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编她的秘密》东遗若野

23、二十三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当然是辞职来做编剧啊！”韦一诺在屏幕那边说的理直气壮，“你怎么回事？刘铮他肯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能实现自己的编剧梦想，可以摆脱写字楼的桎梏，做你想做的事情，写你想写的东西，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为难犹豫的。”

　　王子今面露难色：“可是现在又是季度增刊又是联名合作，大家都是一番战斗的状态，我却要辞职走人，是不是不太道德？”

　　“你对‘L&S’的感情这么深吗？”韦一诺掰着手指数给王子今看，“首先你做了三年实习生，没有一篇要紧文章用过你的稿子还署你的名，甚至现在沦落到做行政助理，这是公司对你不义；其次你现在的上司是整天对你评头论足挑刺鞭策的若愚，而刘铮刘导演他从没挑剔过你的剧本和想法，对你也一直是欣赏有加，这是程若愚对你没有知遇之恩。我不觉得你现在抛下他们离开，会有什么不道德的。而且，说不定你对他们也没多么重要，离开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韦一诺说话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比起正直单纯的深情男主，王子今在想他若去演个男莲花心机男二也许更合适。

　　王子今这么想，就笑了起来，脸上的愁容舒展了不少：“我知道如果是你肯定不会犹豫。”

　　“那当然。只要能够实现梦想，我什么都可以舍弃，你知道我的。”韦一诺看向王子今，明亮的大眼睛中是没有保留的诚恳。

　　韦一诺对自己欲/望/向来坦诚。

　　这曾经是一直循规蹈矩作为乖乖女长大的王子今最为欣赏和羡慕的地方。

　　“什么都可以舍弃……”王子今如今玩味着韦一诺的话，“所以就连熊远你也可以舍弃吗？”

　　屏幕那边韦一诺一向阳光的脸上终于有了阴霾。

　　王子今接着追问：“你和刘导的事情，还没有和熊远坦白吧？”

　　“好好的为什么又要提这件事情。”韦一诺有些扫兴，“再说，我和刘铮只有那一次，我们现在就是纯粹的工作伙伴关系，没有必要一定要告诉熊远，这只会伤害到他，不是吗？”

　　王子今透过屏幕，打量着搓着手显得有些无措紧张的韦一诺。

　　外表依旧是多年不变的阳光帅气，脸上五官甚至显得有些稚嫩，是很讨女人欢喜的大男孩的长相。

　　总会让人以为他的灵魂也和他的外表一样，依旧干净纯粹如此。

　　爱美是人类的软肋。

　　长得好看与可爱的，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偏爱。

　　要去了解一个人内在的真实，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太久，人们习惯于仅仅从外表来判断揣测一个人的内在。

　　然而往往，一个人外在表现出来的那些鲜明的特质，却正是为了他想要隐藏的真实内在。

　　就像韦一诺用阳光开朗，来掩饰内心的阴郁敏感。

　　就像程若愚用冷漠尖刻，来掩饰内心的温柔脆弱。

　　“你当初拜托我和你形婚的时候，说你十分痛苦，明明有真爱的人却不能公开。”

　　韦一诺不知道王子今为什么突然又说起这个：“我是真的爱他，当时爷爷他病危家里要逼着我结婚，我也是真的痛苦纠结到了极点，我没有骗你，我们当初都说清楚的——”

　　“我没有觉得你会骗我。你的痛苦，你的纠结，我们这么多年的同学和朋友，在你身边的我当然都知道。”

　　王子今摇了摇头继续缓慢地说：“我只是突然想，就算你这么喜欢他，但是你照旧可以为了梦想而不选择他。你的痛苦，和你身为同性恋本身并没有关系。就算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你一样会为了前途，照样像现在隐瞒我们形婚一样，隐瞒你和熊远的关系。”

　　韦一诺也不再维持一贯的微笑，整个脸上的肌肉都松弛下来，这让他一下子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他人往后靠去，双手握在一起盖在自己的膝盖上：“你说得对。我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所有的后果我也心知肚明，平时和你倒的苦水只是任性撒娇，但我一路走来并没有后悔。我只是，心中对你会充满感激和歉疚，你本不用帮我到这个地步。”

　　王子今难得见到韦一诺这样严肃的一面，反而有些不习惯，自嘲地笑了笑：“之前我和你登记结婚那天，总编晚上吃饭的时候，骂我是个笨蛋，后来也一直在这么说我，说我做的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我当时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只是想帮助一个人而已。我现在明白了，从她的立场来看，我确实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大笨蛋。”

　　“可我不觉得你是笨蛋。你是我遇见的，最善良最热情最有才华的女孩子。你也是第一个和唯一一个接纳了我的人，对我来讲你是远比我父母更加亲近的亲人。”韦一诺眉头皱起来，这让他的话听上去更有几分信服力，“而且若愚对你，对我们的事情会有这样的看法，也和她个人经历有关，她觉得你是笨蛋，并不代表你就真的是笨蛋。”

　　王子今当然不是笨蛋，她听得明白韦一诺的恭维和讨好，韦一诺很需要和她维持亲密的友谊来让这段形婚关系能够稳定地维持下去。

　　但是要拒绝别人的温柔和甜言蜜语真的很难。

　　其实只要不曾发觉，或许就能永远享受其中。

　　王子今心里隐隐也品出来韦一诺说的，不让熊远知道韦一诺曾经出过轨或者对熊远来说也才是更好的。

　　意识到自己生出这种想法，王子今内心立马又升腾出无限的厌恶。

　　她的性格耿直倔强，对于欺骗和隐瞒充满了憎恶。

　　曾因为对韦一诺的一时意乱情迷色令智昏和太过理想化的圣母心做出了形婚这种“欺骗”的事情，已经够让她时时刻刻要反思悔悟，她希望自己在别的事情能够上更加有原则和坚持正义，仿佛这样才可以把自己因为“形婚”而产生的心灵上的炙烤减轻一些。

　　“你之前说过，总编她过去发生过一些事情，你是指什么？是说她的家庭里那些事情吗？我之前周六被她拉着去陪她的家人爬过山，见过她的家人。”

　　王子今想起之前韦一诺讲过的话，兴趣被勾起来，想问问看自家这个冷面城总编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你一定是见过她的哥哥和嫂子了。”聊起八卦来，韦一诺的眼中又开始有了光，态度也轻浮了起来，“我是都听熊远讲的，若愚她的嫂子，就是她的前女友。”

　　高允珊？

　　王子今脑海里浮现起那个总是穿着亚麻长裙，素色上衣，带着温柔微笑浑身散发着文艺气息的女人。

　　她把总是干练职场女强人西装套裙打扮的程若愚和高允珊的形象放在一起脑补了一下，性格和气质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也能够互补，倒也不能说不般配。

　　王子今震惊之余又和韦一诺确认了一遍：“你是说总编的哥哥娶了总编的前女友？”

　　“你这话不就是我说的，只不过换了种说法。你是拿我在做写作练习吗，大编剧？”

　　“不，我只是一下子太吃惊……”

　　“我听说若愚和她的嫂子也是高中同学，从学校里就在一起。两个人本来还约定好读完大学一起考国外的研究生，然后出国定居结婚的。但是她嫂子的成绩和家里条件都比较普通，第一年没有考出去，若愚一个人先去了，她就拜托了她的哥哥帮她照顾她的‘好朋友’。当然，她的哥哥也不知道妹妹的‘好朋友’其实是妹妹的‘女朋友’。若愚在国外等了一年，等到的，却是自己的女友和自己哥哥结婚的消息，所以她才会改了主意，拽着本来也想在国外躲家里逼婚的熊远回国形婚。”

　　“所以，总编她自己其实也是因为赌气才会形婚？”

　　“与其说是赌气，不如说是彻底心灰意冷了吧？毕竟是从高中就开始喜欢的人啊。如果只是单纯的分手，大不了以后不再见面，也能断了念想。谁知道女友没法成为自己的妻子，却以另外一种形式成为了自己的亲人，变成自己家族中的一员，和自己以后的人生紧紧连接在一起，怎么能够忍受得了呢？”

　　韦一诺说者无意，在说程若愚的事情同时击中了王子今。

　　那是从高中就开始喜欢的人啊。

　　韦一诺也是王子今从高中起就开始喜欢的人。

　　没法成为真正的伴侣，却成为了亲人。

　　韦一诺无法和王子今相爱，却和她以形婚的形式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亲人。

　　是啊，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成为了自己的亲人，却无法获得拥抱亲吻的权利，也永远断送了和那个人亲密无间的机会。

　　这种事情，这样难过的心情，怎么能够忍受得了呢？

　　王子今终于想明白了，程若愚一直骂的“笨蛋”不光是在骂王子今，也是在骂程若愚自己。

　　活在从前的恋情阴影下，一个人煎熬着，强撑着忍受着相见不能相爱的痛苦，任由不甘和苦涩折磨自己的内心。

　　“这种事情是没有意义的”。

　　程若愚说的是这个。

　　王子今看着屏幕那头的韦一诺，她一向也是个随波逐流好说话的人，所以对于自己泛滥的爱心也不曾约束规矩过，导致她的心对韦一诺至今仍旧在不清不楚地纠缠着。

　　放任心的自由和感情肆无忌惮地游走，后果就是自己的内心被灼烧得千疮百孔。

　　用理智的剑一下子斩断虚妄的情感，或许会带来一时的痛苦，但是才能及时止损。

　　“我会仔细考虑刘导的提议的。”王子今瞪着的双眼清明非常，她终于不再迷茫和犹疑，“但不管我最后的决定是接受还是拒绝，我做出那个决定，只是因为我想那么做，我考虑过后决定那么做，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韦一诺有些不明所以王子今的话，不过看到王子今满脸坚定，不再和之前一样迷茫，他还是很为自己的好朋友高兴。

　　“这是最好的！你本来就应该多为自己想想。”他由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