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成神了吗》了此

29、无尽海

　　“是鲛人？”听到先生给出的答案，钟谣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虽然对此行会遇见鲛人早有准备，但也没想到这么早就会遇上。

　　“呵！一群惯会耍小手段的家伙罢了。”先生语气里很明显对鲛族不大看得上，但他似乎又想到什么，缓和道：“当然，有些鲛人还是不错的。”

　　“嘻嘻，那是不是包括我呀！”钟谣凑到先生眼前，眉眼间尽是调笑。

　　先生闻言轻轻一笑，佯装思索一番，才在钟谣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呵呵，你又不是什么正经鲛人，不算数的。”

　　被摆了一道，钟谣也不恼，只抓过先生的手轻靠在他肩膀上，声音也变得柔和，“那一定是包括我娘的。”

　　先生侧头看过去，知道她是想念娘亲，不再说话，静静陪着她。

　　日落西山，那奔腾咆哮一整天的海水终于退去，一座石桥渐渐浮出水面，一路延伸进那茫茫海雾中去，不知尽头。

　　一行人跟在卫将军身后，走上潮湿的石桥，感受着脚下奔涌而过的海水，都不免心有戚戚。

　　走进蒙蒙海雾中，就只能看见眼前人的背影和脚下那一点石路，听着耳边奔流不息的潮声，每个人都吊着一颗心，生怕一步踏错，坠入茫茫大海中。

　　石桥还算宽阔，钟谣牵着先生的手并肩走着，非但不觉害怕，还隐隐希望这座桥再长些。虽然看不见先生的身影，但这种互相牵着手，知道人就在身边的感觉还挺令人愉悦的。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过这一片雾气笼罩之地，眼前浮现一座巨大的岛屿，在茫茫海水的包围中，给人一种世外仙境之感。

　　但这当然不是什么仙境，也许在很多年以前，它担得起一句仙境之称，但此时此刻，钟谣眼前所见，只是一座海中孤岛，荒凉没有生气。

　　很难想象会在一片海岛上，看到这样一番荒芜干旱的景象。

　　那是一种别样的震撼，明明身边就是翻滚奔腾的海水，眼前的岛屿上却随处可见一条条斑驳的裂痕——这是久经干旱才能形成的疤痕。

　　一眼望去看不见一丝生机和活力，连生命力最顽强的野草都无法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说起来，自从一步踏过那条生命线，钟谣就再也没有看见过绿色，生机二字，仿佛真的就此断绝。

　　没有人说话，队伍里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除了卫靖和留下的几队圣族士兵，他们脸上倒是习以为常，甚至带着回家的惬意。

　　钟谣默默跟在卫靖身后，不时环顾四周景象，眼中所见不是荒凉的戈壁，就是龟裂的土地，与她印象中分毫不差。

　　石桥出水，海岛现世，那么，印象里那条河又在哪里呢？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没有月色和星光照亮，在这一片萧索沉寂的大峡谷中，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卫靖说从这到圣族还有半日路程，歇息一晚，明早出发，晌午时分便能到达。

　　但在这寸草不生的地界，生火显然成了大问题，幸而他们将那些藤筐一并带着，此时当柴火烧了，好歹能撑上半夜。

　　不过没有生物，也意味着没有危险，这鬼地方连蚊虫都没有，就更不可能会有什么大型猛兽之类的。

　　就是夜里的海面不太平静，尽管他们这里已经离岸边很远，还是能听见一阵阵呼啸的海风，声声入梦。

　　第二日的阳光依旧算不上好，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偏偏这阳光就跟被剥过几层皮似的，照在身上时，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温度，聊胜于无罢。

　　——也不知这样软乎乎的太阳是如何将这座岛晒成旱地的。或许还是跟碎片口中的生命力有关？

　　大约两个半时辰后，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稀稀拉拉的屋顶模样，钟谣一行不由长舒口气，终于能看到点不一样的景色了。

　　“圣女大人，前方就是俺圣族部落，刘奇已经先一步回族禀报，相信此时首领一定率族人在前面迎接。”卫靖恭敬道。

　　“嗯。”岛上的温度不高，却也不算冷，钟谣便舍弃她那件厚实的毛绒斗篷，只披一件浅蓝色的薄披风，倒衬得她气质越发清冷，如空谷幽兰，令人心生敬意。

　　然而一直等他们走到部落门口，也不见半点列队欢迎的迹象。

　　钟谣注意到卫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也不知是在为自己刚刚的话被打脸而懊恼，还是为首领及族人如此不尊重她这位圣女大人而不忿。

　　他看起来十分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急得脑门上都冒汗了。

　　钟谣稍作思索，玩笑道：“首领可能有事耽误了，总不会是刘将军记性不好忘记说了吧！”嘴上这样讲着，但她心里却敲响警钟。

　　卫靖干笑两声，实在不能理解圣女大人开的玩笑话，但情绪上好歹平缓一些，忙道：“俺去问问。”

　　钟谣视线随卫靖而去，就落在部落门口那几个魁梧的守卫身上，不免感到一丝怪异。他们这么多人聚在这，这些守卫竟一点反应也无，实在不寻常。

　　等到卫靖上前问话，其中一个守卫才像突然被开启什么机关似的，转头看一眼钟谣，又很快转回去，跟卫靖说起话来。

　　“呵！你看他们是不是挺有意思的？”钟谣面上带着玩味的笑，凑到先生身边说起悄悄话。

　　“是挺古怪。”程玟偏头看见钟谣脸上神情，又看向那几个双目无神的守卫，答非所问。

　　他们也就聊了这两句，然后就见卫靖神色沉重地回来，“守卫说首领有事，不能前来，只命他将圣女大人一行带去住处。”

　　他说话的时候也不敢看钟谣，说完这一句就退到一边，眉头紧皱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卫靖虽然鲁莽，没什么大智慧，却也能敏锐地察觉出族里气氛不对。只是，他脑子里到底缺根筋，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

　　钟谣看出卫靖的困惑，却没多说，有些猜测，不宜明言。

　　行走在圣族部落里，那种诡异的气氛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强烈。

　　卫靖口中描述的夹道欢迎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圣族的百姓此时都将自己关在屋里，只从窗户缝隙中露出一双双漠然的眼睛，看得人后心发凉。

　　从卫靖和先前那十万大军的态度，足以窥见圣族对圣女的重视，但如今首领这避而不见的架势，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再加上门口那几个明显有异的守卫，和这些态度冰冷、行为怪异的百姓，钟谣敢肯定，在卫靖率军出征的这半年里，圣族一定发生过异变。

　　首领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有些偏僻，位于部落东南边的角落，只草草搭着几间茅屋，随处可见敷衍态度。

　　卫靖见此情景，比钟谣这个圣女本人还要生气，说什么都要去找首领理论。钟谣正好想借此试探下首领的态度，便由他去了。

　　谁知卫靖这一去竟直到晚上也不见回来。

　　岛上的夜还是那般黑，整个圣族部落不见一点火光，静悄悄一片，似乎早已随着太阳落山睡过去。

　　“他们好像都不点火的。”钟谣手撑在屋里那张冰凉的石桌上，把玩着一块荧石，一息间心里已经转过好几个念头，“卫靖还没回来，等明早——不行，还是今晚就去寻他吧。”

　　早在天色稍晚时，钟谣便在屋子里摆上许多荧石，所以现在程玟能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神情，是担忧。

　　公主殿下虽然任性了些，但对自己人还是很上心的。

　　“我陪你一起去。”程玟温声道。

　　钟谣闻言定定看了先生片刻，然后笑开，“好！”

　　外面很黑，一两块荧石的亮度不太够，他们又不能捧着一堆石头走路，于是钟谣便将鲛珠唤出，瞬间照亮周围一大片空间，也不怕被人发现。

　　因为在她想来，这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先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钟谣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目光渐渐迷离——总觉得，在很久以前，她曾听过这歌声。

　　时间只走过几个呼吸，钟谣便从那种空洞的状态脱离，原先听着幽深梦幻的歌骤然闯入现实，变得清晰起来。

　　确实挺好听的，但就如先生所说，只是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罢了。

　　遥望远方，钟谣突然嗤笑一声，“同样的招数，我可不会傻到中招第二次！”

　　那歌声明显顿住，好一会才接下去。这回不再是哼唱，而是被填上不太合时宜的歌词，借着悠扬的旋律回荡在空气中，连先生也能听见。

　　“远方的来客啊，你是否在找寻迷路的将军？到这儿来，我会带你找到他……”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俱是凝重。

　　“去看看？”虽然是疑问语气，但先生已迈开脚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嗯。”钟谣点头跟上，面上看不出情绪，心却揪起来——若是卫靖出事，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