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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逃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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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她就做好了决定。
宋朵朵诧异的微张嘴巴,半晌合不上,问:“为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走了呢?这里,不是很好吗?”
朵朵低下了声音,声音里面透着担忧:“穗穗,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你别再一个人藏在心里,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们帮着解决。”
方穗迭鼻尖酸了酸。
最近真的是很莫名其妙,简简单单的几个中国字组合在一起就能够让她的鼻头泛酸。
她最近,太爱哭了。
她微微仰头,让眼泪倒流回去。
她笑着说:“我能出什么事情阿,你都說了我本本分分的,还能出什么事情,不过是呆腻了,图新鲜,想要换个环境而已。”
宋朵朵压根就不信:“你就扯吧你,你看看你,一年到头来吃的就那几样,穿的就那几样,来来回回走的路就那几条,你这种人是图新鲜的人吗?”
方穗迭闷声不响,朵朵是看透了她的了。
她也看透了朵朵,谁都不知道,在她的心里,朵朵有一个特殊的地位,她跟莫莫是那样的像,虽然她跟莫莫出身不同、境遇不同,可是她的性子真的跟莫莫很像,她跟莫莫一样,你如果跟她吵,她会扬起斗鸡的精神,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不捣腾个输赢出来不罢休;你要是默默的,她反而束手无措,哪怕有理的是自己,都会升起无限的罪恶感。
所以,她索性不说。
果然,朵朵的声音软了下来。
“穗穗,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以前,莫莫也拿这样的穗穗,没办法。
所以说,宋朵朵,跟莫安安,真的很像很像。
正是因为这么像,这么像的宋朵朵,所以,她才舍不得,才想在离开的时候说一句再见。
她低声说:“真的没事。”
她起身:“朵朵,再见。”
宋朵朵却抓着她的手,道:“好,你不肯说,我便不问,你要走,我也不强留,看在我们相交一场的份上,我送你。”
她轻声道:“不用送。”
宋朵朵却坚持:“我送你。”
她的鼻子酸了酸,点了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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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发前,宋朵朵上了一次洗手间,然后两人一起出发,没有任何的停留,直接坐着黄包车去了火车站。
她直冲售票窗口而去:“最快的一班车几点出发?”
“两刻钟后。”
“有更快的吗?”
“没有!”
“现在不是正有一辆车进站吗?”
方才进售票厅之前,她是看见了一个人匆匆的跑上正检票的火车。
售票员淡漠的回答:“一分钟前已经停止售票了!”
“不能通融通融吗?求您了!”
“不能”
“好吧,”方穗迭难掩失望的叹了口气,“……那就两刻钟后!”
“去哪儿?”
“那车最远去哪儿?”
“南京!”
“就买去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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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她错过的那辆火车发出一声悠长的汽笛声,淡白的蒸汽在寒风中飘散,“哐珰哐珰~”的轰鸣声中向远方驶去,消失不见。
她坐在候车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大包小包的,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只身一人,有的垂泪互相道别,有的匆匆赶来却因为误点而垂头而去。
宋朵朵一直跟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一路急行,直到买了票在候车亭里坐定,方才稍稍的喘了口气。
她皱着眉头道:“穗穗,我怎么觉得你就跟逃命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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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就是逃命吗!
她做得这样的决绝,这样的迅速,这样不留余地,是因为她明白,要跟赵元任没有任何的瓜葛,如今只有一个字了,那就是快!赵元任在永城的势力太大了,大到她如果不来这么一个猝不及防,她根本就没有机会离开。
所以,她除了见宋朵朵,什么人都不曾见过,也谁都没说过,直接就来了火车站。
就算现在这样的迅雷不及掩耳,就算她不要了两个月的工钱,不要了房间里那么多的零零碎碎,没上火车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顺顺利利的离开这里。
她真的不知道,她的内心里,隐隐的不安。
坐在长排木椅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心急如焚。
而让她神思不属的除了赵元任,还有一人——施敢!
这一次踏上火车,从此天各一方,隔着仇恨,隔着时光,隔着重重山水,只怕就是永无再见之日!
她低头,默念着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虽然已经6个多月没有联系,可是那几个数字就那样牢牢的刻在她的心头,在她的脑海中跳跃着。
这一别,便是永远。
是否要道个别,给自己做最后的纪念?
还未想好,人已经站了起来,她跟宋朵朵说:“朵朵,我去打个电话。”
或许,这是此生最后一次通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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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到电话亭里边,看着眼前的电话,迟疑了很久,方才慢慢的伸手,慢慢的按下那几个刻在脑海中的数字。
电话听筒上,发出嘟嘟嘟嘟的声音。
那声音就跟催命符一般的响在她的心上,犹如一个人跟着那声音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捏着她的心脏,让她窒息、呼吸不得。
可……没人接……
老天是故意的吗?在这最后一刻,她找不到他。
原本,原本,她是在想,要不要说出那句话的,原本,原本,她是想,在跟他告别的时候,跟他说那句话的,那句,她放在心底那么久、那么久的话,告诉他,为什么她跟赵元任之间的不可能。
她喜欢他!
她方穗迭喜欢的是他施敢!不是什么该死的赵元任!
没人知道她喜欢施敢,没人知道。
这句话,她原本是想告诉他的。
这句话,她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说了,可是那时候,她不能说,她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莫莫的施敢,是莫莫的,可就算是那样,她还是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是自己,清醒的看着自己不可救药的一头栽下去。
后来,莫莫说让她跟施敢在一起,她就真的以为,她可以跟施敢在一起,莫莫可以跟赵元任在一起,两对人儿,不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吗?
那时候她想说过,只是女孩子家,总是羞涩的,可没想到只是一迟疑,一犹豫,之后连老天爷都没有给她机会說。
没有!
后来的事情变化太快,让她只能将酝酿了很久的话,将在嗓子口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她将所有的感觉都埋在了心里面最深最深的地方,任何人都触及不到的地方。
直到如今,百口莫辩,百口莫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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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放下电话,就在要挂断的时候,那一瞬间,她崩溃了,她迅疾的拿起话筒,对着那头嘟嘟嘟的听筒,也不管听筒里有没有人,她拿起了话筒,心跳犹如端午赛龙舟上的鼓声,振聋发聩,一下一下的,激烈响动。
对着听筒,犹如濒临死亡的最后一个拼搏,她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轻声说出了深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施敢,我喜欢你!”
她手脚发软,身心皆颤的轻声呢喃,重复了一遍:“施敢,我喜欢的是你!”
正是因为爱他,所以她受不了他的怀疑,受不了他的指责,受不了他说,穗穗,你跟赵元任什么关系。
正是因为爱他,所以为了证明自己真的跟赵元任没有任何关系,她情愿去相亲,去嫁给一个陌生的自己不喜欢的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知道她的这份爱不该有,不能有!
她真的告诫过自己,那是莫莫的,莫莫的。
可是,有些东西,她控制不了自己,她明明知道不应该,还是爱上了。
哪怕是现在,明知道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哪怕只是对着无人的听筒,她还是那样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看着自己孤注一掷般的告白。
她懦弱了一辈子,今天,她终于勇敢了一回,在即将离去,在即将永远不见面、不联系的时候对着一个无人接听的话筒为自己勇敢了一回。
方穗迭吃吃的笑了起来。
就算一辈子不见面了,就算只是对着一个无人接听的听筒,可她至少,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那么久、藏在心底那么深的一句话。
不管他是否听见,不管这举止多么可笑,至少,藏了那么久的话,她终于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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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穗迭放下听筒,恍恍惚惚的走回去,她看见了宋朵朵看着她的脸,满是担忧:“穗穗,你怎么了?”
恍惚中,她仿佛看见了莫莫。
那个担心她的莫莫,站在人海的车站里,看着她,眼神忧虑:“穗穗,你怎么了?”
她看着莫莫,依旧吃吃的笑个不停,她对着莫莫,轻如呢喃的说:“你总是說我很安分,很规矩,你错了。”
明知道万万不可能,明知道对方是自己最好朋友的——
她还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这样的女子安分吗?规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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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朵朵担忧的看着她:“穗穗……”
莫莫,那个记忆中的女子,看着自己的眼里那丝毫不掩饰的担忧、:“穗穗……”
而自己却觊觎了她的男人,觊觎了那么久,那么久……
车站里的广播响起,那声音穿过层层迷雾刺穿她的耳膜、脑海,她的脑子突然之间清明了起来,再看向前方,哪里还有什么莫莫,那分明是朵朵。
是啊,莫莫她……
怎么会这般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对着她担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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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朵朵抓住了方穗迭的手,着急的问:“穗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个模样,说没事,小孩都不信!”
方穗迭摇头,她的事告诉她没用,她解决不了,谁都解决不了,强大如施敢,如赵元任,都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何况,只是境遇比自己好上那么一点点的宋朵朵,没用,没用!
宋朵朵看着方穗迭,那惨败的小脸竟慢慢的含起了一丝的微笑,眼神分明是看着她,可又似乎看着的不是她。
方穗迭看着她,喃喃的说:“你一定要幸福,知道吗?一定要幸福!”
这世上不幸的人太多了,太多了,老天爷,至少,让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幸福吧,所有的灾难,给她一个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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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穗迭转身,向候车亭迈去,可是——
脚方才向前伸出,就停滞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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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处,突然涌进了一帮人,黑衣束裤,威风凛凛,一个人在那群黑衣人中走出来,在那么多人中鹤立鸡群的那个人,从容不迫,缓缓的朝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