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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节大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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湍扬将竹海中一只修炼400余年的竹鼠提溜了出来,用助其化形为条件让他照顾婴儿的饮食起居。竹鼠欢喜的不得了,忙不迭答应,头点得如舂米一般。
本来嘛,谁不知道湍扬君是这青锦翠海的扛把子,这一片儿归他罩的,这扛把子要你做事不是天经地义的?你敢不答应?还想不想在这一片儿混了?但是,湍扬君性子好,为人高冷但正直,从不欺负在竹海里讨生活的一概生灵,不占别人半点便宜,当然这些修为不够的小生灵也无便宜可占。平常这些低等的妖精、精灵是没机会和湍扬君扯上关系的,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和扛把子见面谈话了,这是多大的荣幸啊!关键是人家还给你天大的好处,这不就是当头一个馅饼砸嘴里了吗?傻子才往外吐呢!不就是照顾奶娃儿吗?小意思!
湍扬信手一个决,竹鼠不见了,一个白胖圆润的小厮出现在竹鼠站立的地方。小厮第一次化出形来,有些难以置信,惊喜的打量着自己的胳膊腿,摸摸鼻子摸摸脸,确认自己完全化形没有多余的尾巴或者漏掉的部位后,高兴的叫嚷:“我化形了,我终于化形了!”高兴过后才反应过来,对着湍扬君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道谢。
湍扬理所当然的受了礼,“以后你负责这个孩子的吃、穿、换、洗,需要什么就告诉我。”说罢手指向窗外,竹屋外几颗竹子上的叶子纷纷离开竹竿,像一对对翅膀般从窗户飞进来整齐的落在案桌上,再一挥手青竹叶变成了整齐摞好的尿布。“孩子尿了泄了就给他换洗干净,脏的就直接丢了,用完了告诉我。”
竹鼠点头应下,“那他吃什么呢?需要我抓竹虫给他吗?”竹鼠是以竹虫为食,在他的认知里,竹虫是最好的食物,故而有此一问。
湍扬轻声清了下嗓子道:“奶妈我已经给他找好了,他饿了就告诉我,我会传奶妈来的。”这番折腾下来湍扬感觉有些疲乏,“我累了,去小睡会,你自便吧。”说完从椅子上起身,突然想起还不知道这小竹鼠的名字,便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竹鼠老实回答:“我没有名字。”
“那以后你就叫硕丰。”
“谢谢湍扬君赐名。”硕丰兴奋不已,脸上的肉笑得堆起,两瓣大门牙藏都藏不住。
解决了一件大事,湍扬一身轻的上榻休息了,独留硕丰一人在那欢喜。
才打了个盹,床上的婴儿翻了个身开始哼唧着找娘亲,发现身旁没人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湍扬皱着眉从榻上起身,看到硕丰急忙跑过去抱起婴儿轻拍,因是生人婴儿哭得更加厉害。
好不容易哄好了,硕丰已是满头大汗,哪知“噗嗤”一声,紧接着一阵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婴儿拉了。
硕丰急忙把婴儿放到床上,又是打水清洗又是换尿片的,折腾了好半天总算是弄清爽干净了,自己却已经累瘫了。妈的,这人类的婴儿真难伺候,哪像我们竹鼠,生来就光着身子在泥地里打滚,吃了就随处拉,哪儿那么多讲究?左一层右一件的,包的跟笋子似的,忒麻烦!幸好以前去人类家里偷东西时见过他们照顾小孩,不然肯定得抓瞎。
婴儿舒服了不哭了,睁着大眼睛四处打量,还伸出小手去捏硕丰的双下巴,似是觉得手感好,哈哈笑出声来。硕丰抱着他在屋里转悠,假意轻咬他的手,逗得婴儿笑得更欢了。
“湍扬君,他叫什么名字啊?”硕丰问歪在榻上的湍扬。
湍扬被问得一愣,是啊,他叫什么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孩子孩子的叫吧。思索片刻,他貌似随意的回答:“小小的一团,就叫团儿吧。”说罢从榻上起身坐到桌前,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硕丰像是自己得了名字般,高兴地在那里“团儿”“团儿”的叫,逗得婴儿又是一阵笑。
玩了一会儿,团儿有些饿了,又开始歪着脑袋哼唧找吃的,湍扬见状召唤竹豹,没一会竹豹就从远处疾风跑来,到了门口急忙停下,低着头恭顺的小步走进来,自觉的趴在地上。
尽管竹豹这副模样,还是把硕丰吓了个两股战战,差点夺窗而逃。没办法,竹豹是以竹鼠为食的,尽管硕丰已化出人形,但种族上的压制和刻在骨子里的惧怕还是让他露了怯。
湍扬放下书,淡淡道:“你已是修炼400余年的妖精,且在我的帮助下成功化形,无需惧怕一只灵智未开的竹豹。就算他闻出你的味道,在我面前断然不敢造次。来,把团儿给我。”
硕丰听话的把团儿递给他,湍扬接着道:“你拿个碗到它跟前挤奶水出来。”
虽然害怕,但硕丰知道这是他必须面对的,只能依言照做,竹豹也乖乖的任凭他摆弄,毫不动弹。挤了满满一大碗后,硕丰抱起团子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喂他。
待团儿吃得打嗝后,竹豹才叼着湍扬君给的妖兽肉退了出去。
山中岁月容易过,日子就在带孩子的琐碎中悄然而逝,一眨眼,团儿已经来到青锦翠海半年之久了,从一个只知哼唧吃奶的奶娃儿长成在地上健“爬”如飞的捣蛋鬼,还时不时想扶着桌腿站起来够桌上的东西。成天屋里屋外,柜子床榻到处翻,累得硕丰跟在屁股后面满世界跑。
湍扬躺在屋外躺椅上晒着太阳,看着趴在院子里玩金龟子的团儿嘴角微微翘起,看着看着陷入沉思。团儿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但总不能把他一辈子困在这青锦翠海里终日和这些妖精虫草为伍,他终是要长大,我能护他平安但无法许他幸福。待他需要结婚生子时,难道找个妖精吗?
想到此处,湍扬的眉头皱起,人终归是群体动物,我过惯了遗世独立清淡如水的日子,却不能剥夺他融入社会的权利。他轻叹一声,起身对硕丰道:“我出门一趟,你看好团儿,桌上有竹露和鲜笋粥,饿了喂他。”
交代完湍扬的身形就消失了,几息间到了山下一处寨子边上,捏了个隐身决,信步朝着寨子里走去。
傍晚时分,湍扬回来了,团儿高兴得不得了,咿咿呀呀地挣脱硕丰的怀抱朝他歪去,湍扬宠溺的笑着把它接过来,在他脸上香了一口道:“臭团儿,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吃了好大一碗鲜笋粥,待会儿睡觉前再喝碗豹奶就可以了。”硕丰替团子回答。同时把做好的饭菜摆上桌,“湍扬君,你还没吃饭吧?”
“坐下一起吃。”湍扬把团儿放到床上,拿了个竹编蚱蜢给他玩,这才坐到桌前,把筷子分放好。
湍扬君没什么架子,这是硕丰早就了解并适应了的,也不推辞,依言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吃饭。
正吃着,湍扬貌似漫不经心开口道:“我打算把团儿送走。”
硕丰正大口刨饭没注意听,“嗯”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停下筷子,瞪大眼睛看着湍扬:“啊?你说什么?”
“我想把团儿送走。”湍扬夹了口菜放嘴里慢嚼着回答。
硕丰把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颇有些气急败坏地问:“不是,你要把他送哪儿去啊?”
“我已经看好了,山下那个寨子就不错,有户人家还没有孩子,男的身强力壮能吃苦,是寨子里有名的勇士,女的温和贤惠,对团儿来说是个好去处。”
“合着今天你出去就是去踩路子了?”硕丰生气得连尊卑都不顾了,“怎么突然就要把团儿送人呢?和我们在一块不是挺好的吗?你也不缺他这口饭啊?”
湍扬也放下筷子,转头看着他,语重心长回答:“我不是不愿意养他。”轻叹一口,接着道:“他是人,我们是妖!人妖殊途!难道要他一辈子困在这竹林里吗?他有他自己的人生要过。”说完低头不再言语。
看到湍扬君的样子,硕丰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这半年来湍扬君对团儿的喜爱是真的,自己难过,难道湍扬君心里就好受吗?他也明白,湍扬君说的是对的,人妖殊途,如果是为团儿好,就应该把他放回属于他的世界。但是他心里堵的慌,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裤脚一紧,原来是团儿自己从床上爬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爬到脚边拉着他的裤脚,伸手要抱呢。
硕丰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小家伙伸手一把抓起桌上的筷子,学着大人模样拿着筷子去戳盘子里的菜,奈何戳不起来,有些郁闷,进而改成拿筷子敲盘子,敲得盘子碗钉钉铛铛的,自己还在那里傻乐。
孩子的调皮缓和了沉闷的气氛,湍扬伸手把团儿抱过来,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带着笑骂道:“小捣蛋鬼!”
团儿被打了反而笑得更欢,扒拉着湍扬的衣襟往肩头爬,弄得衣襟皱巴巴的,湍扬也丝毫不恼,只是扶着他生怕他掉下来。
硕丰清了清嗓子问:“那既然湍扬君都考察好了,就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团儿送过去吧。”
“嗯。”湍扬应下,再无言语,只顾着逗团儿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天一大清早,卜丽木寨的金珠仡徕背着竹篓朝着山上竹林走去,前几天下了好几场秋雨,山上的竹林里冒出了许多秋笋。昨天寨子里好几个女人都满载而归,其中寨方家的女人还挖出了一根3米长的竹根,上面密密麻麻长满了20多个竹笋,各个体大饱满,那竹根还是两个女人合力扛回来的,背篓都装不下。引得寨子里的人争相围观,直夸寨方家走大运了,这么多竹笋晒干了够吃好一段时间了。关键是兆头好啊,寨子里的老阿姆都说了,这是多子多粮的象征,保不准今年寨方家又要添丁加口了。
金珠仡徕就决定去嘠乌山上碰碰运气,贪图鲜嫩的秋笋是一方面,要是能挖着连着一串笋子的竹根,那才好呢。想到这儿,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这结婚都三年了,两口子蜜里调油的,但不知怎的肚子就是不见动静。婆母和公爹都是好脾气的人,虽没说过她什么,但架不住寨子里头的闲言碎语啊,上次她就偷听到姑母对婆母说她的小话,讽刺她是占地儿的窝窝草(一种野菜),不下崽的母牛。被说了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谁叫自己没底气呢?
想到这儿,金珠仡徕斗志昂扬的,还哼起了僚家小调。清晨的嘠乌山雾气蒙蒙的,露水很重,但丝毫影响不了她的前进,很快就到了竹海边上,看着密密麻麻的竹子被雾气笼罩,本就遮天蔽日的竹林这下显得更加昏暗,她一个人不敢进入深处,只能在竹海外围挖笋了。
说干就干,她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锄头和耙子就开始挖笋。
果然是遍地鲜笋,几锄头下去就刨出个大家伙,金珠喜不自禁,把笋外衣剥去些放到背篓里,又开始挖下一个。
这片儿挖挖,那片儿刨刨,很快就挖到大半篓,高兴是高兴,但就是没挖到寨方家的那种竹根,要不去里面碰碰运气?金珠看着清幽昏暗的竹林深处,犹豫了下还是不够勇气,算了吧,下次多约几个人再说吧。想罢低头又刨了起来。
隐身的硕丰对着湍扬焦急问道:“湍扬君,她不进来啊怎么办啊?”
湍扬揉了揉眉心,颇有些无奈。这几天他又是施法让竹笋纷纷冒头,又是用竹根造势的,好不容易引得这女人上山了,奈何她是个胆小的,死活不进来,那怎么把她引到那颗大竹前呢?引不过去就没法让她发现团儿,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这女人背篓装满,就要背起竹娄下山了,不能再犹豫了,“既然她不进来,那我们就把团儿给她送到眼前去。”湍扬下定决心。
“啊?怎么送?”
“走,抱起团儿跟上!”
两人抱着团儿隐形跟在金珠身后,看着这女人一路哼唱着小调,杵着锄头往山下走去,硕丰焦急得很,不知道要跟到何时?要怎么把团儿“名正言顺”的送给她呢?
走着走着,前方有流水潺潺声,女人挖了半天笋早就渴了,快步跑到小河边,放下背篓锄头捧起水喝,喝罢看了看今天挖的笋,心想,不如我在这儿把笋衣剥了洗干净再背回去,反正时间还早。
于是把笋倒出来,一个一个的剥开,放到水里洗干净,再放到早已清洗干净的背篓里,忙的不亦乐乎。
湍扬看着金珠在河边蹲下就已经有了主意,他信手变出三节粗壮的竹身来,使用术法将竹节破开,把团儿缩小放在竹节里,保证竹节里温暖如旭日照耀后,准备将竹子封上放入河的上游。到了要封竹的时候,心中万般不舍。
早就看出他意图的硕丰更是抢先在团儿脸上亲了一口道:“团儿,你要好好的!”
湍扬这才低头在团儿额头亲了一下,唇离开时,团儿的眉间多了一个青色竹叶状印记,又深深看了他两眼,湍扬这才将竹节封上,把竹节轻轻放入金珠上游的河水中,两人依旧隐身随着顺流而下的竹节行走。
金珠正欢喜地洗着竹笋,忽闻一阵婴儿啼哭,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荒山野岭的,哪儿来的婴儿?再仔细一听,那哭声仿佛越来越近。她有些害怕,听闻有的妖怪喜欢用婴儿啼哭吸引人类。但这大白天的,妖怪一般也不出来啊。她一把拿起锄头,起身四处看,想着要是有妖怪还能抵挡一下。
正害怕呢,河面上像是飘来什么东西,婴儿啼哭声也越来越大。她仔细辨认了下,好像哭声就是从那个东西里传出来的,待那东西近了她认出,这是一节粗大的竹子!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竹子捞起来再说。金珠拿着锄头去够那节翠竹,但竹子有些远,好不容易勾着了眼看要被河水冲走,湍扬使了个法,让竹节朝岸边靠拢,金珠这才把竹节给捞了起来。
捞起来后,金珠把竹节上面的水擦了擦,耳朵贴在上面,确定了啼哭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她有些害怕,但好奇心占了上风,决定把先竹子打开一探究竟。
但这竹子光溜溜的怎么打开呢?不能用利器,万一伤到里面的孩子怎么办?看了看地上的锄头,这是肯定不能用的了,耙子也打不开啊,于是她四处找趁手的石头,终于找着了一块扁平头的石头,勉强试一试吧。
她拿着石头朝着竹节的顶部割去,没想到很容易就裂了个缝,惊喜之下继续用石头劈割着,连耙子也用上了,手忙脚乱一顿忙活,缝隙越来越大,啼哭声也愈大,都能透过缝隙看到里面的婴孩了。
在确定里面是个婴孩后,金珠高兴得不得了,心中也纳闷,这个婴孩是怎么进到里面的?
她沿着裂缝使劲扒开竹节,终于,竹节分成了两半,漏出了里面光着身子白白胖胖的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