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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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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沙漠,阳光格外刺眼,层层黄沙被风涌成起伏的波浪。
小初摔倒在沙坑边沿,黑沙瞬间填满整个地下城,一些人来不及踏出剩下的半只脚,就被生生拖拽回去。
暗族的人没想到,等在外边的是兽族铁骑。
兽族士兵也显是没料到这些暗族人能够逃出生天。
只见一个大鼻子兽人朝地上啜了一口唾沫,大手一挥,兽族士兵便给他们一一戴上脚镣手镣,正在疑惑间,鞭打声此起彼伏。
小初抱着头,忍受火烧般的疼痛,豆大的眼泪落在沙地上,一下子就蒸发了。
“求求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小美,小美,她那么娇弱怎么能承受住。
小初艰难地朝她爬去,护在身下。
大鼻子兽人见状,大步流星走来:“你想出头?”
夺过长鞭,一把扯开小初,朝小美狂抽,直到对方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他又将小初提溜起来,就像提起一只瘦弱的小鸡,狠狠摔在沙地上:“那么多人,你要一个一个护?要你一个半点灵力都没有的废物来出头?”
倒地的时候,那块绿葫芦被甩出衣襟,落在黄沙堆里异常显眼。
小初忙将它护在手心,同时,大鼻子狠狠地踩在那只手上。
她强忍泪水,牙齿咯咯作响,抬眼刚好对上他凶狠的眼神,良久,才有气无力地松开,将绿葫芦留在原地。
她第一次讨厌自己,讨厌自己那么无能,没有法术,连一块小小石头都保不住。
大鼻子冷笑着捡起那个小东西,噘嘴把玩:“什么玩意儿。”随手揣进兜里。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他们都在沙漠里日夜跋涉,不断有人无法忍受折磨和拷打,选择死亡。
小初一步不落地跟在小美身后,却不敢再靠近,生怕小美再受毒打。
一路上,她小声提醒小美哪里平缓、哪里有石子,哪些草可以吃哪些可以疗伤,她就像一只老母鸡,一路守护自己的小崽。
而就在斩天峰脚下,小美躺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绝望地看着陡峭险峻的山崖:太高了,太陡了,好像不能再陪小初走下去了呢。
她的伤口严重溃烂,却没人敢用灵力给她疗伤,小初看到她眼里的绝望,最害怕的事情要来了吗?
她忙连滚带爬地将小美拥入怀中,却感到一股微弱的推力,小美想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她,她害怕极了,害怕被发现后连累小初,她最好的伙伴,小初初。
眼泪模糊双眸,心早已被撕裂成千万块。
小初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一边用力挥舞手臂,就像奶奶运灵那样。
绝处逢生,现在就是绝处,逼一逼说不定奇迹就会出现,可是,她终究不是奶奶,她终究什么都不会,小初哽咽着四处乞求:“你们谁来救救她,救救她,只需要一点灵力,一点点......小美,小美,我会救你,你别,别闭上眼睛,别睡......”
回应的只是无边的沉默,喉咙已经被哽住,她颤抖地抱着小美,生怕一个不小心人就不见了。
小美虚弱微笑,惨白的脸颊因为缺水纹路横生,她最爱美了呀,小初颤抖着整理她杂乱碎发。
小美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泪水,长大嘴巴要说什么,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可她依旧顽强地长大嘴巴,她想要,想要小初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好好活下去,我会!”
好刺眼啊,阳光太刺眼了,沙漠太大了,这个世界,和我们说好的很不一样。小美缓缓闭上眼睛,她觉得很累,很累,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不渡漠——不渡生不渡死不渡魂。
整个世界忽然变暗,不渡漠的风凌冽地刮啊刮啊,没有尽头。
几只秃鹫在半空飞舞盘旋,呀呀怪叫。
视线模糊了,身体沉重了,脑子也迷蒙了。
接着全身轻飘飘的,一种掉入深渊的感觉转化成泪水夺眶而出,小初猛然发现,他们都不在了。
“刷”,皮鞭脆响,恍惚中,她看见一个兽人挡住了刺眼光芒,黑色的皮鞭如雨点落下。
没有声音,不觉疼痛,只剩模糊图像。
天旋地转,小初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她看见人们惊恐的表情,他们艰难地朝山顶攀登,他们越过自己的身体,甚至都没有看地上的宛如尸体的人一眼。
光,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很漫长又似一瞬间。
她宛如大梦初醒,争着一口气醒将过来。
身边还有奴隶在皮鞭的催促下往上爬,大鼻子兽人见她睁开眼,饶有兴趣地观察,这丫头的命还真是硬,大手一挥:“把她给我看好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活多久!”
小初并未理会,忍受火烧般疼痛向小美爬去,鲜血染红黄砂,尖锐的石子儿在手上划出道道血痕,这些都不重要,她要给小美一个最后的归宿。
秃鹫三三两两落在周围,有的还试探性往前。
小初则以身相护,几个兽族人见她死性不改,想要再给上几鞭子,却被大鼻子兽人拦住,他默默地看着一切。
从雪域到炽州,奴役过成千上万的暗族,他深深地打心底鄙夷这个族群,既不团结又贪生怕死,蛀虫般寄居他国领土下,和那些阴沟里的蟑螂老鼠有何差别。
她也算是个异类,大鼻子皱眉道:“以后这个丫头不准再鞭笞,能不能活着到炽州,看你自己了。”
风吹沙如雨,秃鹫的嘶哑被风堵住,才刚侧了一半脸张望的西渡漠已不忍心回忆。
小初曾在画册上见过斩天峰,上面有很多树、有很多花,很漂亮。
可眼前的山峰,礁石满布,岩浆从峰顶缓缓流淌而来,到处都是烧焦的难闻气味,整个山峰寸草不生。
脚上手上的镣铐很重,小初一步一滑地往上爬,每一次摔倒,伤口都火烧般撕裂,她走的很慢很慢,每一步都会认真观察地形,尽量避免踩到碎石或岩浆。
在她耳边,不断有人呢喃:“好累,好痛苦。”
时不时就会滚下一两人,有的是真的走不动了,有的是自我解脱。
他们就像魔鬼一样撕扯着小初的内心,死的话一下就好了,活着,却没有尽头。
终于,到达顶峰。
她站在峰顶最陡峭的断壁边,第一次认真地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小参曾经把它描述的有多美丽,如今看到的就有多丑恶,脚下的炽州满是虚幻浮华的灯火,照亮暗无天日的深渊,她张开双臂在风中拥抱这个并不讨喜的世界。
活着,那些死去的人都要我活着,你们真的很会偷闲,把这么难的事情交给我一个人,可是,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做到,为你们而活,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