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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矛盾 ...

  •   火堆旁的温度有些高,才舒身上都出了些薄汗。

      她揉着自己手腕,不甚在意的哼了几句歌,令缺瞧她神色惬意,到她身旁坐下,状似无意的问了句:“爱卿哼的是何小曲儿?”

      才舒便住了嘴,撇了令缺一眼,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引得令缺一阵轻笑。

      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回想刚刚卫明朗铁青的脸色,才舒忍不住又以手抵唇笑了笑。

      令缺偏头转了转眼珠,看向燃烧着的火堆,安静的坐着。

      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灰絮又飘了些出来,粘在令缺的头发上。

      周围的一切都被照的红彤彤的,令缺的脸也是,看上去暖洋洋的,红润的,让她整个人显得柔和又随意。

      她平静的注视着正在燃烧的火堆,才舒注视着她的侧脸,不知怎的,她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她这样安静的注视令缺,好像自己被埋在了潮湿黑暗的土壤中,而她依靠这种凝视带来的力量,一点点破土发芽,探出头去。她凝视的姿态,像一株新苗凝视太阳。

      这种奇异的、让她恍惚的感觉,就像、就像——

      她回过神来,收回目光,脸上泛起粉红,在火光中并不显眼。

      而她抿起嘴角,悄悄朝令缺那边靠了靠。她面对自己的野心和欢喜,那种茫然和无错全然消失,只余一种让她轻快的情绪。

      像竹竿尖轻颤的蜻蜓翅膀,她在隐秘的欢喜中保持沉默,无声的在心里大喊大叫,只是在对上令缺投来的目光时,她下意识的躲闪,为自己不纯粹的、夹杂野心和畏惧的爱慕而感到羞愧。

      令缺抿唇,包容她的躲避。她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仰头看了看天。天幕星月交辉,浩瀚灿烂。

      才舒心中涌起说不明的情绪,她伸出手牵住令缺,宽袖下她的手紧紧握住令缺的手。令缺不解其意,却顺从的摊开手掌,于是她趁势与其十指紧扣,才舒喟叹一声,在无人瞧见的时候,轻轻吻了吻令缺的手。

      她感受到令缺的身体忽然绷直,她有些不好意思,却忍着羞意又吻了吻,才偏头鼓着腮,把令缺的手抱进了怀里。

      令缺握手成拳,面无表情,全身都绷紧了,耳垂也泛着粉。

      许久,她勾了勾唇。

      —————

      才舒是被一阵兵器相击的声音吵醒的,伴随着哀嚎和怒号,有压抑的痛呼钻进她的耳朵。

      她立马翻身合好衣服,掀开一点帘子往外看。

      一把刀便直直的劈了过来,带飞一串木屑。

      她下意识缩了缩瞳孔,往车厢里一缩,伸手摸索着周围能够防身的东西。

      只找到一把匕首。

      她握住匕首,眯着眼睛弓着身子,缩在车厢角屏声凝气,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忽然车厢后壁被破开,她的手被攥住,不待挣扎便听见耳熟的声音:“走。”

      令缺挎着一个包裹,紧攥住她,疾退进身后的树林。

      树林里竟然还拴的有马,她被令缺带上马,令缺将她拥在怀里,马儿飞奔离去,竟然未有嘶鸣一声,可见早早就是训练过的。

      在刀剑声中,马蹄踏地的声音实在是微不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才舒有些昏昏欲睡起来,马背上的颠簸让她整个人都不太精神,等到令缺勒住马绳时,才舒一副困怏怏的神色,瞧着懒散极了。

      令缺安抚性的摸摸她的脸,一路奔驰,她紧攥马绳的手变得冰凉刺人,才舒一下子精神起来。

      她顺着令缺的力道翻身下马,有些惫懒的靠在令缺身上,“这是何处?”

      身旁的人只是沉默的攥住她,带着她往村落里走,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座房前推门而入。

      此事夜深,她二人轻手轻脚竟也未惊动村里农户看门的恶犬。

      院子里立马拥上来不少人,个个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家仆装扮,纷纷恭敬的向令缺行礼。

      令缺兴致缺缺,点点头便牵着才舒朝里边儿走。

      边走边道:“孤乏得紧,现下无甚么急事,明儿再同爱卿细说。”

      小村庄的夜晚寂静无声,才舒睡得很沉。

      等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院子里只有两个正在晾晒衣服的人,厨房似乎也有人正在忙活。想到令缺挑剔的胃口,才舒挑了挑眉,兀自去洗漱。

      迟迟不见令缺回来,她倒不是担心,依照令缺的身手,这小地方有甚么人伤的到她呢?只是,不知此地是何处,距王城有几里。

      而艰难击退敌袭的朝臣那边,俱是心神俱疲。士卒纷纷擦拭手中刀剑,昨夜有好几人死于逆贼手中,没能救过来,那些娇生惯养的大人们好一阵呼天喊地,吵得人头晕。

      只是国君和才舒的马车里是空的,才舒的马车上还有刀劈的痕迹,后壁几乎全破开了。国君的马车上血迹斑驳,他们也不敢妄加揣测。

      半是忧虑半是惊惶。

      心道大君应当不是被贼人掳去了罢?

      这般压抑的氛围一直持续着,护送的军队也只是沉默着押着他们继续前行。

      一路上陌生的景致折磨的他们心烦意乱,无处不在的死亡的威胁让他们草木皆兵。

      ————

      才舒出门时,被一群从门口路过的村民撞了个正着。

      为首的妇人见她面生,大着嗓门冲她嚷:“您就是前些时日搬过来的那家小姐吧?”

      “我听您家老爷说你们堂姐妹二人不日便来,嗨哟竟这么快就到了?”

      “听您家老爷说打算在这儿养老!贵人呐!俺们这儿可是个好地方……”

      她热情得很,一边说还一边抽出胳膊拥着才舒往前走,她声音大得很,在才舒耳边跟炸雷似的:“正巧了,您替俺们做个公证!俺们村出了俩……”她声音弱了弱,似乎觉得眼前的娇小姐听不得那些污秽的词,飞快的扫了一眼才舒的脸,下意识顿了顿,“您去瞧瞧就知道了!”

      什么事要这么多人去?

      才舒估摸一下,大抵全村人都来了,她摸摸下巴,拗不过热情的大娘,只得随着人流跟了上去。

      村子中央有一大片空地,搭着简陋的台子,中间稀稀拉拉的放着几条长长的木凳子。

      村民们陆陆续续的坐上去,还有不少没位置的乌泱泱的站在周围和后边儿,才舒也就跟着往上边儿一坐。

      她今日穿着水红的衣裳,还是从令缺昨日挎的包裹中拿出来的,在一众灰灰白白的衣服里显得格外起眼。村里好几个闲汉都没忍住投去了垂涎觊觎的目光。

      才舒有些如坐针毯,她忍着不适,将目光投向被压上来的两个人身上——一个是瞧着娇嫩的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一个是看着便老实的庄稼汉,只是这庄稼汉长得不赖,浓眉大眼的。

      不待她问,身旁的大娘便自动为她解惑:“您瞧那小蹄子,看着乖顺,刚刚嫁人呢,就跟那野男人勾搭上了!”

      “那野男人前些年才没了老婆孩子,这不,俩人干坏事被那小蹄子的男人给逮住了!”

      大娘说的兴致勃勃,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地瓜啃了起来。才舒狐疑的看了看她手里的地瓜,又把目光投向那个少女——是相貌非常惹人怜惜的模样,带着及笄之年特有的青涩娇嫩,此时垂首啜泣,让周围不少人都心生怜惜。

      而那汉子也并不出声辩驳,从被压着跪在那后便一直低着头,也未看过身旁的少女。

      才舒心里莫名的升起怒气,心道这男子是真一点担当也无,这般境地也没胆子去瞧瞧。若是他硬着头皮安慰几句,护着一下,她倒还敬他是个汉子!

      她张了张嘴,等了片刻,悄声问旁边的大娘,“这要送去官府么?”

      “怎会?”

      大娘咬了一口地瓜,瞪大了眼睛,唾沫星子随着嘴巴的开合而四溅:“照咱村里的规矩办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官家?”

      才舒耐心问:“那这应当如何办?”

      “沉塘。”

      才舒心里一沉,见大娘满不在乎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或是漠然或是看好戏的神情,心头跟压了块石头似的。她目光环过村民,落在一对夫妇身上。

      这是一对样貌非常慈眉善目的夫妇,衣着也算光鲜,俱是眼眶泛红,神色痛苦的看向台子上的少女。想必应当是这少女的父母了罢?

      似乎是村长一般的人物念完了二人的苟且之事,便有人应和着要将其二人沉塘,四周皆是附和之声。

      是那个汉子故意勾引了少女,未经情事的少女没有经住诱惑,背着夫君同这个看着老实顺眼的男人野合,却被自己的夫君给亲自碰着了。

      才堪堪十五岁!就要沉塘!

      才舒按耐不住,她目光有些阴沉,直道她瞧见不远处走过来的令缺——令缺身后跟着二十余人——大抵皆是暗卫营的一把好手——正慢吞吞的向她而来。

      才舒拨开人群,站在她面前,声音急切:“大……堂妹,你救救那姑娘成吗?”

      她声音不算小,这话一出,方才还或慈眉善目或看好戏的村民都把目光投向了她,带着不怀好意和愤懑排斥。她来不及多想,只是拽了拽令缺的袖子,企图救下那个年轻的女子。

      令缺扫了周围村民一眼,又看向目露哀求的才舒,叹了一口气。

      她往前一步将才舒往后带,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其护在身后——令缺拱了拱手,神色真挚:“诸位乡亲,我堂姐不知道村里的规矩,今日这事也轮不着我姐妹二人管……”

      她转向台子上的人:“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罢。”

      “不必顾及我们。”

      目露希翼的夫妇二人一下便崩溃了,恨不得冲上去抢回女儿,却被身强体壮的几个男人拦住,其余的人则警惕的看向才舒,神色不愉。

      外乡人在本村长住,若不是瞧他家出手大方,又有些好手,早就一窝蜂吃绝户了,今日这乃本村本宗内务之事,本村人再怎么心里嘴上同情,该按规矩来还得按规矩来,怎能让这外乡人给坏了规矩?

      真是不懂礼数!

      而才舒面色苍白,眼睁睁的看着那二人嘴里被塞了布条,被推搡着往村边走,她木着脸一步一步跟在后面,令缺也就亦步亦趋的跟着,直到才舒亲眼看见活生生的两个人被捆上石头推进塘子里,她才白着脸捂着腹部,极为不适的干呕了几声。

      昨日她一路昏沉沉的被令缺带着,没怎么瞧见血腥的场景,这算是她第三次正儿八经看见死人了。

      第一次是令缺在她面前砍下别人的头,那时她心中被恐惧和野心占满,一时间顾不上恶心,还有就是第五庭光被大月龙城捅死时的惊愕。而此刻,活生生的两个人被这样决定命运,而那片塘子,不知曾经还淹死过多少人。

      热情的大娘、看着敦厚老实的村民此刻都看着池塘,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杀人的痛苦来,这样的决定对他们来说像吃饭喝水一样普通。

      像村长说的,一个村子有一个村子的规矩,若是乱了规矩,别人要怎么看他们村儿?

      歪理!愚昧!

      才舒掐了掐喉咙,抬头看了一眼令缺,目光失望。

      她此刻心寒极了,觉得心口被剑捅了个窟窿似的,又疼又凉。

      她有些艰难的转身离开。

      令缺被她的目光一看,下意识绷了绷身子,却在才舒转身后抿住了唇。她眯着眼扫视了一番在场村民们,大约有五六百人,不少都是身强体壮的庄稼汉,这显然是一个非常有生机的村子,强壮的男子占比不少。

      而方才才舒眼中的失望……令缺鼓起腮,眉头拧在了一起,她看了一眼池塘的水面,这是非常不耐烦的、不悦的目光。

      因为年轻的国君在此刻,非常的生气。

      这计划之外的事,打断了她的节奏,而她为此感到冒犯和不悦。才舒当时表现出来的抵触和反感,也叫她有些犹豫接下来的部署是否要如期进行。

      这没头没脑的沉塘之事,让沉静平淡的国君不耐烦到了极点。

      她自然不在乎谁对谁错,亦不在乎谁生谁死,只是方才,她回忆起才舒的眼神,心神一颤,忙转身跟在才舒后头走了。

      房门是禁闭的。

      令缺推了推,没推开,想必从里头给关上了。她耐着性子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有些不悦的眯起眼。

      令缺抿住唇,神色称不上好看,她沉默的看了木门半晌,终究没有强制打开,只是靠在一旁墙上顺着墙壁滑坐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而里头的才舒也不太好受。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在光线昏暗的室内弓腰坐着,她不解令缺的冷漠和不近人情,在这样不合理的情况下,令缺怎么能这样罔顾他人的生死?

      她自然听见了外头的敲门声,也知道这样的门挡不住令缺,她只是,暂时不想看见她……

      ————

      令缺擦拭着佩剑,青色的胡服飒爽极了,腰间系了环佩,那苍白的脸依旧是平静的。

      院中仆人打扮的众人纷纷退了开去,不知隐匿在了何处。

      春日风寒,那风一阵一阵吹过抽出绿条的树枝,有鸟雀发出一阵一阵的啼鸣。

      即使是被太阳笼罩着,也依旧是令人瑟瑟发抖的寒意倾袭而来。

      不知过了许久,布膳的厨子都不敢再出厨房,因着那房门里的才大人一直不曾出来用食,眼见国君的脸色一刻比一刻难看,谁还敢出去触霉头?

      隐匿的暗卫面面相觑,纷纷将身形藏得更好。

      令缺手中剑轻轻点了点碟子,敲出两个缺口,她才看向紧闭的房门,露出些茫然的神色。

      她抿住唇虚虚吞咽了一下,动了动因为长久沉默而有些生涩的喉咙,才把剑放在桌上,慢吞吞的朝房门挪去。

      她实在是,不太懂该怎么办。

      令缺推门,门开了。门不知何时被才舒从里头打开了。

      她迈步进去,探头看了看,一眼便瞧见屈腿坐在木床上的才舒。听见推门声,才舒抬头看她一眼,又垂下头。而她被这一眼看的心烦意乱,一时间只好站在了原地默默打量才舒。

      许久才舒才笑了一下,她问:“大君怎么不过来?”

      语气听起来极为正常。但是对令缺这样对于危险天然有些极强感应的人来说,只会让她更加僵硬的站在原地。

      才舒自顾自的站了起来朝令缺走过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令缺,令缺瞧着她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抿住唇转了转眼珠。

      年轻的国君怎会明白这种挣扎,这种良知、原则和背景的冲撞,她体会不了,她只能直直的站在原地,用不解的、困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臣子。

      而同样年轻的臣子——才舒走到她跟前,微微抬眼看向她,温润的凤眸紧盯着她,似要找寻到一丁点的愧疚和不安——但很显然的,没有。国君的眼里没有这样的东西,只有疑虑。

      才舒掐住她的肩膀,手指在布料极好的衣裳上掐出褶皱,她双手往中间靠了靠,好像要掐住令缺纤细的脖颈,但她没有,她手往下陷,显然用了很大的劲儿。她哑着嗓子,与平静的国君对视,她问——

      “大君没甚么要同臣说的么?”

      当然没有。

      但是令缺隐隐觉着,若是不讲点什么,面前人将做出决绝的决定。

      国君张了张嘴,她安抚性握住才舒的手,却被才舒躲开。

      她只能收回手,沉默的抿着嘴。

      在这样的沉默中,才舒心中愈发失望,她轻声道:“大君可曾记得前些时日……臣之对策?”

      令缺眨眼:“法制有度。”

      年轻的国君恍然,她看向才舒,“爱卿以为,行法修制是一朝一夕之功么?”

      才舒:“非也……臣只是觉得,修法之事虽任重道远,眼前之恶,却能遏止。”

      “大君方才,为何要罔顾法制?”

      “大君是怕招惹来探子么?”

      她攥住自己的袖子,垂首轻问,心中曾经涌现的悸动和爱慕仿佛被冻结,露出嶙峋的、崎岖的内里来。才舒不愿直面这样的苦痛,她的理想、野心和爱慕交织,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征然。

      她主动给出台阶,希冀令缺给出她期待的答案。

      而年轻的国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那双好看的过分的眼里晕着古怪的情绪——又是她看不懂的东西——国君只是抿住唇,眯起眼睛凝视着才舒,许久,国君动了动手指。她听见国君的声音平静又从容,她说——

      “原来爱卿是这般想的……”

      令缺理了理衣领,“爱卿以为,在孤眼里,白衣短褐之流,如草芥般不值一提。”

      她眨了眨眼,笑道:“原来爱卿气的不是孤罔顾法度,而是气孤的冷血。”

      她嘴里吐出冷血二字时,眼神也跟着凌厉起来,带着压迫性的威仪,素来重权在握的君王收起平和的姿态,她后退一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才舒,“爱卿觉着,孤是这般草菅人民的王君么?”

      令缺脚掌点了点地面,“爱卿竟然是这般看待孤的。”

      她抿住唇,露出才舒从未见过的孤独神色,紧接着令缺推门出去,不大一会儿便有个人拿着一个包裹着的长条进来,给她放在桌上。

      下人道:“小姐方才带回来的东西,忘了给您,吩咐我带给您。”

      一时间房内只余才舒一人。

      才舒哽了哽喉咙,走过去打开包裹,里边儿是一个卷起来的条屏。她心有所感,展开一看,果真是一副画卷,是那日画师所作,令缺竟去拿回来了。

      画上的才舒目光正同才舒对上,她记得那日穿的是朝服,配着她的神情,画中的才舒显得有些威严的样子,而一旁,才舒拧眉,画中站在一旁的令缺,微微朝她靠过去,眼睛注视着她,神色柔和。画师的手艺显然是极好的,才舒当时眉目之间隐隐的挣扎都被刻画出来,自然,也有令缺平和而包容的神情。

      但画师的画显然还未完成,画上只有二人的身影,别的一片空白。怕是令缺直接就给拿走了罢?

      才舒弯眉笑了笑,又停住,有些犹豫将画卷上。

      她看向再度被合上的门,神色难辨。

      而这厢令缺出了房门,便提着剑直直的朝着村外的林子里走,眼里压着怒意和不悦。

      暗卫没敢跟上去,留在院子里守着。

      挥剑快速劈斩的令缺显然不耐烦到了极点,剑过之处皆是木屑翻飞、枝叶破碎。上好的剑被她拿来砍这些树木,剑身依旧锋利寒冽。

      她直挥到手腕钝痛,才将剑反插入地,眯着眼靠在树上,平复呼吸。

      令缺口中吐出“才舒”二字,眯起眼睛,神色阴沉,她握住剑柄,眼里泛着不悦的情绪,片刻间又立马消融,她以剑带笔,在地上划了几道后又拂去。

      她心知自己是真动了心,像话本写的那样,她一再容忍的才舒冒犯,是她倾心的证明。

      国君第一次这样交付自己的真心,甚至不惜冒着计划暴露的风险将她带走起,只是为了不让她有一丁点的意外。但是忤逆的臣子根本不领情,竟还责怪她是个冷血的君王。

      她狠狠的攥住几根柔软的树枝,将其折断,深吸一口气才抿着唇皱着眉,一副极为苦恼的样子。

      没有人教过她要怎样和心仪的人相处。

      教嬷只教会她怎样取悦和被取悦身体,她当然囫囵吞枣看过许多话本。可话本里多描述着男女之爱,位于掌控者地位的多为男子,他们像养小狸奴那样诱哄自己的妻妾,用甜言蜜语取悦心上人,用誓言和财富打动心上人。

      话本里的男子总是说出许多动人的情话,辞藻华丽又迷人,只是那情话都太肉麻太让人羞怯,她多年所受的培养,让她说不出这样的话。

      她连拒绝她人的爱意都是残忍直接的不留情面,没有人教她,一国之君要怎样对待心悦之人。

      也没有人教她,女人要怎样去对女人说情话。

      疼爱她的大兄早已去世,宠爱她的王兄也被杀死。她的母君不曾正眼瞧过她,她的父王更是对她不屑一顾。她在兄长的呵护和培养下长大,然后失去庇护。

      她凭着狠厉和才智,还有兄长给予的军队坐上大君的位置,凭借本能除去对她有威胁的臣子。

      她是天赋异禀的君王,权力只不过是任她玩弄的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

      而此刻,她对于人心这样的东西无能为力。

      令缺有些茫然的的垂下眼睫,紧抿着的唇角向内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她近几日好像又养了点肉起来,脸颊带着柔软的弧度。

      她沉默的站了许久,感觉到脸上微微的湿润,才发现下雨了。

      她提剑抬头,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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