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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苏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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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办公室的门没关,林象没费多大劲儿就找到了,他到门口时,看见杜老带着手套眼镜,专心致志的查看一副画作。
这种时候最忌讳被人打扰,林象也未敲门,就站在走廊上玩手机,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杜老在里面喊了声:“是林象吗?”才轻轻走了进去。
“抱歉啊杜老,刚才看你在忙,就没打扰。”
“没事。”杜老摇摇头:“小苏总带你来的?”
想来苏白已经跟杜老说过上班的事,他一点儿也没把林象当外人,字画大大咧咧扔在桌上,也未收起来,淡黄的古旧卷轴上生出一支墨竹,气势傲然,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铮铮铁骨。
“郑板桥的竹子?”
林象顿时双眼放光。
这幅画是杜老前几天从一个藏家手上收来的,听说是缺钱急出,他趁机压了压价,也算捡了个小漏。微渊斋新开,正缺压场子的宝贝,苏白虽然藏品多,但都是只赏不卖的,老杜为了铺货,这段时间没少操心。
说的是让林象给杜老打下手,实则也是当徒弟的意思,杜老对林象印象不错,于是朗声道:“这画你给看看?”
画的真假他心里已经有底,让林象看,不过是存了考验的心思。
众所周知,郑板桥乃是扬州八怪之一,以画竹而闻名,他的画、诗、字皆是一绝。
郑板桥为人至情至性,古怪有趣,除开字画外,他本身的人格也极有魅力,在文中这样自评:“燮爱酒,好谩骂人,不知何故,历久而不能改。”例如郑板桥曾应邀给扬州一位商人写门匾,本来商人希望郑板桥写“雅闻起敬”,郑板桥却暗自指使油漆工把门匾弄成“牙门走苟”,意思就是“衙门走狗”,嘲讽富商。郑板桥对上门订画的“甲方”百般挑剔,不改画,不议价,还看不起把钱看得太重的商人,更看不上欺压穷苦老百姓的地主。
大概正是有这样的心性,才能画出孤傲清瘦的竹,画如其人。
杜老收来的这副石竹图一眼望去,确是郑板桥真迹,郑的竹子清瘦而骨节分明,用墨浓淡相宜,笔锋锐利,筋骨挺拔有力,风姿凛然。
林象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杜老,这画看起来挺真的,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何处不对?”
“青苔。”
郑板桥画石常常不加苔点,石头消瘦嶙峋,线条干净有力,但这副石竹图的石头上,则画了苔点。
可林象也不敢说的太绝对,譬如南京博物院收藏郑板桥的《柱石干霄图》,石上便加了苔点,凡是都有例外,画师又不是机器,画随心动,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只有他本人知道。
杜老笑了笑,道:“这点我也考虑过,不过你看落款,提”板桥郑燮”的字样,燮字下方是“火”而非“又”,我用高倍镜研究过落款,应当是真迹无疑。”
不知何时,苏白与苏立心悄然站在门外,静静看着屋内专心讨论画作的两人。
杜老是行家,他既然这般肯定,林象也不好再多言,可这幅画明明毫无瑕疵,却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之感。
怎么说呢,一副好画的布局必然是优秀的,郑板桥的画布局多而不乱,少而不梳,堪称一绝,眼前这副画竹叶细密繁多,凌乱有致,但掩映在竹后的石头添上苔藓后,令整体布局略显繁杂,有些累赘。
他沉吟片刻后,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这不是大师该犯的错误。
杜老并不懂这些,只道是年轻人气盛,太过着相。
他拿放大镜又细细查看一番,说:“我敢用性命保证,这个落款肯定出自郑板桥。”
“可是杜老,我真觉得这画有点问题,要不再看看?”
画是杜老做主收的,如果是赝品,他难免有失颜面,听林象一直坚持,不由有些生气。
“年轻人还是别太过固执。”
眼见两人生出些火药味儿,苏白也不好继续看戏,敲了敲门,笑道:“你们别争了,不如把画交给我,我送到专业机构去鉴定。”
表面上是在当和事佬,实则是信了林象的话,否则又岂会花费这么大功夫再去鉴定。
“也好。”
杜老点点头,小心翼翼将卷轴收好,放进木盒之中。
天边日色西沉,将近饭点,于是苏立心提议道:“晶融汇新开了一家粤菜馆子,听说味道挺正,招牌乳鸽肥而不腻,要不要去试试?”
杜老摆手道:“你们年轻人去玩,我这个老人家就不参合了。”
“那你呢?林象。”
他还未开口,苏白便抬了抬眼,淡淡道:“你跟我们一起。”
“.......”
所以这是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林象已经习惯了苏白的专制,谁让人家是老板,老板发话,员工其岂敢不从。
苏立心把车扔在附近的停车场,说就坐苏白的车,比较方便。
毕竟两人是姑侄关心,林象下意思认为她会坐副驾驶,便自觉坐到后排,谁知苏立心居然也拉开后门,自然而然的坐到林象身旁。
车内开着空调,密闭安静,一股晚香玉混合茉莉的气息幽幽钻进鼻中,妩媚而温柔。
林象恰巧认得这股味道,来自纳斯马图的迷醉维纳斯,女人味十足。
“小林,我看你挺懂画的?”
她忽然轻轻开口,声音不似其他女人如莺婉转,低沉而沙哑,像一只陈年老酒。
林象摸了摸鼻子,小声道:“还好,皮毛而已。”
“有底气跟杜老争辩的人,恐怕不止皮毛。”
这话说的林象有些尴尬,他没好意思接,于是岔开话题:“苏姐,您也做这行?”
“没有,除了小白,谁乐意成天跟老掉牙的破烂打交道。”
她摆摆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苏烟,淡粉紫的盒子同气味一样柔和优雅,打火机“叮当”一响,星火明灭,缓缓燃烧。
在前面开车的苏白突然莫名中枪,默默摇下车窗,试图透透气。
“那您做什么的?要我说,您这么漂亮有气质,就该去当明星。”
林象典型的三句不离老本行,又顺嘴口花花起来。
女人嘛,都爱听漂亮话,更何况苏立心本来就美,林象说的全是大实话。
苏立心斜睨他一眼:“我不是明星,我是编剧。”
林象顿时震惊了。
所谓人不可貌相,大抵如此。
“卧槽,厉害啊。”林象感叹道:“那苏姐你岂不是认识很多大导演,大明星?”
“那到没有。”苏立心摆摆手。
她就是一玩儿票的,家里有钱,闲的没事拉几个小公司来拍网剧,拍出来的东西也没指望能赚钱,就图一乐呵。
“不过我看你外形可以,下次可以来我的新剧本里打个酱油。”
“真的吗?”
林象受宠若惊:“那我能不能带个朋友,长得那叫一个帅,只要能露脸,演尸体都成。”
他想起宋晚照现在正值事业上升期,需要露脸的机会和流量,甭管这剧火不火,那也是个机会。
“可以啊。”
苏立心点点头,她三十好几没嫁人,就喜欢年轻好看的小伙子,当然,仅止步于欣赏。
反正剧里边儿龙套角色多,给几个也是没问题的。
“真的,特别帅,我就没见过几个比他帅的!”
苏白在前面听两人说的热火朝天,差点没笑死,别人不知道苏立心,他可是知道的,最大的爱好就是写一些狗血泼天的玛丽苏剧本,然后自己花钱找人拍,也亏苏立恒生意做的大,否则一般人家还真支撑不起她这个烧钱的爱好。
说到这儿,苏立心忽然想起前几天刚杀青一个网剧,里边儿有个打酱油的男演员好看的跟神仙下凡似的,她甚至私心想多给他加几场戏,结果人家拍完直接就坐飞机走了,话都没撂一句。
现在的三十六线小明星小网红,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到处巴结导演编剧,想争取几个
好角色,这么无欲无求的佛系选手,她还是头回见。
于是她拿出手机,划拉到那个男人的照片,伸到林象面前,问:“你那个朋友,能有他帅吗?”
林象心想绝对比他帅多了,结果一看,顿时表情跟被雷劈了似的。
照片上的男人穿一件白衬衫,画着浓厚的眼妆,唇色苍白,锁骨精致,整个人妖冶又性感。
这他妈不就是宋晚照吗?!
林象气的脑袋都快冒烟儿了,宋晚照还是人吗,棠棣镇一别后就仿佛失联,电话信息统统没有,就算要绝交,您好歹也发条短信不是,搞的林象还以为他受了啥刺激,原来是偷偷拍网剧去了。
见林象不说话,苏立心安慰道:“没他帅也没事,毕竟这么帅的属实少见。”
“.......”
“咳。”
林象愣了大半天,方才回过神,咳嗽了一声,道:“苏姐,我说的朋友,就是他。”
苏立心:“!!!”
“象象!”苏立心激动的连称呼都改了:“你这位朋友什么时候有空,约出来见一见。”
“......”
可能没机会了,林象想,这位朋友已经两个月没联系过了。
苏白踩下刹车,打断两人,道:“到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林象还有当妇女之友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