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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相遇他乡 ...

  •   迎亲队伍向西北方向走了三日,到了晚上就在途中的客栈过夜。小兰陪嫁过去,所以贴身照顾白凝烟。每日早上出发,凝烟仍需要盖上红盖头,在小兰和媒婆的搀扶下上轿。萧远行和他们一队人马都住在另一边的客房,上路时也远在前头,两人依旧没有碰面的机会,却也相安无事。
      
      到了第四日傍晚,他们落脚于一处乡村。各人照常进客房整理。
      
      小兰带了最好的一份食物进入凝烟的厢房。两人吃过晚饭,小兰就忙忙碌碌地打理房间。
      
      凝烟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此时,虽然她置身于最上等的客房,但她全然不觉舒适,只感觉无止境的空虚、心慌。
      
      离家有四天了,家乡也在身后远去。身在异乡,终日困在轿中,她觉得自己压抑得快受不了了!即使现在可以休息,她还是无法摆脱那摇摇晃晃的感觉。
      
      外边的星月向窗内挥落点点银光,树影是银光中的活泼主角,挥撒宁谧的生动气息。
      
      屋内,美丽的少女心神不宁,不若周遭的安逸。她突然萌生出一种想法。
      
      “小兰,先别忙着铺床,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好吗?” 凝烟并不想这么早去歇息。
      
      小兰听小姐用那么客气的口吻和她说话,心里没来由的觉得不妙!
      
      果然,凝烟提出她要出去走走。
      
      “天天坐在轿中,晃得我头昏脑胀,我想出去透透气。”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小兰,道。
      
      “凝姐姐,这、这怎么可以呢?新嫁娘是不可以乱跑的呀!而且、而且我们还是在这穷乡僻壤的,人生地不熟!更何况现已及戌时……”小兰激动地跳了起来,坚决反对。
      
      “放心,我就在这附近走走,不会跑远的!”凝烟望着小兰,语气不容置疑。
      
      “那、那我陪你出去!”小兰稍作退步,毕竟小姐从不打诳语。
      
      “不,就我一人,你在房里待着,如果有人来了,也好照应一下。”凝烟摇了摇头。
      
      “可是……”小兰还想多说,却被凝烟握紧了双手。
      
      “小兰,我一向把你当妹妹看待,真的!奶妈临终前的话,我还记得,你也没有忘记吧?”凝烟诚恳地对小兰说道,“我不会抛下你一人的。我们互相照顾,好吗?”
      
      小兰愣住了,没想到小姐竟提起了自己辞世多年的娘!
      
      原来,小兰是凝烟奶妈的女儿。而凝烟的奶妈在五年前,为了照顾重病的凝烟而彻夜不眠,劳累过度再加着了风寒,竟就此一病不起。后来凝烟痊愈,可奶妈却已药石不治。奶妈临终前,再三叮嘱小兰要听小姐的话,代替她照顾小姐。而凝烟则哭着允诺自己也会照顾小兰,直至小兰找到好归宿。
      
      此时,小兰听小姐这么说,知道她已打定主意,就只好作罢。不过她还是无法放下心:“凝姐姐,那你一定要在半个时辰内回来呀!”
      
      凝烟答应了。随后她交代了小兰一些事宜。之后,趁小兰还没改变心意,她赶快走到门前。
      
      “我怎么这么糊涂,就这样出去可不成!”凝烟缩回了正欲打开门的手,“小兰,把你的衣服给我换上。”
      
      小兰照办了。然后凝烟小心谨慎地打开门,探出脑袋,观察一番,见无人经过,便尽可能自然点地走出去了。
      
      一出客栈,凝烟就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顾不得淑女的柔美形象了。反正现在她穿的也是丫环的衣服,就当她是普通女孩子家吧。何况天色已晚,也没人会看得仔细呀。
      
      凝烟漫不经心地在客栈四周绕圈子,不知不觉就走到后方的田野里。
      
      促织在高歌,仿佛在竭力吸引她的注意力;蛙声一片,似乎在招呼她参加它们的戏曲表演。
      
      夜幕下的田野,看得虽不尽清晰,然而此处脱离尘嚣的静谧却着实难得。
      
      在这片天地间,白凝烟全然忘却她的烦恼,沉浸在一片泥土的清新味道中。她唇角勾勒出美妙的弧度,虽着一身的粗布衣裳,仍难掩绝色高雅的端丽气质。
      
      她兴致盎然的解下发簪,任一头缎子似的黑发披泻而下;今夜月光皎亮,映得田野旁边的小溪溪水莹光点点。皎洁的月光扑洒在她身上,让她恍如超凡脱俗的月光仙子。
      
      此时,漫步至不远处的萧远行,无意中瞧了过来,竟忡怔在一旁。虽然只是借着月光看个大致轮廓,但女孩浑身散发出来的浑然天生的气质足以吸引他的全副心神;她娇弱可怜而不作做的神态,更让他萌发了怜香惜玉的谬愿!
      
      萧远行真的说不出话来了。所谓“无法言语”的容颜,就是这样子的吗?虽然他的娘子也为众人所赞,但毕竟未曾相见,无可考证,反而教他先见到了如此美丽的姑娘——至少,这位姑娘真叫他‘说不出话来’了!
      
      正遐想着,忽然,听到女孩惊慌失措地叫了声:“蛇,有蛇!救命啊!”
      
      萧远行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一条有女孩手臂般粗的蛇缠到了她的小腿上。
      
      凝烟吓煞白了脸。怎么办?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啊!而且黏乎乎的触觉更让她直头皮发麻,神经十二分地敏感起来。
      
      “别动! 就站在那儿别动!”萧远行忙出声阻止女孩的扭动。
      
      凝烟停止挣扎,苦着一张脸,惶惶地望向声源处。那儿站着一名男子,是什么时候走到这儿的?她怎么一点儿都没发觉?
      
      蛇吐着信子,忽然张开大口!凝烟吓得赶紧闭紧双眸。
      
      萧远行迅速抽出鞘上的剑,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斩过去,干脆利落且不伤凝烟一丝一毫。
      
      “姑娘,放心,蛇已经教我斩断了!”萧远行宽慰凝烟,鼓励她张开双眼。
      
      凝烟鼓起勇气低头看,却见脚下断成两截的蛇身还在不停地扭动,吓得她不顾形象地弹跳到萧远行那边,而且还心有余悸抓紧了他的袖子。
      
      “姑娘,别怕!”萧远行心怜不已地安慰道。
      
      凝烟这才注意到自己失礼了,忙放开手。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凝烟稳住自己仍不住颤栗的身体,福了福身子,轻柔有礼的声音合宜出口。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姑娘不必多礼。”萧远行注视着她,说。
      
      凝烟抬头望向他,月光下的他,竟然看得如此分明。
      
      萧远行好奇地问道:“姑娘,夜色已深,为何经此?”
      
      “百无聊赖之余,出来赏夜景。”凝烟随口编了个理由。
      
      话音未落,有只小促织跳到她的肩膀上,再次惊得她大叫。虽然她尽力克制了方才的恐惧感,仍是余惊犹存。
      
      萧远行忙伸手拍掉她肩上的虫子,顺手稳住她的肩膀,连声安慰她:“别怕,只是一只小虫子!”
      
      白凝烟也看到原来只是促织,整个心放下来,竟脚一软。萧远行忙双手扶住她,却忘记这是不适宜的行为。
      
      同样的,凝烟也没有意识到这点,竟瘫软着身子顺势倒入他怀中,任由他像拍打小孩子似的拍打她的肩膀安慰她,“不怕,不怕……”。
      
      一阵冷风袭来,凝烟不意地打了个寒颤,萧远行忙搂紧了她。凝烟亦深深凑进他的怀抱,好温暖,好舒服……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这对璧人身上,恍惚间,他们有种如坠云雾的错觉——但,那是美妙的错觉……美丽,妙不可言!
      
      半晌,待他们明白过来,都慌了神,急速分开。
      
      凝烟俏脸密布红云,窘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已嫁作他人妇,居然……居然倒在陌生男人的怀中!
      
      萧远行亦在懊恼自己怎可不分轻重,如果伤害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名声,可就罪过了!
      
      两人尴尬不已,手足无措地想解释些什么,可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公子,容奴家先行告别。”凝烟慌忙福了下身子,就要掉头离开。
      
      “姑娘,可否留下你的芳名?”萧远行忙出言相问。
      
      “我叫凝……”凝烟一时慌乱,几乎要报出名,可又及时打住,嫁人了,怎可自报闺名?凝烟的心中涌上莫名的凄楚,轻声道,“就此别过!多谢公子相救,有缘来日定当相报!”随后就匆忙离去。
      
      萧远行伸出手,却又急忙顿住。他不解自己为何有种想挽留她的冲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匆匆远去。月下,静驻的那抹身影看上去是那么孤寂、迷惑。
      
      
      
      “凝姐姐,你可急死我了! 都过了一个时辰,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凝烟一回到客房,小兰就压着嗓子对她喊道。毕竟现在已及亥时,不可惊动他人。
      
      “小兰,我很累了! 能不能明日再说?”凝烟打着马虎眼,语气中却掺杂着一丝不及掩饰的惶恐。
      
      小兰本还想念叨几句,可是看小姐真的疲劳不堪,就打住话了。唉,平安归来就好!
      
      沐浴之后,凝烟躺在床上休息,却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她发现,她竟然能够很轻易地在脑中勾勒出他每一道完美的面部线条,英气的浓眉如剑,邃亮的双瞳如寒星,直挺的鼻和厚度适中的唇,组合成一张绝无仅有的清俊容颜……
      
      他高大,拥有属于男人的阳刚味,却没有村野莽夫的粗犷,配剑的装束让他多了份别人难有的清逸风雅。而他挥剑的英姿,深深地印刻在她脑海中。
      
      辗转反侧,她忧心忡忡。怎可如此?她已嫁人了,连丈夫都不曾碰过她的身子,而她却让他……更让她自责的是,她居然找不到半点抵触情绪!为什么?她真的忍不住自我厌恶了!
      
      这个夜晚怎么这么长?
      
      而树梢上的月亮,渐趋圆满。
      
      翌日,喜队继续出发。凝烟的心却空落落的。告别这个乡村,不也正意味着她无法再逢他了吗?
      
      马背上的萧远行同样一夜未眠,困惑的情绪仍无从摆脱。那个女孩……她是那村里的姑娘吗?看样子并不像,难道也和自己一样是过路人?他还有机会再遇到她吗?
      
      他帅气得夺目,让她无法忽视。
      
      她纯真得惊人,让他无法忘怀。
      
      
      
      日子还是老样子过下去。三日后,队伍进入皖境。这几个晚上,凝烟都老实地待在客房中,小兰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不再提起那个晚上。凝烟不禁恍惚那是否梦一场。
      
      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子毫无预警地停下,搁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格登”,惊醒了假寐中的白凝烟。紧接着,前方开始喧闹起来。出了什么事吗?凝烟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小兰敲了敲轿窗提醒她,“前方山崩,路被堵住过不去了!”
      
      凝烟遂侧耳倾听,众人商量声大吵杂,凝烟努力克服不同方言所造就的理解困难,片刻后才大致听明白大家决定帮助村民清路。
      
      “小姐,”小兰又来报告情况了,“姑爷让我们先住进村民家中。这山石一时半会的也清不完,可能要花上好几天呢!”
      
      每逢凝烟听小兰提到“姑爷”二字,她就觉得烦躁不已。轿中的她应了声“知道了”,不消多久,媒婆和小兰就掀开轿帘,扶着她下轿。
      
      凝烟只是跟着她们走到某处,不论是什么地方,对她来说并无太大分别。莫非,她已心如止水了?
      
      暗忖之时,却闻一并不陌生的人声扬过她的耳畔。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在远处,也听不明他在说什么,但凝烟的心却“扑通扑通”地跳得欢快!难道他也来到了这儿?
      
      但,那喜悦的心情却很快被一声声“夫人”扼杀了。保镖护着她们进屋,要称呼她“夫人”;村民招待她们,也要称呼她“夫人”;她也不由得自言自语“夫人”……是啊,她已经是夫人了……
      
      然而,她却不甘!无论如何,她还是想再见他一面。
      
      
      
      晚上,又及戌时,在凝烟的软磨硬缠下,小兰不得不再次放凝烟出去。
      
      她只是慢悠悠地在村民住宅区附近走动,期望可以在某一户人家门口遇到他。可是,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她却仍未见到他的身影,不禁大失所望。
      
      “宁姑娘,你怎么在这?”身后,猛然响起了那并不陌生的声音,充满活力,充满惊喜。那声呼唤,让她的身子明显的震动了一下。
      
      可是——宁姑娘?她疑惑地转过身,果然不出所料,对面站着的正是让她魂牵梦扰的人!然而,宁姑娘?他是在叫她吗?“我叫凝……”她想起了当初她几欲脱口而出的报名。呵……看来是他误会了。不过,这又有何不可?将错就错吧。
      
      “公子,奴家有礼了。”白凝烟福了福身子。
      
      萧远行还礼,此时他已经确定,她绝非普通人家的女孩,因她的举手投足无处不是大户千金的行礼合宜。
      
      “宁姑娘,今夜又是出来赏景的吗?”记得她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白凝烟乍一听,微微一愕,不过她又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呵呵低笑出声。当初胡诌的一个理由,竟让他深信不疑。凝烟的心中不意地涌上一丝温暖。
      
      “公子见笑了。奴家就喜欢这夜深人静的时刻。”白凝烟的笑靥让对面的萧远行看得痴了,一时忘了要说的话。
      
      凝烟也不再说话,两人只是静默地站在原地。夜空中,星星闪烁,亮晶晶的如一湖波光鳞鳞的秋水。抬头,却不晓何年才能望穿!
      
      原来,彼此之间已相思难消。
      
      “唉呀……”凝烟在心里低呼出声,“我答应了小兰,半个时辰内定然返回。已下只剩一刻钟了。”
      
      “唉呀……”萧远行猛一拍后脑勺,自责道:“夜深露重,我怎么只顾着发呆,让宁姑娘站着为难!”萧远行忙解下自己的后袍,小心翼翼地给凝烟披上。
      
      “公子……”凝烟的脸唰的红了,但并不想拒绝他的好意。
      
      “宁姑娘……”萧远行也感到有点不自在了,但这样唤着她,又觉得放松不少。他提出建议:“我们先随处走走吧!”
      
      凝烟颔首,就率先朝归途的方向走。萧远行跟随在她后头,让她觉得很安心。
      
      周遭是那么安谧,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她和天上的星星。
      
      时间飞逝,凝烟知道她必须走了。而萧远行也想和她说说话。
      
      “我……”
      
      “我……”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啊,宁姑娘请说!”萧远行示意凝烟先说。
      
      凝烟点点头,朱唇轻启:“公子,奴家必须回去了。倘若明日公子闲暇无事,可否再聚此处一道赏景?”可话一说完,凝烟又恼了,自己怎么毫无女子应有的矜持,居然出口邀请男子?
      
      萧远行刚听到第一句时,心中涌起浓浓的不舍,可听到下一句,他又不免欢喜过望。太好了!还可以再见到她!
      
      “好的,明日再见! 姑娘,要不让在下送你一程?”
      
      “不必。多谢公子好意。我的住处与此处相距不远,告辞!”凝烟将袍子解下归还他,两人对视了一下,她就不再迟疑地离去!时间紧迫,不可让小兰多等,否则明晚怕是出不来了!
      
      萧远行独立寒风中,心中却添了一抹暖意,意外的情愫亦在不断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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