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编她的秘密》东遗若野

32、三十二

　　停职在家几天让王子今从前段时间日夜赶剧本和筹备季刊的忙碌生活中停下来，可以好好休息。

　　短暂休息过后的开心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就因为无所事事陷入了迷茫。

　　眼前有太多的事情要烦恼。

　　要不要离职，要不要跟着刘铮写剧本，要不要和韦一诺离婚。

　　本来每天朝九晚五正常上班，她可以说服自己将一切要面对的难题拖后，但是现在遇到这件事情，反而让她不得不直面所有问题。

　　不跨过眼前这一切，她无法前进。

　　她叹着气起身，韦一诺这个社交达人留下做好的早饭后，就不见踪影。

　　王子今看着桌上的三明治早饭，怎么都没有胃口。

　　停职不光让她饱受等待的煎熬，还有对于工资的疑惑。

　　停职如果连工资都停了，那该怎么生活下去呢？

　　王子今试着偷偷私下问了问人事，人事是每个公司最人精。甚至掌握所有秘密的部门。

　　人事那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和她打着马虎眼兜圈子，基本工资底薪或许还有，但是考勤奖和绩效在自己停职期间肯定是不要想了。

　　人呐，心中有再多的理想也要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王子今犹豫了几次，终于拨通了刘铮的电话。

　　刘铮那边带着一些电磁音，回话的语气也是一贯的有些心不在焉。

　　“嗯？什么事情？”

　　王子今考虑再三，始终没有把自己被停职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愿意加入刘铮的工作室，想问下待遇和未来的工作前景。

　　“现在？现在我在做后期，没什么工作可以给你……”刘铮那边的电磁音似乎就是因为接近太多专业设备而发出来的，“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和我一起看看，当做学习，多了解一下整个电视剧的制作流程和镜头感觉，对你以后编剧也有帮助。”

　　刘铮在那边似乎嘴里叼着什么东西，王子今猜测是烟。

　　“我现在没法给你钱，要等后面上线的分红。不过你来我这里，每天吃喝肯定给你包了，怎么样？”

　　“可以。”王子今听到包吃喝爽快地答应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地方好去了。”

　　挂了电话，下定了决心先这样的王子今呼出了一口气。

　　烦心事情解决一桩，脑子稍微空出来一点，空虚和难受又占据了这偶然露出的脆弱间隙。

　　她26年来循规蹈矩的人生，就要这么颠覆吗？

　　以后再也没有朝九晚五的每日上班，再也没有每月准时到账毫无惊喜的工资，要面对一段未知的旅程，她心中难免恐惧。

　　自己真的准备好踏步向前了吗？

　　王子今其实可以说是被程若愚的停职而逼着不得不踏出的这一步，她其实也不是不能体谅到程若愚的难处和苦心。

　　她甚至也有在想，程若愚只是把自己停职，迟迟不肯主动开除自己，是不是也有想为了她留有一条退路的机会。

　　王子今又立马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否定。

　　开什么玩笑！

　　那个不近人情六亲不认的冰山程总编，怎么会这样为自己着想呢？

　　自己简直就是太过自恋了。

　　她又想起那天程若愚整个人因为有仗可打而兴奋地目光，那是她第一次在程若愚平静如水的眸子里见到那样的神采。

　　程若愚一定很兴奋吧，终于有了可以对敌人展开反击的机会。

　　以至于根本没有见到王子今的窘迫和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一天自己的被忽视，做好了接受一切处罚的王子今，心里觉得有点难受。

　　她一个人在家打扫做做家务，忙到傍晚，接到韦一诺的电话。

　　电话那头，韦一诺和熊远在震耳欲聋的背景乐中冲着自己喊叫，问自己怎么还没来。

　　王子今看了眼日历，原来今天是熊远定下要为韦一诺办庆功PARTY的日子。

　　韦一诺在家里躲了熊远好些天，在熊远眼中韦一诺昨天晚上才刚刚回来。

　　而王子今在家停职这几天，睡了吃，吃了睡，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时间的吧电话，已经到了这一天。

　　她匆匆洗了头化了妆，让自己收拾的还像个人样，这几日来第一次踏出家门，她第一步迈得很郑重，仿佛是在走向自己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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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若愚收到了熊远的信息，但是她并没有决定要不要去。

　　她对韦一诺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知道韦一诺的背叛行为之后，更对韦一诺这个角色的得来十分不齿。

　　而且，如果是为了帮韦一诺办的PARTY，那个人也一定会来吧？

　　那个小笨蛋……

　　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夜色渐渐深沉，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

　　程若愚的手指关节轻轻敲击桌面，最后终于披了一件自己的西装外套，走了出去。

　　老陈已经在下面等了一会了，程若愚上了车，把熊远发来的酒吧地址给了老陈。

　　“到这里吗？”老陈注意到这是一条名声有点“古怪”的酒吧，那条街上都是这种略带点“古怪”的酒吧。

　　全是GAY吧和LES吧。

　　“不用开进去。开到附近一条街，停下来就行了。”

　　程若愚没有打算进去享受被人的热闹，她只打算远远看一眼。

　　车子靠边，在酒吧街的对面，车窗正对着那家酒吧门口，程若愚慢慢放下车窗，看着人来人往喧闹不停的酒吧门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或者说是在期待着看到什么。

　　突然人群里看到了几个她熟悉的身影。

　　熊远和韦一诺一左一右架着喝醉了的王子今摇摇晃晃地出来。

　　王子今无疑又喝得很醉，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两个人的肩膀上，熊远和韦一诺带着她走了一段路，好像终于撑不住，把她放在地上。

　　王子今抓过路边一个别人放着的酒瓶箱子，就开始狂吐。

　　她吐了好几次，似乎要把胃都吐出来一样，都没能吐干净，还在不停干呕。

　　熊远和韦一诺捏着鼻子替她拍了一会儿后背顺气，似乎终于也是忍受不了，问询了王子今几句。

　　程若愚见王子今朝着两人自信地挥挥手，熊远和韦一诺就又放心地回到酒吧去狂欢了。

　　夜幕深沉，怎么能把这么一个喝醉了的小姑娘一个人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更何况这条酒吧街人员复杂。

　　程若愚担心地皱起了眉头，手扶在门把手上，但还是没有决定下车。

　　她有些尴尬，不知道现在的她应该要怎么面对王子今。

　　这时，来了两个有着花背刺青，穿着背心牛仔裤的男人走向了王子今，甚至摸上了王子今的肩膀。

　　老陈也看不过去了，轻声问：“要不要把她带回来？”

　　程若愚没有回答，她的人已经冲出了车门。

　　她踩着恨天高的高跟鞋，几步走过中间横隔着的马路，来到了王子今的身边，插着腰对着两个男人训斥道：“别以为女人喝醉了你们就能占到便宜！放开她，她不是你们可以碰的人！”

　　两个男人无疑也是有些喝高了，对视一眼，带着促狭的坏笑：“原来她们是一对！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若愚的脸莫名觉得被火烧了一样难受：“谁、谁说我和她是一对？”

　　“没关系、没关系！”两个醉汉摆摆手，“我们只是想帮她而已，你放心。我们俩也是一对。”

　　说着竟然就当着程若愚和王子今的面热吻起来。

　　喝醉了的王子今坐在地上，看着热吻的两个男人，热情地鼓掌：“好！亲的好！亲的再狠一点！”

　　程若愚看不下去，蹲下身子来扶王子今站起来。

　　王子今赖在地上：“我不起来！我不起来！我还要看嘛！为什么不让我看人家亲亲？”

　　程若愚之前照顾过醉酒的王子今，她知道王子今这个人的酒品非常差，没想到今天又让自己遇上。

　　她用着最后的耐心不断地劝王子今起来，但是王子今就是不起来。

　　王子今闹了一会儿，脚一蹬，手一摊，腾地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程若愚：“你不让我看亲亲，那我就不看了！”

　　程若愚以为这个小祖宗终于肯和自己回去了，谁料王子今却突然吻了上来。

　　王子今的嘴里还带着呕吐和胃酸的味道，接吻起来的感觉十分酸爽，让处女座有洁癖的程若愚浑身寒毛直竖，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人生走马灯，恨不能立马就把嘴巴切下来，慷慨赴死。

　　她一把推开了王子今，王子今向后跌去，摔倒在地上。

　　或许是摔疼了，王子今居然当街就哇哇大声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

　　程若愚听到她说这句话，虽然知道是喝醉酒的人的无理取闹，还是一怔，心头一瞬仿佛千刀万剑滚过。

　　“我没有不要你。”

　　程若愚吐干净了方才王子今强吻上来送进自己嘴里的一些奇怪的分泌物，她走进坐在地上耍赖的王子今，手温柔地摸上王子今的脸颊。

　　“我不是不要你，我是希望你能够自己选择是去还是留。”程若愚看着此刻懵懵懂懂的王子今，满脸的温柔都要挤出水来，“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是多么希望你能留下。但是我希望你是自愿为我留下，而不是随波逐流地因为惰性才留下。”

　　“你知道吗？高允珊她说我很在乎你。”

　　“我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我怎么会在乎你呢？我怎么还会在乎其他任何人呢？我明明果断地，就把你给抛弃了啊！”

　　“后来，我才明白，她没有说错，我真的很在乎你。”

　　“因为在乎你，所以我才在乎你的梦想，哪怕是幼稚到可笑的，要做编剧这种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的梦想，我也在乎。”

　　“我希望你今后的人生不要有任何的遗憾，不会因为此刻的安于现状放弃努力，而感到悔恨！”

　　“我有‘Lady Grace'这个孩子，它就是我的梦想。但是它只是我一个人的梦想，熊远说得对，我不能为了我的梦想，而把其他人拴在我的身边！”

　　“我希望你也有去追求自己梦想的机会，所以我才会推着你走，推着你离开，希望你能看清楚想明白，你自己真正的心意！”

　　“我希望，你也能拥有，让你引以为傲的，视若珍宝的事业。”

　　王子今已经醉得厉害，整个人坐都坐不稳，程若愚这长篇大论她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她的眼神只是越来越迷离。

　　终于王子今向前倒下，程若愚则将她稳稳接住，搂进了自己怀里。

　　“你答应过我，要一直陪着我。”程若愚不自觉地摸了摸王子今的头，“但是我又怎么能忍心一直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爱到极致就是不爱。

　　想留到极点，却会选择放手。

　　人真的是复杂的动物。

　　此刻程若愚终于明白比遗憾和愤怒更让难受的情绪，叫做“懂得”。

　　只是不知道王子今会不会有一天也懂得？

　　程若愚失神地摸上了自己的嘴唇，想起刚才王子今带给自己的，那个带着酸臭味道让她几乎想死的吻。

　　若这是她们此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唯一的吻，未免也太过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