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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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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声喝止,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骤然现身院中,停止在原地。院中不知何时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男人身体四周从头到脚细细密密围了一圈形如尖刺的雨水,如若不是那声喝止,这些雨水化就的尖刺将从四面八方刺穿男人的身体。
而同样的,沈妧面前竖着一面由雨水尖刺组成的墙,控制源不外乎是那个男人。
来人是沈妧的外婆。
“小妧,江鞅不是坏人。”
江洋?好俗的名字。
似乎从沈妧红色的凶戾双眼中看出了嫌弃的意思,男人挑眉,开口纠正:“逸尘断鞅的鞅。”
哦,江鞅啊,她说呢,人长得不错,怎么名字这么俗,原来是叫江鞅。
沈妧的外婆撑着伞,走到江鞅身边:“小江啊,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外孙女沈妧,估计看到陌生人误会了。”外婆又看向自家外孙女,“小妧,别淋雨啦,进屋再说。”
沈妧紧盯着江鞅,没动。
“哎呀,你这孩子。”外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着急,三步并两步走过去。
“外婆!你别过来!”沈妧不由自主地后退,竟是有些害怕。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外婆佯装训斥,脚下不停。
一旁的江鞅不动声色看了半天,先撤了雨水化作的尖刺墙,从容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沈妧朝他龇了龇牙,眼风里外婆已经离她很近了。她本可以阻止老人再靠近,但现在她的状态十分不好,除了那颗雨水形成的尖刺球,不敢贸然再使用自己的能力,害怕无意伤了老人,只能不断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她刷地蹲下身,捂住眼睛,央求道:“外婆你别过来,让我一个人静静,很快就好。”
她该庆幸,老人老眼昏花,再加上暴雨滂沱形成的雨幕,老人并不能看清她的眼睛现在是什么模样。
明明之前她都控制得很好,哪怕是杀了那么多丧尸,她也没有暴走的倾向,然而却在想到亲人身死的可能一瞬破功。她害怕老人看到她现在可怖的样子而对她产生惧怕,那比任何身体上的伤害更致命。
沈妧浑身发抖,那是她在竭力控制自己。
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和印象中一样慈祥的声音自顶上传来:“小妧哭啦?是不是刚才伤着了?伤在哪啦?快给外婆看看。”
鼻间是雨水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头顶上是不轻不重的温柔力道,沈妧躁郁的情绪忽然就沉淀下来,偷偷对着脚下的积水照了照,眼睛好像已经不那么红。她深呼口气,悄悄撤去尖刺球,笑嘻嘻地站起身:“外婆,我没事。”
正屋前的江鞅扬眉,似乎有些诧异。
“真没事啊?”外婆不相信。
沈妧挽住老人胳膊肘:“真没事。外公呢?”
“唉,前天下雨天开他的马自达回来,下来的时候被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伙子推了一把,要不是小江就在旁边扶了一把,你外公那一把老骨头肯定得摔断腿,就这样都还扭到腰了,现在在床上躺着。你说那小伙子也奇怪,被小江推开,还要扑过来,我还以为跟你外公认识,回来一问,你外公说不认识啊,从没见过。”
一老一小一面说,一面进正屋。
路过江鞅时,外婆招呼了一声:“小江啊,我们家小妧给你添麻烦了,快别在雨里站着了,赶紧一起进屋,年轻人身体再好,也不能这么糟蹋。”
江鞅好脾气地应了一声,沈妧在外婆看不见的角落和他对上视线。一时之间,无形的硝烟弥漫。
然后双双若无其事错开眼。沈妧耐心地听身边老人数落,江鞅跟在后面,偶尔被提及时教养良好地搭上一两句话。两人默契地掩饰和平,一致地不愿老人知道他们并不如表面上那样相处融洽。
“小妧你也是,一上来就动手。得亏人小江有点本事。”老人当着外人面戳自家孙女脑门,却好像并不奇怪沈妧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孩子,忽然有了些异于常理的能力。
沈妧心里一动:“外婆你怎么不问问我的能力是哪来的?”
“哪里需要问,你会的小江也会,小江都同我说过啦。”
沈妧瞄了一眼老人右手边的江鞅,那人察觉她的目光,朝她和善地笑。
进屋后,外婆惊奇于沈妧在暴雨中待了那么久,身上却没有一点水。沈妧语焉不详,老人自圆其说认为这大概也归究于自家孙女的能力。沈妧不置可否,索性顺水推舟任由老人这么以为。
到是那个叫江鞅的男人从头到脚湿了个透彻,镇定不迫地接过老人递来的衣服和毛巾,低声道了声谢,换衣服去了。
趁着江鞅不在,外婆坐到沈妧身边:“外婆待会儿给小江煮点生姜水,别再跟人家过不去啊。这些天我跟你外公多亏了小江,才没被外头那些神经病伤到。”
沈妧“哦”了一声,面上乖巧,把老人哄去陶屋,面无表情坐在八仙桌后面,等江鞅从里屋出来。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江鞅身上穿着沈妧外公的老式灰色短袖衬衫和黑色长裤,推门出来。
外公身材相比江鞅有些瘦小,衣服不大合身,紧绷在江鞅身上,勾勒出他宽厚的胸膛,厚实的肩膀,以及有力的臂膊。他自如地坐到沈妧对面,十指交握放在桌面上。
明明是一副十分放松的姿势,却有些无形的压迫,提醒着沈妧,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在阅历以及气势上的差距。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先开口。
沈妧纯粹是在打量,而江鞅则是等着她问出口。
墙壁上的旧式挂钟哒哒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江鞅两指扣了扣桌面:“想跟我谈谈?”
“是。”沈妧一顿,也不再客气,“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现在就有那些能力?”
江鞅勾起一侧唇角,显然早已料到她会问出这些问题:“我叫江鞅,如果没记错,刚才萍姨介绍过。至于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前几天遇到一些意外受伤,倒在路边,是萍姨救了我。刚才衣服上的那些血迹,就是我的,只是没能洗干净。恰巧外面发生异变,我留了下来,保护萍姨和虹叔。至于能力,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应该就是所谓末世,末世里一切不能以常理推测,因为异世获得一些能力,也在情理之中。”
“在末世确实会获得能力,但从来不会这么快,对能力的运用也不会这么娴熟。”沈妧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辞。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了解末世。末世里的一切都是未知,事情不会再按照人类的安排发展,任何可能都有概率发生,就比如我过早拥有的能力。”江鞅变得有些严肃。
沈妧恍然。她犯了一个错误,她太过于依赖那些有关丧尸的创作,以致于现实中一旦发生和小说中不同的情况,就会止不住质疑。然而小说与如今的现实再不谋而合,却也绝不可能事事相同。小说只是人类发挥想象力的造物,用小说里的经验指导现实,太过荒谬。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江鞅话中有些漏洞,却不知道到底哪里有差错。
“你还是不信我。”江鞅换了个姿势,“如果我有所图谋,何必呆在两个六十岁的老人身边,留萍姨和虹叔到现在等你上门?我的能力,即便是末世,也足以自保,甚至生存,萍姨和虹叔对我来说,更应该是拖累,而非助力。”
沈妧神色有些松动。以往只在各种小说里见过的末世,突然成为现实,一时之间让人难以接受,又因为亲人的突发性高烧,以及对两个老人处境的忧虑,导致她精神紧张,从而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抱有警惕。
两个老人对于一个实力足够自保并生存的男人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图谋的。按理说,外婆还是江鞅的救命恩人。况且即便他真的不怀好意,她也有自信防住他。
沈妧并非不讲道理,她沉默了一下,为自己刚才的咄咄逼人道歉:“对不起。”
江鞅微笑:“对陌生人不轻信,这是人之常情。那么,接下来轮到你了。”
沈妧疑惑地抬起头。
“你的能力又从哪里来?虽然看起来和我差不多,但实际有本质上的区别。”江鞅漆黑的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她抿了抿唇,没有立即回答。
正巧这时外婆从外面推门而入,端着两碗散发着腾腾热气的生姜水,一碗搁在江鞅面前,一碗递给沈妧:“小江啊,我煮了点生姜水,赶紧喝掉,免得感冒。小妧,你也是。虽然身上没湿,但受了凉一样可能感冒。现在外面那么乱,可没办法买药吃。”
借着老人的话,沈妧刻意地忽略掉半分钟前江鞅的问话,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接过碗淡定地吹了吹,喝了一小口。
她错了,她就是不讲道理,非常地喜欢耍赖。
对面那人礼貌地向外婆道了谢,任由生姜水静置放凉,视线仍然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
沈妧摸了摸碗侧:“外婆,我去看看外公。”
外婆摆了摆手。
沈妧起身端着碗,从江鞅身边目不斜视经过,顶着他耐人寻味的视线,进了里屋。
外公正躺在床上睡觉,有些过分安静。她四下打量了一圈,打开里屋的窗,将碗里的生姜水倒在了窗下。姜黄色的液体很快汇进暴雨下混浊的积水中,不分彼此。
她走近床边,老人黝黑的面庞依稀透着点红,呼吸声轻微得几不可闻。
这不对劲。
外公睡觉爱打鼾,即便没有打鼾,呼吸时鼻音极重,不该这么安静。
她一手贴住外公额头,一手摸上自己的脑袋,片刻神色陡然一变。
里屋外,江鞅回应着萍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目光触及沈妧刚才坐过的位置地面,那里有一小滩水迹,似乎散发着些微辛辣的气味,有些兴味地一笑,漆黑的双眼更加幽深。
忽然,沈妧面色严峻地从里屋出来,告知了一项十分糟糕的消息:“外公高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