定吧。”我笑着看他。
郎世宁点头,“来时,下官见院子里的景色很好,就在那里吧。”
于是几个孩子跟着郎世宁到了院子里,郎世宁架起了画家,指点弘明和瑾萱摆好姿势,便画了起来。
八福晋坐在我旁边,凑近用手帕挡着,低声与我耳语“你也让他画一张,到时候老十四见了,指不定多喜欢呢。就是不在身边也跟见到真人似的。”
郎世宁估计是给宫里的娘娘画习惯了,只是简单的用炭笔做了素描,对于衣着的颜色则只是在画的空白处标记,这样可以节省下时间,他把所有的重点都放在面部的刻画上。即使是这样,等轮到我时,也过了个把时辰。
“郎大人先休息一下,然后再继续吧。”
“不用不用。”郎世宁并没有接受我的好意,有着画家固有的执着,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吧。
等他完全画完,早就过了午饭时间,留他在此用饭,可郎世宁坚持说要立刻回去补色彩,我们也不好再坚持,只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让弘明从库房里找出一副黄公望的山水画,送给他,就当是谢礼。郎世宁对此很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