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小妖翻天记》黑宝

4、永别

　　过后，小初再也没有过问关于那个陌生人的任何事情，期间也没再理会过小参，并将所有礼物全悉退回。
　　为此整整伤心两日，抱着小美哭了好大一场，鼻涕泡一个接一个，小美又嫌弃又担心，最后索性舍衣陪挚友，她爱咋哭咋哭，看着两肩留下的泪痕鼻涕印儿，恍然大悟，这丫头知道哭脏肩头又换另一个，还是自己最单纯。
　　第三天，小参离开了，他走之前，在小初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最后只留下一句话：还记得上次给你说的漂亮石头吗，这次一定给你带回来，你还会等我吗？
　　没有答案。

　　其实，在他离开后，小初已经后悔没有送他，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
　　七天过去，他没有回来，以前，不管小参去哪里，七天之内必定回家，难道他也生气了？
　　小初更加后悔，如果当时不那么狠心，就好了，这次等他回来，一定不会再重提旧事，不光不提，还要从心里忘记，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是，但是，他不见了。
　　半月已过，音信全无，难道那个人旧伤复发耽误了？
　　小初守在甬道尽头，眼看月亮西落，泉水消失，却没有看到小参的身影。
　　接下来几天，很多比他后外出的人都已经回归，唯独小参迟迟没有出现，奶奶来催促好几次叫她不要再等，可是，这次不一样。
　　她不想和小参因为那件事情再闹别扭，她很后悔把礼物退回去，她知道他也在难过。
　　如果小参回来见有人等候，一定会非常开心，一切隔阂都会烟消云散吧。
　　月影转换，内心的希望也慢慢消磨，她将头埋在手臂上，想不通为什么还不回来，难道他又遇见怪兽了？
　　瞥眼看见泉水逐渐显现，新的一夜降临，这次他会回来吧，小初有很强烈的预感。
　　月亮发出幽幽光芒，等到半夜，泉水快消失了，这次又是一场空欢喜。
　　她垂头丧气，心下懊恼：“你快回来呀，我早就没有生气了，快回来吧！”
　　突然，从泉水中投下一片阴影，看来是自己的话灵验了，小初忙开心地欢呼，只见一个身影落入清泉，慢慢靠近，慢慢靠近，那个身形再熟悉不过，他终于回来了。
　　隐约中，一个小东西从小参身上飘出，顺着水流直往下坠，小初忙伸手接住，咦，一个绿色的像小葫芦的石头，很是小巧可爱，可是那上面的红色印迹是什么？
　　小初伸手去擦拭，仰面问道：“这是......”
　　眼前的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仰头面对的竟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隔着薄薄水层，她站着，他倒着，两人面对面重逢，却再也不能真正相遇。
　　血液从小参的鼻子眼睛嘴巴耳朵，全身各处散入水中，淅淅沥沥滴落在甬道、滴落在掌心。
　　圆月忽然消失于一片黑暗中，泉水尽头蓦地荡开成片黑丝，诡异地舒卷而来。
　　“快跑！”
　　感觉被什么往后拽，小初这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往广场跑去，更令人诧异的是，平时走十米都会喘气的奶奶，今天却健步如飞。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活像响尾蛇穿梭在沙地，忍不住瞥眼偷看，黑色沙石宛如脱缰野马，狂怒地在狭小的甬道冲撞涌动。
　　广场上的人还未察觉异样，小初奔走在人群间，语无伦次地告诉他们危险来临。
　　一句话的功夫，沙龙已蔓延至广场口，就在人们惊愕的目光下，“野马”奔腾而来，冲破阻碍它的一切人和事。
　　那些石柱、石凳在接触黑沙的瞬间化为泡沫，这一切来得是如此措不及防，以至于人们完全没有缓冲时间来多加思考。
　　在几十个人连续被吞噬后，他们才尖叫着、推搡着四处逃窜。
　　小初和奶奶顺着人流往洞窟方向去，人们攀着蜿蜒的石梯艰难向上。
　　可谁都没注意，唯一的出入口——清泉，已经被黑沙堵死。
　　黑沙似乎无法垂直奔涌，人们静静地注视着石窟底的动静，良久都无反应。
　　以为寻到了避身之处，有的长舒一口气，有的满脸焦虑，有的还惊魂未定。
　　小初把头深深埋在奶奶的臂弯，双手攥紧她的衣角，丝毫不敢放松。
　　老人枯槁的手在她颤抖的背脊轻拍：“不怕，不怕，来，抬起头来，无论有多么恐惧，都不许你放弃！”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初还是捣蒜似得点头。
　　“快跑啊，上来了，上来了！”
　　地上的黑沙忽然翻滚躁动，乍然拔地而起，不少人或被黑沙淹没，或惊慌失足掉落，一下子，哀嚎声充斥整个洞窟，人群沿着石壁往前、往前，直到尽头。
　　绝望地盯着头顶坚硬的石壁，人们反而没了方才撕心裂肺的恐惧，安静等待死亡来临。
　　“小初，再让奶奶看你一眼，”老人的下巴颏高高翘起，岁月在她脸上刻下饱经风霜的皱纹。
　　她微笑着，满眼爱意：“孩子，你从哪里来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你选择到哪里去。我最讨厌外面的世界，不想回去了，可是你......奶奶希望你在畏怯或者无措的时候，一定坚定心志，不要轻易被打倒，最重要的是，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似乎察觉到什么，嘴一撇，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扔下拐杖，老人缓缓站起，合上双目，轻触石壁的手掌一寸一寸地用力。
　　她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了，也记不清那些掩埋在时光里的欢喜或悲伤。
　　她曾是暗族最厉害的法师，她曾建造过最辉煌的宫殿，而那座宫殿在十几万年前的混战中轰然倒塌，她也被无情地拉扯进战争的洪流。
　　人们惊讶于她的法术，更惊讶于她的选择。
　　老人狂而有力地挥舞手臂，绿的光晕环绕其身，那种颜色的灵力，多少暗族穷尽一生也无法望其项背。
　　“轰~轰~”随着绿光冲破头顶的石壁，白色的阳光刷地投射进来，瞬间唤起人们求生的本能。
　　他们挤压着、争前恐后地往上爬，不断有人爬出地下城，重获新生，也不断有人滑落深渊，只留下绵长的无人在意的嚎叫。
　　“奶奶......奶奶......不......”
　　一股强大的力量环绕周身，小初想伸手抓住奶奶的手，可指间相触，便是永别。
　　从今以后，她得独自面对残酷又血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