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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替身皇妃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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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姐姐就在这里,自己也在这里,他在看什么……
“不认识她?”
“我……我不知道……”对于她来说,这全程只是自己与姐姐的争夺路,她何曾注意更多的人。
她低下头,眼泪扑簌扑簌。
“下去吧,我与你其实也没什么可说。今后的日子,且看你自己经营。”
阿绿叫了个宫人把失力的秦梦扶下去了。
天与臣的差距,她可以一直一直把这两人视为无物,慢慢更新填补自己的记忆。但有些事情说明白了,让她更舒畅放得下去。
陆俭饶有兴致看秦柯就这样清楚明白把自己的过往在封后之日全摆在了台面上,毫不避讳。
嘶~
不端正坐姿的代价,头冠往旁边一倾,脖子扭着了。
“陛下!”秦柯赶紧伸手托过来。
“不碍,不碍。”陆俭摸着脖子坐起。
伤在那边,王公公帮帝王轻轻地揉。
秦柯收回手……她进宫以来,陛下,从未见陛下如传闻中那般沉溺美色,对自己一直……
两人坐于高殿之上,无一人在意宁远秦柯往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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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又等,熬了又熬,无聊的交际大宴终于结束。
王公公看陛下拽头冠扯腰带一番熟练流程,手忙脚乱帮忙。
宽衣沐浴,净去疲乏。
脱离了沉重与烦闷,陆俭着了嫩绿色绣竹的轻衫又快乐活跃起来了。
“陛下,陛下。”一头长发还没有干透,陛下却着急忙慌要去见皇后,行事像极了孩子。
王公公又是给陛下净按发丝,一边抽了枚头部雕了竹节并一片竹叶的碧玉长簪,给陛下梳拢整齐了。
“王平安。”陆俭把玩着一个玉狮子小摆件。
“陛下?”王公公专心致志。
“后宫空虚,闲人繁多,朕想,再裁撤些宫人。”今日大典前,他到各宫走了一走,属实人员繁杂。
“陛下还要裁?”王公公不懂了。
帝皇之家,囊括万象。陛下越来越不喜欢更多的宫人伺候,皇后那边也说只需一两个随侍之人。但宫廷宫殿,专司各部,几乎就是个小型的朝堂,牵一部而动全身。
“主要是后宫……”陆俭隐了后半句话,此一生,他不可能再迎女子入宫了,这话对谁都不能说:“后宫空空荡荡,一室却又是洒扫,又是司礼,又是司监……”
“按建国初的礼制罢,不再分设各宫,全部合为一局,多时多次抽检即可。这几年,也不再外扩殿阁了……”
陆俭一项一项说得清楚,王公公看顾内府,阿柯虽然当了皇后,但他不能困她于深宫,不会将宫廷管理压于她身,一切琐事该精简又精简。
“是是……”王公公把每一点都牢牢记着。
陛下条理分明,又把尺度分寸都交予自己手里,王公公享受为陛下分忧的被需要感,与掌握内务权力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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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贵妃虽然升为皇后,但她住惯了霁室殿,并没有离开。
年长的大树掉落一片叶子,又掉落一片叶子。
陆俭每回过来都想,这叶子是真够繁密的……
“参见陛下。”阿绿刚从殿内出来。
“起来吧。”陆俭随意挥挥手,执了新掉落的叶片,脉络清晰,叶梗漂亮。
“陛……陛下,皇后娘娘在正殿次间梅花屋……”阿绿今日却有胆子与帝王提上两句。
“阿柯?”实际上,霁室殿整座宫殿陆俭就没进去几回。
小宫女的意思是,阿柯在那房间里有事找自己?
陆俭看着紧张的小丫头,点点头,一掀殿前珠帘往殿内去了。
王公公捋了捋拂尘,看了看松了一口气的阿绿,又看了看摇摇晃晃的红色珠帘。
梅花屋……梅花屋……
走过雅致回廊,内亭有枝摇曳,枝头小花,浅浅的色泽,极珍贵的夏腊梅。再看旁次间,檐角挂了淡香花枝,就是这一间。
长帘垂地,锦绣屏风。
陆俭轻挑帘子才行两步,耳尖儿一动,水声。
陆俭动作一停。
屏风后似隐似现,刚成为自己正式妻子的秦柯……她在沐浴?!
阿绿这个丫头!
秦柯多沉着稳重陆俭很清楚,更何况她才为前二十年的感情划上一个句号。阿绿站在秦柯旁边看得清楚。
难道是怕自己因此对阿柯心怀芥蒂?
陆俭一时僵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
“阿绿,是你吗?把屏风边的杏色胰子递过来。”秦柯长发拢在浴池外,嗓子微哑地开口。
陆俭迟疑了两秒,把帘子一放,静默无声前进几步取了秦柯要的东西,又迟疑了一秒,从屏风边过去,把胰子放到了秦柯触手可及的石台之上。
手还没收回来,被秦柯笼着水气的手连同胰子按住了。
空气仿佛停滞。
秦柯没有转头,顿了顿,她抬手拿了胰子浸入面上铺了花瓣的水里……
呼~
陆俭心下舒口气,他拂了拂沾了浴池湿气的袖子,小心谨慎从屋里慢慢退了出去。
薄帘垂下,拉严密。内亭梅花暗香。
像走错了剧本进入什么深宫争宠副本,既视感太强,溜了溜了……
秦柯抬头看着屋子上方装饰精美的藻井,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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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阿绿小丫头斥回去服侍皇后娘娘,陆俭背手靠在雕梁画栋的房柱边。
在梅花屋短暂看到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幽长的青丝,裸露的肌肤,常年不见阳光,雪白……但那背上,错综痕迹,旧年伤痕,不狰狞,然刺目。
这是一个把家国天下放在心上的女子,她心里装着宽广博大。儿女之情,她冷静脱了泥沼,看得比旁人更清。
如此高的武艺,如此深的伤口……陆俭一只手遮了眼。
她幼年是如何成长,在军营里是如何拼搏,一路是如何坚强的内心……
像秦柯这样的女子,无论如何,不能折断她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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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后大典是一段时间的大新闻,皇家喜事的排场,让普通百姓如何能不心潮澎湃。
朝廷紧接发布的消息,却让整片大地都直接沸腾了。
从来专属士绅权贵的青云直上之道,敞开了!
“气运斋,气运斋……”刘和肘间夹了一本薄薄的线装书,在街道上快步地走,终于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刘兄!”
“方生兄!”
……
几个普通穿戴的书生见了刘和进来,赶紧围了上去:“方生兄?终于见到你了!朝堂究竟是何样变革?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们都是山西学子,因着“科考取士”的风声迫不及待包了个包裹就来了京城,向在京城立住脚跟的同乡问询消息。
“方生兄,刘景大人官升工部侍郎,恭喜恭喜!”
“刘兄,快说说,书写之纸如何这般便利?刘大人是如何发现此圣物的?”
“方生兄,科考取士究竟如何分科?”
“刘兄,近日在京城可还有新书?”
“方生兄,可否有机会让我等都入刘景大人门下……”
“方生兄,明年也要一起参与科考吗?是何等题目,该在书局买什么样的书?”
……
官与民的差别,草民与世家的差别。
这世上读书人从来不少,只要有先例,谁都想为官一方光宗耀祖,谁都想平步青云脱离自身困苦阶层。
如刘景大人,他非生于读书知礼之家,靠着一身正气一腔热血差不多天命之年得了父母官举荐入京述官,勤勤恳恳这许多年,考评优异,一级一级往上升,甚至官至六部。
只此一例,便让山西逐年咬着牙供子读书的家庭越来越多。
同乡之间,本就比京城重地盘根复杂更值得信任。
山西学子自信于此,此次惊天动地的科考之事又是脱胎于刘景大人纸的出现,他们身无长物,却似心上有个靠山,这不,刘景大人公子,他们当年同窗刘和刘方生果然来见。
“大家别急。”刘和先让同乡们冷静下来:“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先坐下,坐下……”
“对对对……”
要不是因为此时关乎太大,他们作为读书人修身养性,不会这么浮躁。
“科考取士,的确为真。”刘和把带的书展开:“就在今天,具体的章程已经下来,马上就会往各州各府各县下发。”
这可是来对了!
要不是如此勤快地直上京城,等章程到山西,又是一段时日。光阴似箭,不可浪费。
“陛下金玉之言,明年开始,废除推举取士,全凭公正科考。由县及府,由府及州……最后优异者,直往进京面圣,陛下亲自接迎天子门生……”刘和先简单开口。
“什么!天子门生!可遵陛下为师!?”
“如……如我等贫贱草民出身,可……可遵天子为师……”同刘景几乎差不多年岁的读书人嘴唇颤抖。
“竟……竟是如此成熟细致层层考举……这,这若想见到陛下,纵贯九州,该是何等人中之龙……”
“季兄不可此想,若无陛下改制取士,我们哪会跑来京师得如此喜讯,况方生兄言,就算无法那般优异,考入州府也可一步登天了……”
“寒窗苦读几十载,节前得了便宜书纸,已是感甚,幸甚,何曾想到还能有这样的一天……”
……
他们之所以选在气运斋见刘和,大部分也是盼着气运缠身,能得坦途。原以为陛下取士,数少而质优,听得方生兄所言,竟是在各州各府已有机会,就算摸不到京城的边,却是够得着往日天壤之别的州府县衙了。
他们围得更紧。
“方生兄,莫拖了,快说,如何选科,如何考试?”
“方生兄,先说说清楚,我等真可无顾忌到县府报名?可需甚昂贵之物?”清贫之家首先要关注能否负担得起。
……
“众位不用担心,陛下特派下监察御史,科考资格之事,就同最开始朝廷颁布旨意一般无二……”人多,问的问题也杂,刘和只能一个一个回答。
“什么,这位……这位先生?您说的是明年起朝廷科考之事?”气运斋是茶楼,常有书生来此行风雅之事,老板早已习惯。今日这桌人聊的话题却不一般,是他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也悄悄暗暗放在心里的事。
“你是?”山西学子们一愣。
“啊……”老板拱手作揖,有些不好意思,他恐这些圣贤书生嫌自己不雅,陪着小心:“在下是气运斋老板。”这位刘公子一看就是贵人,对朝廷之策了解得如此深快,不可错过了。
“哦……原来是老板,你也是……”他们又一愣,对啊,既然科举之资不拘家世,那么不在书院的普通百姓似乎也能……
这,科考之策比他们想象的更……甚至不知该如何评说。
书生们的神情似乎僵住了,老板动了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无事,老板想听,自可一同。”刘和反应快。
山西原本就是贫穷之地,他们书院的人谁不是嚼着黄土长大的,对各个阶层,他们宽容度更高。
况且,朝廷之令很快会尽人皆知,他们不过是占了信息的快,细致,与准确。
当下,便邀了老板一起参与谈论。
自己浑浑噩噩长到这么大……气运斋老板详细地听,记着……他是不成了,但科考之制若延续下去,他……他可以有儿辈孙辈的希望……不,之前还特意去了朝廷开的书局,果然无人驱赶,他今日便可去买些刘公子提到的书,若有机缘,古稀之年的老丈都要去考,他为何不能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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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哥……远哥……”苍白着容颜的秦梦在宽阔的宅子里游走,见到一个婢女随手推开。
“梦儿?”宁远从长桌边站起,张开双手让柔弱女人投入怀中:“怎么了,又来找我。”最近过于黏人了些,他拧了拧眉。
“远哥,你怎么没有陪我?”秦梦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抱着他:“卧房里也有书桌。你可知道,醒来没见到你,梦儿多心慌难过……”
“我知道。”宁远轻抚她的肩。
“远哥儿,刚说要温书,现在怎么又……”大将军之女,宁夫人原是喜欢,可嫁过来,将军府却并未同宁家有什么交际。再加上,秦梦虽有美名,但性子实在感觉不安于家。
“夫人……”才看到陪在宁远边上的婆婆,秦梦状似娇羞地同夫君分开。
“你呀……”宁夫人把儿子按回书桌前:“陛下下了重令了,推举为官必须停止。远哥儿,你运气不好,赶上了这趟儿,就当拿出自己的本事,在天下人面前好好展现才是。不可被小情迷了心智,断了前程。”
“我知道,母亲。”提起这个宁远就满心厌烦。宁家世家,这么多年子弟按部就班为士为官何等顺畅,偏生该他的时候……真不知道朝野上下吃的什么药,粗鄙贱民也可与自己同处一类了。
小情小爱断了前程……秦梦敏感,一听就知道宁夫人意有所指在说自己。
“远哥天资出众,才华更是许多人难望其项背,今日……今日何必就这般用功了……”秦梦娇生惯养大,听了姐姐一番教训明白了牢牢霸占远哥的重要性,但对更多的别的事情根本不关心。她觉得委屈,低声就开始抽泣。
“梦儿……”宁远习惯性准备安慰。
“远哥儿。”宁夫人加重了语气。
第一次这样夹杂在母亲与妻子之间,宁远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远哥……”秦梦泪眼婆娑。
“平日只顾得吟诗作对,养得一身软和气儿,女人都应付不了。”宁夫人眼神锐利。
“娘……”宁远想反驳,又说不出什么来,也觉得梦儿入府里性子有些过了,把秦梦推到旁边的婢女身边:“把夫人带回去休息。”
“梦儿,我温过书就回来陪你。”他温柔道。
“远哥……”秦梦极不乐意,依然被拉了回去。
远哥身边女人的事没有解决,宁夫人却比她刚入府时变了态度。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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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秦大将军一日比一日气色更好,眼看着,马上就能回归朝堂了。
天下之民能买得起书纸,潜移默化之下能识字有才学的人会越来越多,对于军营,也该与之相对有些改变。
陆俭卡的时间,刚刚好。
“父亲,还是好好歇着吧,我与陛下这便要回去了。”秦柯依然一身简单的衣裙,宫廷将军府往复,愈加自然放松了。
“唉……多谢陛下照顾。”秦骁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眼跨出门外的帝王,踌躇了一瞬:“你妹妹……”
“梦儿?”秦柯面色沉静,她想了想:“她还在往将军府跑?”
秦骁默默点头。
家中剩下的女人与秦梦所做之事柯儿说了,他也调查了,他真不知该如何对这两人……
秦梦最近往将军府跑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多了。
“她要干什么?”
秦骁摇摇头,他一次都没理会过她:“她自己种的因,便是自己得的果。”只是,到底是他的女儿,他忍不住说出来。
玉饰叮当,人群熙攘。
陆俭难以抵挡这人间烟火气。
总是要留些时间单独给他们父女的,陆俭带着王公公,在将军府旁侧的街道绕了绕。
“陛下,今日还是否要往陪京……”正回府前接秦柯回宫,王公公一句话没有说完,陈路“啪”抽出刀刃挡在陆俭身前。
速度快得几乎只能看到重影。
“何人!”王公公一声厉斥。
“你!你……”又一次被小厮拒在门外,秦梦快要克制不住情绪。
一转身却见有人如此凶恶地对着自己,她一窒。
秦梦?这倒是挺有趣。
看清楚了人,陆俭让陈路退回去。
这是第二次在这个地方见到秦梦,但两次状态却是天差地别。
“陛……陛下……”秦梦那日主要目的是姐姐,不敢直视圣颜,但终归有个印象,王公公……她却是认得清楚,马上跪了下来。
“宁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陆俭微提了提袖子,歪头。
“我……我……”秦梦支支吾吾。
陛下为何会在这里?姐姐……姐姐!秦梦想起曾听宁远提到的姐姐有出宫看望父亲。
陛下对姐姐情深义重,陛下在这里,那么姐姐……她思绪快速转动。
“陛下,求求陛下,让我见见爹爹,让我见见姐姐。”她后悔了,她不想留在宁家了,她害怕面对掌控者府中权力的宁夫人,也害怕远哥对自己越来越没耐性。她想爹爹了,她想回到以前在将军府的生活。她不懂为什么爹爹总不让她进去,她只是做了那么一点点的错事,她还替姐姐试验了宁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这结果,她帮了姐姐!
?
秦梦情绪这么激动,陆俭都有点懵。
他看了王公公一眼,没得到什么讯息。
秦梦是这个故事里起决定性意义的角色,按理来说好像没这么快……
“陛下。”秦柯蓝裙飘曳,从大门出来。
“阿柯。”陆俭转身去迎她上马车。
“姐姐!”秦梦直了身子,惊喜道。
梦儿……这么多回来来去去,是第一次撞上了。
“姐姐,帮帮我!”秦梦伸手想去拉她的袖子。
秦柯不着痕迹地退了退,秦梦这副模样,理直气壮地仿佛在从前的将军府:“我和你说过了,我们之间无话可说。”秦梦,你懂吗?
“姐姐……”秦梦像是被深深背叛。
“回去吧。”陆俭扶她上马车。
姐姐怎么能这样呢?要不是自己那一念之差,就该是她在宁府受磋磨,自己当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却不愿意轻轻地拉自己一把……皇后之位,本该是属于自己的!
“陛下!”她转而要去扯陆俭的衣角:“陛下,你看看我!姐姐是赝品!你看看我!我才该是名正言顺的……唔”
陆俭一个手势,陈路阻住了秦梦的动作。
这一番操作下来,他基本明白了。
世上之事有得有失,阿柯对待你已是宽厚,你该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