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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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城门已关，但这对玄门中人不构成任何阻碍，他们毫不费力就避过巡逻兵进了城。
只是进城后，魏无羡召了好几拨小鬼，也没问出薛洋的行踪。
薛洋是日落前进城的，街上人多，而鬼类在白天并不活跃，没留意到断了根小指的人也属正常。魏无羡倒不急躁，嘱咐小鬼们多加留意、尤其要着重守住城门，就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这一路上，他吃的一直是昨天江厌离送的各种吃食，蓝忘机只是礼貌的尝过两样。他琢磨着只吃干粮也不行，要找个饭馆好好吃一顿。
蓝忘机自进了云萍城就一直没说话，这时跟着他走过城里最宽阔的两条街道，发觉道路有些熟悉，不由向右边望去。
魏无羡以为他想去那里，就领先踏进了那条街。
夜色渐浓，行人稀少，路旁的店铺都关了门，远远却有一家店铺前灯火辉煌得很。魏无羡本以为是客栈，走得近点却发现那栋建筑除了稍嫌华丽并无惹眼之处，灯笼悬挂的方式极为特殊，竟是一座花楼。
眼瞅着长街那边没其他亮着灯的店铺，他调转脚步想走，却见蓝忘机看着那处灯火久久不动。
魏无羡提醒他，“蓝湛，那可不是客栈……”
蓝忘机道：“我知。”
魏无羡本能地就想笑他其实不知，但看蓝忘机冷得要结冰的严肃神色瞬时懂了，然后他几乎听到自己下巴落地的声音，他实在无法把这种烟花之地跟皎然出尘、洁身自好的含光君建起半点联系，一时间只愣愣地“啊”了一声。
“走罢。”蓝忘机又看了那地方一眼，然后转身远离这个损身之地。
魏无羡快步跟上来，挤眉弄眼颇有些捉狭，道：“没想到，含光君你还挺懂的嘛！”
他的语气亲热又轻浮，听得蓝忘机又羞又恼，硬邦邦道：“绝无此事。”
“哈，什么事呀？”魏无羡却不放过他，一副非常理解的口吻道：“都是男人嘛！我懂，懂！”
他意味深长的表情胜过千言万语，蓝忘机顿时绷紧了脸，他因魏无羡的误解而生气，却猛然想到另一个可能，“难道你……”
魏无羡被他声色俱厉的样子吓了一跳，心说知道蓝家道德标准高，但也没管到别人头上的地步吧。不过，在他观念里，跟美貌仙子们传些佳话是年少风流，混迹烟花场所就有些不入流了，他立刻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正色道：“喜欢我的仙子那么多，我可没空到这种地方找红颜知己。嗯，同理可知，含光君肯定也一样，哈哈！”
蓝忘机面色稍稍和缓，却因为他什么都能开玩笑的无聊态度犹有余愤，并不接话。
魏无羡窥他脸色，放软了声音道：“哎呀蓝湛，是我错了，不该拿你开玩笑。我向你赔罪，别生气了！”
蓝忘机对他这说低就低下去的态度完全没脾气，而且他很多年没见魏无羡能这么坦诚认错了，这让他想起当初在藏书阁监督抄书的日子。那时的魏无羡就喜欢不知天高地厚地胡说八道，然后毫无骨气地道歉赔礼，虽然那话里一半诚意也没有，但总让人生不起气来。
“蓝湛？含光君？”魏无羡试探地唤着，看他依旧绷着脸，不免反省这玩笑是不是开得大了？其实他根本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蓝忘机君子无尘的形象太过深入心中，这样最寻常不过的调侃竟也仿若亵渎。再想到蓝忘机辛辛苦苦陪他追查鬼修，自己却成心取笑惹他生气，实在太不知好歹，正准备再态度诚恳地追加个道歉，却听蓝忘机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不就一普通的烟花之地么？难道另有玄机？魏无羡下意识重复了遍那牌匾上的名字，“纤云馆？”
蓝忘机看他一眼，道：“这里以前，叫做思诗轩。”
还真是有故事听呀！
两人这时转到另一条街，路边虽有几个摊贩，却都坐满了食客。魏无羡正感慨这夜市生意真好，忽听不知哪里几声气势汹汹的狗叫，然后一个瘦小的身影炮弹般从从一条小巷狂奔而出，慌不择路地就往他们这边撞来。
听到狗叫的第一时间，魏无羡就浑身僵硬，他想找颗高点的树爬又没见着，于是直接窜到了蓝忘机身后，一把抓着他道：“蓝湛！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手指颤抖不止，还抓得死紧，蓝忘机想回头看他神情，都转不动身子。
魏无羡听着那犬类呼噜声越来越近，大脑一片空白，他自小流浪，与恶犬夺食被追咬得狼狈不堪，对大小犬类恐惧已刻进了骨髓，根深蒂固。
从前有江澄，近来有温宁，都会主动帮他赶狗，而现在他只能寄望这个不明就里的蓝忘机，只觉流年不利、天要亡我。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那野狗嗷呜叫着一路跑远，然后是蓝湛轻柔的声音，“魏婴，没事了。”
魏无羡惊魂甫定，心有余悸地慢慢收手，在周围人讶异的目光中难得不好意思起来，干笑道：“哈，我们去吃饭。”
而蓝忘机已经蹲下去看那摔倒的瘦小人影，道：“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那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一身衣服破烂不堪，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他看着蓝忘机又是畏惧，又怕弄脏了这位仙人的衣服，嗫喏道：“没有。我饿。”
魏无羡鼻中一酸，就见蓝忘机在旁边摊上要了一碗馄饨，付账时说：“找的钱都给这孩子。”
魏无羡看他在钱袋里翻找了一阵，心想蓝忘机做事甚有章法，给一个这么小的乞儿银两怕不好花，自己身上没铜板就让老板找零。 这么一想，他也注意到蓝忘机拿出来的，是一个个粉粉嫩嫩非常精致的小钱袋，怎么看都不像该带在他身上的东西，难道……是哪个姑娘送的？
依照姑苏蓝氏家教，心意未定不会轻易收这种东西，没想到这小古板冷冷淡淡不声不响的，居然都有意中人了？
他心里有点闷，又想：“人家是万人敬仰的仙门名士，自然有无数姑娘喜欢，你吃什么味？还指望哪个姑娘到尸山上陪你吃萝卜么？”
他自小生得俊，人又机灵，早发现虽然男人们会彼此看不惯或心存竞争，那些姑娘婶婶们却无论大小都分外喜欢他，只要自己释放善意，那些友好善意总是成倍回馈过来。所以他特别喜欢撩那些女孩子们，享受那种被人优待喜爱的待遇，可这种待遇，也有大半年没有过了。
这点心思来得快也转得快，回过神来，他们已经沿街道走出好远，魏无羡左右找找，指着一家格外气派的客栈，道：“走吧，咱们边吃边说，我请客！”
已经是多数人休息的时间了，大堂里没什么人，好在厨子还没关火，两人点了单，等上菜的功夫，蓝忘机简明扼要地讲述了金光善和孟诗的过往。
魏无羡听得频发感慨，“没想到敛芳尊竟是生长于我们云梦呀！”
“这个金光善实在凉薄，好歹那是给他生了儿子的女人，就算不接进门去，怎么能不管不顾这么多年？”
“唉，作为他的儿子，也真可怜！”
他倒没问蓝忘机怎么知道的，只是想到蓝家的情报网如此发达，连云梦地界的事都如此清楚，不免还有点小小的戒备。
早在蓝忘机重生不久，蓝曦臣就教人来打听过思思，得知她被划花了脸，到外地投靠亲友后就再没消息。
要怎么阻止这地方变成一片火海，是蓝曦臣要操心的事。蓝忘机今天恰巧路过，只是不想魏无羡对他的品格有半点怀疑，才把其中缘由详细说了出来，而听到他对金光善的评价，蓝忘机不免想起前世里金光善的死因，心情也是复杂难言。
这段时间，蓝曦臣那边进展并不顺利，而金家明里暗里散播关于乱葬岗的流言也教他几番动怒，有时竟觉金光瑶弑父之举只怕大快所有人之心，自己说不定都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这想法实在有违君子之道，是以只是一闪而过，从不深思。
酒菜一道一道上来，魏无羡招呼蓝忘机吃饭，突得想起什么留意起他的下筷，却见蓝忘机几乎没碰过那些辣菜，主要吃的都是清淡的菜色，不免心头微微一动。
上次蓝忘机带了菜上乱葬岗，两个人是一起吃的，之后他偶尔说起蓝忘机一个姑苏人居然也很能吃辣，温情道：“含光君那是涵养好，被你硬拉着吃的，你没见他都没动几筷子么？辣得他耳朵都红了，连喝了好几杯茶也没下去！”
被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注意蓝忘机当时到底吃了什么。
这时再看，蓝忘机偶尔夹起辣菜，虽吃得面不改色，但白皙的耳珠却极明显地变成了红色。
他斟了杯酒，捏在指间半天也没喝下去。蓝忘机注意到他的动静，问：“怎么了？”
魏无羡想着他刚才还遭到没轻没重的调侃，但转过来点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突得感慨，“蓝湛，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特别的好！”
蓝忘机对这没头没尾的夸奖并不习惯，不知道他又玩什么花样，“你想说什么？”
魏无羡露齿一笑，道：“要不，陪我喝一杯？”
温暖的烛火映在他明亮的眼中，那漆黑的瞳孔里笑意点点，带着些恶作剧地试探，还有隐隐期待。蓝忘机看了一会儿，总不忍教他失望，想着捉拿薛洋也不急于这一晚，于是执壶斟酒，慢慢地陪他饮了一杯。
魏无羡惊异地看着他宛如慢镜头的动作，眼睛登时更亮了。
上次蓝忘机醉酒，他自己也醉得够呛，记忆都是片段散落的，除了记得蓝忘机喝醉后有问必答以及心性比温苑成熟不了多少外，许多事情只记得结果，前后逻辑也是连不起来。
而这一次，他却是清楚地看到这可称修真界奇景的全部过程。
蓝忘机喝完酒后，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然后放下酒杯慢慢地张开眼看他。那极浅的眼波中看不出情绪，但极为认真。
不过几息，那纤长的睫毛就垂了下去，闭眼，扶额，瞬间陷入沉睡。
魏无羡试着叫他，“蓝湛？”
果然没有反应。
他低头看着满桌的菜，忽地后悔——蓝湛陪着他跑了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又早早醉了，可别饿着。
不知待会儿能不能叫他再吃点？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0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