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青穆

2、第2章

　　北上的日子定在仲秋时节，倘是南国也已是呵气成霜的季节，那时的北荒必定是天寒地冻，想到这里，一股彻骨的寒意由心而生，我不禁一颤。一件纱衣轻轻的置于我肩上，我回头，迎上哥哥那那双忧郁的眼睛。
　　哥哥长我五岁，自我记事起，便常在哥哥的呵护之下，别家的小孩子为了一些猫猫狗狗的小事难免拌嘴，但哥哥从来不与我争，总是让着我。记得有一次，哥哥从夫子那里得来一方端砚作为奖励，我那时尚小，总觉得那方小小的端砚上雕琢的藤萝十分可人，便非要夺来。父亲搂了我说，“寒儿乖，女孩子家学些织绣也就罢了，怎要夺哥哥的砚？”我却不依不饶，哭着闹着非要那方砚。我记得当时哥哥抚着我的额头说，“寒儿，想识字？”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于是哥哥笑了，时至今日我还记得哥哥当时的笑容在落日余晖中显得那么灿烂和温暖。我也跟着傻笑。哥哥俯下身，刮一下我的小鼻子笑，“好，那哥哥从今天起就教寒儿识字。”
　　往昔欢乐地岁月如白驹过隙般从指尖匆匆划过，如今我们都长大了，唯有哥哥对我的呵护始终如一。
　　此时哥哥正盯着案几上的那方端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知道哥哥是想安慰我的，只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时间沉默开始吞噬我们彼此脆弱的神经，我很害怕这种沉默，闷闷的让人透不过气，于是我先开口。“哥哥不用担心寒儿，寒儿长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我强迫自己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但我想是我笑的样子比不笑更让人揪心吧，哥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不让我看他的眼睛。“寒儿，不要撑着，哭出来吧，我知道这样的事不应该强加在你身上，你还那么小，身子这样单薄，哥哥不忍啊。。。。”
　　哥哥还说了什么我已然听不真切了，我只知道这些天来压抑在心底的郁结，如洪水决堤般涌上心头。那一天，我的眼中终于有了泪水，我就这样在哥哥怀中默默的流泪，我的眼泪浸湿了哥哥胸前的衣襟。

　　作为和亲的人选，我必须先有一个名分，而给我这个名分的人，就在那高高的朝堂之上。
　　翌日，朝堂之上。
　　宦丞大声的朗读着皇帝的诏命，即日起，我便是皇帝的女儿，平北公主。从此称皇帝为父王，皇后为母后。
　　此刻，我正跪在皇后的寝宫外，等待觐见。皇后的寝宫不似想象中的那般奢华，但是飞檐赤柱，显出一股威严。皇后的样子，我只在有一年上元灯节的时候远远的睹见过一回，印象中并不是不可方物的女子，但举手投足间透着母仪天下的威仪。
　　“宣平北公主觐见。”顿一顿，又道，“宣平北公主觐见！”宦者一连宣了两次，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叫我的，我低着头苦笑一下，迈进大殿。
　　“青寒给皇后陛下请安！”我伏在凤座前给皇后请安，寝宫的地板是赭色的大理石铺就，我跪在上面，掌心向下行着大礼，只觉的丝丝的凉意，顿时传遍全身，不由的哆嗦一下。
　　“平身吧。”皇后的声音显出一丝倦意。我站起身，立在凤座一侧，仍旧低着头。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皇后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我缓缓的抬起头，注视着坐在那凤座之上的人。皇后的表情不像想象中那般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和蔼的，此刻的她也正注视着我，眼中似乎闪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惜之情，但这种表情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了，我想许是我看错了。
　　“难为你了。”皇后缓缓的说。
　　正常情况下，我应该先谢皇恩浩大，然后说一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这些是进宫前父亲曾嘱咐我的，但是不知为什么，此刻，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我们就这样沉默了半响，最后还是皇后开口，“罢了罢了，从今以后，你要记着，你是我南国的平北公主，在我面前就不要自称青寒了，还有，你应该称我为母后。”我暮的想起适才觐见时的称谓，不无歉意的回答，“平北记下了。”
　　皇后又问了些话，无非是教我作为公主的礼仪，我都一一记下，便叫我退下。
　　我诺诺的行礼之后便要退出寝宫，忽的，觉一人从我面前闪过，似又在我跟前停顿片刻，然后我听的扑通一声，有人跪在皇后面前，然后我听见，“梓淳恳请父皇母后收回承命，将平北公主留下。”
　　梓淳，是当今南国世子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